◎怯懦者的爱,永远都是果决而迅速◎
虽然许开风没怎么和人吵过架, 但真要是到了吵架的程度,她也是毫不畏惧的。
唯独这次的事,她完全不占理。
真是大意了, 没有想过那些话会被沈如霜听到。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居然敢当着人家妈妈的面, 试图偷偷带走人家的女儿。
唉。
现在就是后悔,特别后悔。
沈如霜肯定会讨厌她的, 再也不会相信她说的话。
她今天晚上是睡不着了,不知道还有没有补救的机会。
不过,在沈如霜看来, 怕是没这个机会了。
这是她们决裂的开始。
其他事情怎么都好说,唯独涉及到孩子, 她是一步也不肯退让的。
她终于看清楚自己的真实处境。
没有人站在她这边。
所有人都想抢走她的孩子。
哪怕这个孩子不怎么聪明, 胆小又怯懦, 做事犹豫不决,孤僻敏感到了极点,情绪也不是很稳定, 动不动就惊慌失措。
可她终究是爱她的。
除了她,没有人真心为她好。
她今天必须带走她。
不可能让许慕白毁掉她的人生。
只有她能救她。
“你跟着这样的人, 是不会有好下场的。越害怕, 越不敢出来, 越不敢出来, 就只能躲到垃圾堆里隐藏自己。许慕白就是个垃圾堆, 你别看他名字叫得好听,往往越缺什么越叫什么。”
付杨抓住机会, 在一旁插嘴道:“是的, 是的。我特别有心得体会, 以前我家祖上特别穷, 就给自己取姓富,起家之后又觉得太过嚣张,容易被贼寇盯上,就又改成了付姓,之后就代代姓付了。”
“我妈妈叫付秋,可不是取秋天的萧索之意,是希望日后积累的财富,像秋天的果实那般丰厚。家人给我取名付杨,是取谐音富扬,希望以后能更加地富贵扬名。都是越需要什么,才越取什么意象的。”
“你看他叫许慕白,就表示他家里人肯定是不怎么白的,心黑的人所以才会仰慕白。”
羽轻瓷并不是很认同他们的说法,可是也不敢反驳他们。
许慕白轻声说道:“我家里人有些迷信,这个名字是找人算出来的。应该是被骗了,没有什么意义。”
羽轻瓷心想,自己的名字也是找人算过的。
小的时候,她问妈妈,为什么自己的名字不跟妈妈姓。
妈妈只说找先生算的,其余的,再不愿意多讲。
好像那个时候的父母,都会给孩子算一下,再取名。
或许是因为都是算出来的名字,沈如霜没有再在名字上执着什么。
她的目光十分锐利,仿佛能穿透挡在前面的许慕白,直直地射到羽轻瓷的心里。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现在不跟我走,以后别指望我来找你,我不会再对外承认你是我的女儿。你自己考虑清楚,究竟是躲在垃圾堆里慢慢腐烂,还是回到我的身边。”
沈如霜其实是不太懂怎么留住人的。
在她的人生中,从没主动地去挽留过什么人。
一直都是在和不同的人切断关系。
因此,她只会以断绝关系的方式,来挽留自己的女儿。
然而,这是有很大风险的。
一个人永远无法用逼迫的方式,强行留住自己所在乎的人。
只会把对方越逼越远。
羽轻瓷并不想真的和妈妈切断关系。
可是,她转念一想,自己这样没用,或许从此断绝关系后,妈妈唯一的污点就没有了。
她一直都是妈妈的累赘,总是让妈妈担心,还经常让她感到失望。
实在是,不配做她的女儿。
她没有勇气看着妈妈讲话,只是躲在许慕白身后,小声地说道:“您只要给姐姐当妈妈就好,我,我会祝福你们的。”
羽轻瓷说不出断绝关系这样的话,只能隐晦地给了妈妈回应。
这应该是妈妈所希望的。
她再也不用被母亲的身份所束缚。
强行逼迫自己,来管教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女儿。
从此以后,妈妈的人生,完美无瑕。
沈如霜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她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其实并不是很难懂,只是她觉得难以置信。
女儿竟然真的要跟自己断绝关系。
“我只做你姐姐的妈妈,那你呢?你就成孤儿了。这样也没关系吗?”
“嗯。没关系。”
“好,好,好啊!”
沈如霜一连说了三个“好”。
她的女儿终于在极不起眼的方面,和她具有高度的相似。
那就是,觉得自己即便成为孤儿,也没什么关系。
小时候在福利院,其他的小孩子,总是会为自己没有父母而暗自神伤。
她就从来不会。
没有父母又怎么样,她不需要爱,照样可以活得好好的。
沈如霜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最好不要后悔,日后可不要来求我。因为,无论你求我什么,我都不会答应的。”
羽轻瓷忍着心里的难过说道:“我不会去打扰你和姐姐的生活,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沈如霜气得转身离开。
付杨没有看到自己期待中的场景,内心稍稍有些失落。
只见沈如霜没走几步,又返了回来,愤怒地拿起桌上的白瓷水杯,朝床的方向砸了过去。
水杯在砸到许慕白的额头后,掉落在地上,瞬间裂成了几片。
鲜血很快地淌了出来。
一滴接一滴地,砸落在瓷片上。
沈如霜什么话也没说,就这样冷着脸离开了。
她没有说允许他们在一起,也没有说不允许。
只是表达了自己的愤怒。
羽轻瓷知道许慕白被妈妈打了,她听到血滴在碎瓷片上的声音。
可是她却不敢去关心他。
因为,她不知道他会不会迁怒于自己,也许……也许他会因此而打她。
如果,他待会儿打她的话,她要往哪里躲?
