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衣席地而坐,姿态散漫而优雅,十指修长白皙,拨动间灵动翻飞,仅观动作,便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美不胜收。
琴音悦耳动听,袅袅升起,于静谧间在屋内弥漫开来,白逸尘和慕弦歌都不由自主的沉醉进去,面带笑容,神情柔和。
苏长空回来之时,就看到一个长相有些过分好看的青年侧座在那里弹琴。
前段时间,苏长空为了修为能够有所突破,希望慕弦歌治好他的旧疾,为此他这段时间吃了不少苦,短短几日,已经消瘦大半,面色苍白,原本俊美冷峻的面容,在此时看上去带着几分病态。
但是,他周身依然带着顶天立地的霸气。
他缓步进屋,双手负立,站在门口处,静静聆听。
他不像白逸尘那般多才,对琴艺也没太多研究,但是,也觉得这曲子很好听,非常好听。
苏青衣一旦弹曲,就进入一种非常认真的状态,外物难以打扰。
白逸尘倒是最快察觉到,他侧首看向门口,看到苏长空,朝他颔首一笑。
苏长空便面无表情的进屋了。
目光胶结在苏青衣身上。
苏青衣穿着一身青色长袍,身形有些纤瘦,弹琴间手指与衣袖拂动,动作宛若行云流水,好似是一幅画一样好看。
再者,他的琴艺,也的确不错。
不过,苏长空在心中想,和传闻中还是有些差别的,他曾亲眼看过‘琴仙’一曲令百花开放,却忘了当日琴圣苏苏为他斗琴之时是何种情况。
为了不打搅苏青衣,慕弦歌看到苏长空也没问好,笑眯眯的给苏长空斟了杯茶。
苏长空便一边打量苏青衣,一边听曲子,一边喝起茶来。
一曲终,苏青衣手指按在琴弦上,一抬头,就看到了苏长空那张苍白而略显病态的俊美面容。
他微微怔住。
这一刻,他似乎是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时何地,他就那么一眨也不眨的睁着黑眸,定定的看着苏长空。
就那么看着他,一直看到心里去。
本以为看到他,心底会是无限欣喜与欢欣雀跃,但直到看到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只有安心这样一种感觉。
像是回到家了一样的安心。
苏青衣的心口微烫,忽然想到一句话,有他的地方,都是家,虽然有些矫情了,但的确是他此时的感觉。
原来……他真的这么在乎他。
苏长空当然是注意到了苏青衣的目光,他手中的动作不由自主的停了,任由苏青衣打量的同时,也盯着他的眼睛。
之前他在垂首弹琴,他只看到了他的大致面容,此时才能有机会看个清清楚楚。
他的眼神细细的描绘着苏青衣的面容轮廓,从那双漆黑水润的美眸,到精致高挺的鼻梁,再到樱红粉嫩的唇,看上去色泽那么好看,。
不知为何,心里忽然就涌起这么一种想法。
两人沉默的看着对方,周身却逐渐氤氲起一种,旁人难以插足的怪异气氛。
白逸尘悄无声息的起身,拉了拉慕弦歌,与慕弦歌一道,悄悄的退了出去。
即使他们再小心,脚步还是发出了声响。
苏青衣回过神,白皙的小脸忍不住慢慢变红。
苏长空一挑眉,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总之,觉得对面的小东西这个模样,真真是美丽不可方物,让他的手有些发痒,想摸摸他的脸,是不是想象中那么光滑细腻,也想摸摸他的头发,是不是想象中那么软。
他的手指在衣袖里动了动。
在自己还未察觉之时,
“你见每一个人,都是这么紧盯着人家不放的么?”
声音有些冷,但并没有怒气。
苏青衣摇了摇头。面颊更加的红了,连耳根都有些红了。
“你给八师弟说,你是我的人?”
苏青衣此时,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苏长空真的忘了他么?