还是留在原地被他打?
好像,都可以。
躲开他,是因为自己特别害怕被打,而待在原地被他打,是她不想他去报复妈妈。
毕竟,他被妈妈用水杯砸破了头。
如果他心里实在是气不过,她宁愿他伤害自己,也不愿他去伤害妈妈。
羽轻瓷在原地纠结了半天,决定还是不躲了。
他打完她,她就和他分开。
以后再也不见他了。
怯懦者的爱,永远都是果决而迅速。
来得快,去得也快。
在感受到被爱时迅速沦陷,在意识到可能会受伤时,及时止损。
比小蜗牛缩回壳子里的动作,还要迅速。
虽然她已经决定了要替妈妈挨打。
可是在看到许慕白满脸血污,朝着自己猛扑过来的时候。
还是吓得瞬间闭上了眼睛,身体缩成了一小团。
只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自己反倒落入了,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里。
羽轻瓷的身体仍旧很僵硬,主要是被吓的。
因为她对所有人的爱意,都不是那么确定。
特别害怕这种上一秒对她很好,下一秒就突然变脸打她的事。
所以,就表现得有些无措。
付杨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他觉得真是没眼看。
这俩人最后要是能在一起,那真要感叹造物主的神奇与恩赐。
他气呼呼地开口说道:“你俩可别在那里瞎处对象了,明摆着就没结果的事,咱最好是别强求啊。俩人的脑子都没在一个频道上,以后怎么交流啊,随身带个频道转换机啊?”
越想越气,付杨走到许慕白身后,照着他原来的伤口处狠狠地锤了他一拳。
“瓷瓷是怕你被她妈妈打破头之后,转过身来拿她撒气,没看见人家都吓得发抖了吗?你居然完全没发现她在害怕,只是为了彻底得到她而开心。你那黏糊糊的血都蹭瓷瓷身上了,还抱呢,也不怕弄脏了人家。”
羽轻瓷和许慕白几乎同时醒悟,两个人好像确实没有在一个频道上。
她的安全感几乎为零,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可能让她感受到恐慌。
而他表露情绪时又太过直接,忽略了对方能不能接受。
许慕白将头轻抵在她的肩上,像一只乞求主人不要离开自己的可怜小狗。
“阿瓷,对不起,我总是让你害怕。以后,在你明明很害怕,而我又没能及时感知到的时候,你可以很用力地打我。这样我就知道你害怕了,然后,我,我就不会这样强行地去抱你。”
话虽是这样讲,可付杨明显看到,许慕白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说一套,做一套是吧。
呵。
其实许慕白也不想这样。
哪怕仅仅是想一下,她会因此而离开自己,内心就会有一股不受控制的力量迸发出来,试图永远地留住她。
结果就会弄疼她,变成恶性循环。
他就这样一边自责,一边越抱越紧,直至完全确定她不会离开自己。
“不不不,我不要打你,我害怕打人。如果以后我害怕什么,我就像今天这样主动告诉你。你,你听话,就好。”
“我听话。以后,我就是你唯一的家人。我们去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生活。除了定期过来治疗,其他的时间,我们都待在那里,好不好?”
羽轻瓷原本想一口答应,可是她又有些犹豫地对他问道:“你是我的家人,那请你,以后,可以不要打我吗?我真的很害怕被打,尤其是突如其来的暴力。”
他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和脸上的血污混杂在了一起。
许慕白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我怎么会打你呢?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在体内植入一个芯片,你可以随时控制我,如果我有打你的心思,就让我原地爆炸。”
她再一次被他吓到:“啊,不行!爆炸的声音特别恐怖,求你千万不要那样做。我只是想请求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骂我?”
毫不夸张地说,她的每一个简单的要求,都能让他心疼地哭上好几晚。
“我不会骂你,也不会对你很大声地讲话,永远都是很轻很轻地讲话。”
羽轻瓷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她小声地说道:“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
声音里还带了些愉悦。
他对她循循善诱道:“仅仅是这样就满足了吗?再想一想,还有没有更重要的要求?”
羽轻瓷摇了摇头,肯定地说道:“没有啦。”
“有的。你应该要求我,永远永远地爱你。”
只是这个更重要的要求,他等了良久,始终都没能等到她开口。
在这个纷乱的世间,她躲进他的怀里,已然觉得很好。
至于其他,并不想奢望太多。
作者有话说:
小白:就算,你不对我提要求,我也会好好做到的。
小阿瓷:可是,一个遇到害怕的事,只知道躲起来的人,好像并不值得。
(正文完结啦,感谢小天使们的一路相伴!悄悄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