完全不像……
他记忆中,最初的苏长空很冷峻很残忍,毫不留情……后来的苏长空……有些霸道有些坏,但怎么都不是眼前这个样子。
“没听说琴圣苏苏是个哑巴。你怎么不说话?”
见苏青衣一直不说话,苏长空莫名的有些生气了。
苏长空抬头,情绪稳定下来,忽然笑道:
“王爷,你说错了,我没有给楼主说我是你的人,而是——你是我的人!”
这话让苏长空微微一愣,原来这小东西还是有爪子的。
不过他就说这一句话,苏长空就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眸,心说这小家伙的声音真好听,听着叫人心里舒服的不得了。
“唔……”苏长空沉吟起来。
苏青衣嘴角微翘,露出一抹浅笑:“王爷想说什么?或是,想要我说些什么?”
看着他这么快将状态调整过来,苏长空觉得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不可否认,他心里对这个人的感觉很好,甚至,有一种隐隐想要亲近的感觉。
苏长空是个行动派,这么想着他就起身了。
因为白逸尘曾给他说过,琴圣苏苏是他所爱的人,与他彼此相爱,他因为不记得对方,不太想谈此事,白逸尘还特地跟他说,琴圣苏苏已经是他的人了,他不能不负责……
啧,他的人了,他喜欢。
苏长空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一步步走近苏青衣。
苏青衣有些不明白苏长空要做什么,思及苏长空忘记他的事,多少有些紧张起来。
苏长空在苏青衣身前站定:“听说,这大圣遗音琴,是本王送给你的。”
苏青衣垂首,看大圣遗音琴,却也不可避免的看到了他黑色的长靴,立即错开目光,点了点头:
“是。”
苏长空伸手勾起他的下颚,将他的脸抬了起来,眸光幽深的看着他:
“那你是怎么感谢本王的?”
“这……”几日不见,这家伙虽然忘了他,但却没忘记调戏人的本事?不不不,以前的苏长空,似乎不太会调戏人?
两人挨的有些近,苏青衣几乎可以嗅到苏长空身上的冷香,脑海有些混乱,想着些有的,没有的东西。
苏长空的目光落在他微张蠕动的红唇上,凑近几分,近的气息都喷到了他的脸上:
“你已经是本王的人了,对么?”
哪有人这么直白的问这样的问题的?
苏青衣的脸烫的不行,身体下意识的往后倾,想要与苏长空拉开距离,但苏长空的手轻柔的捏着他的下颚,又如何能让他躲掉:
“那个,苏长空,你先起来……”
苏青衣话还没说完,苏长空就收紧手,垂下头,用自己的唇覆上了那不停蠕动的红嫩嫩的小嘴。
苏长空的眼眸微微眯了眯,眼底闪过很多复杂的情绪。
他很清楚自己有多讨厌碰触别人,亦是知道自己的洁癖。
可是和这个青年待在一起的时候,他却是忍不住的想要亲近,而且,还想拥有更多更多……
这是一种让他觉得陌生,却又克制不住的情绪。
大抵就是白逸尘所说的,就算记忆没有了,感情也还在。
感情在了,感觉便也在了。
苏青衣黑眸微睁,眸中有某些情绪一闪而过,本能的想躲开,但是,心里的感情却又让他舍不得退开。
最终,他那漆黑浓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的垂了下去,那双波光潋滟,勾魂摄魄的黑眸也彻底闭上了,
他也是想他的。
极其的……想。
他再也不怀疑他曾是属于他的,他对他的味道如此熟悉而眷恋。
他现在缺少的,是那一份爱他的心。
纵然他理智的知道这个人,可能真的是他之前曾动过心的人,但是,此时,他对他感兴趣,甚至想要拥有他,但却没有之前的那份深爱的感觉——或许说现在的他,不知道什么才是爱恋的感觉。
他缓缓松手,放开了苏青衣。
苏青衣,暗自扶着放大圣遗音琴的矮机,睁开一双波光涟漪的黑眸,温和缱绻的看着苏长空,其中的情意一目了然。
苏长空意味不明的笑了两声,松开苏青衣的下颚,然后起身,再转身,离去。
中间竟是连一句话都没说。
他离开了。
周围他的气息也淡了许多,苏青衣的头脑逐渐清醒起来,身体的温度渐渐冷却。
他脸上的红晕淡了下去,低头看了看矮机,将大圣遗音琴收了起来。
心中莫名的有些恼,苏长空,将他当做什么了?
他皱了皱眉,迅速的将那股恼意压了下去。
苏长空现在不记得他了,他不应该奢求太多。
应该再给苏长空一些时间。
他知道苏长空的性情,拈花惹草什么是绝不会的,喜欢上别人的可能性更是低的可以为零,他定然不会像别的男人一样朝三暮四,能够给他一份完整的感情。
所以他放任自己对他的感情。
只是……他也很想知道,此时,在苏长空心里,自己到底算是什么?
有的时候,人就是这样,越是在乎一个人,就越是患得患失。
他在原地坐了会儿,才起身,整了整衣袍,往外走去。
他找到苏长空和白逸尘的时候,他们两师兄弟与慕弦歌正在一个凉亭之中,苏长空和白逸尘竟然在对弈。
对弈,也就是下棋。
苏青衣从未见过苏长空下棋,也没见过白逸尘下棋。
他缓步上前,白逸尘听到脚步声,抬头,对他笑了笑。
他回了一抹笑。
苏长空抬眼,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
他早在苏青衣出现之前,就察觉到白逸尘对苏青衣一些不一般。
因为,每次谈及苏青衣的事情的时候,白逸尘似乎特别的上心。
苏长空很少见自己师弟对什么人上心,这让他觉得有些新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年旧疾被治好了,他心底心结了了大半的缘故,连童年时的心理阴影也离他遥远了许多。
若是以前的他,若是真的爱上一个人,怕是要将那个人给紧紧的锁起来,不给别人看才对,若是有别的男人觊觎,绝对会让别的男人不得好死,而那人敢背叛他的话,当然是生不如死。
但是,现在,他心底没有那份爱的感觉,只有可以接受的感觉,也就仅止步于此,所以他在苏青衣的事上,没有立即做出决定。
他在心底衡量,是要这个青年,还是成全自己的师弟。
当然,对此事的他而言,这个选择,主要看他师弟白逸尘对这个人的在乎程度。
苏青衣走上台阶,犹豫了一下,还是站到了苏长空背后,去看苏长空下的棋。
白逸尘温和俊雅的脸上依旧带着温润如玉的笑。
苏长空不自觉的翘了翘唇瓣,心情明显好了——他却没发觉因为他今天心情一直不错。
“苏苏现在住在哪里?”
苏长空也没问苏青衣之前的经历,甚至连归途的事情也没问。
不过,这些白逸尘昨晚也已经告诉他了。
苏青衣看了一眼白逸尘:
“在师父那里。”
白乐乐不喜欢他,他也不想白逸尘兄妹为他失和,所以,他想搬出来,能搬到摄政王府的话就更好了。
他沉吟了下,正在想要不要将这个决定说出来。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苏长空就点了点头:
“不错,师弟那院子很精致,多少人想住都住不进去,你住在那里,倒是挺好的。”
这话一出,不止是苏青衣呼吸窒了一窒,就连白逸尘也看了苏长空几眼。
他师兄的意思是,让苏苏继续住在他那里么?
苏青衣眉心又忍不住皱了起来。
苏长空又道:
“有时间了,可以跟师弟一块多来王府玩。”
苏青衣衣袖下的手微微收紧,心里有些酸涩,低垂下头,声音闷闷道:
“恩。”
……果然是他太急了么?
苏长空之前对他那么暧昧,还吻了他,可终究没想过留下他。
苏长空是真的忘了他,可能也不爱他了,苏青衣第一次如此清醒的认识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