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中秋节这天。
K大的职工宿舍楼内,宋嘉泽趴在窗户上往大门口看,嘴里嘀咕着:“怎么还没到?”
兰姨在厨房做饭,闻言笑道:“小砚刚刚在电话里说到路口了,走过来至少五分钟呢,你再等会儿。”
“王老七怎么这个时候去看孙女,他是不是知道小初要来,故意躲出去的?”
庄妤从书房出来,摘了眼镜,捏捏酸涩的鼻梁,口气有些无奈:“俩孩子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小初来一趟有什么好炫耀的?”
“这次的意义不一样,王老七是不在家,不然我得请他来家里喝一顿!”宋嘉泽说着,神情激动起来,“来了来了,帮我把书拿过来!”
他火速穿好外衣,翻开书本,坐在窗户边的茶几旁,微微凝着眉,一派端正优雅的教授模样。
庄妤:“……”
没一会儿,宋呈砚带着言初进门了。
“爸,妈。”宋呈砚拉着言初的手,将他往前带了带。
言初红着脸,乖巧地叫了伯父和伯母。
庄妤脸上的笑意浅淡,眼神却很温暖,招呼着言初坐下。
宋嘉泽给他泡了茶“小初很久没上家里来了,以后要常来。你兰姨手艺越发精进了,让她给你做好吃的。”
宋呈砚笑了:“爸,我还以为你会说自己给言初做饭呢。”
“……你看我跟你妈,哪个像是会做饭的?”
一个大学教授,一个科学家,时间都用来为国家做贡献了,确实没时间练习厨艺。
庄妤去厨房帮兰姨的忙,不一会就被请出来了。
她从桌上抓了一把糖递给言初:“你们先聊会儿,我那还有个论文,我去看看。”
“嗯,伯母您去忙。”言初攥紧手里的糖果。
五颜六色的糖纸,像是一个个绮丽的梦,从幼儿园时候开始,存在他生命中。
“你伯母一辈子搞科研,人情世故方面有点不太注重,你别往心里去。”
言初赶紧摇头,“伯母很好。”
没有因为他的到来刻意改变什么,相处随性而自然,更像是将他当做了家人。
宋呈砚剥了颗糖放进他嘴里,说:“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我去吧。”言初站起来。
宋嘉泽忙说:“让小砚去,咱俩聊聊天。”
宋呈砚卷着袖子往厨房走,说:“宋教授,您就别端着架子了,刚才没少趴在窗户往外看吧?”
“……那我也是看小初,没你什么事!”
宋嘉泽三言两语就现了原形,索性不端着了,笑眯眯地问言初:“能喝点酒?”
言初下意识地往厨房方向看了看。
宋嘉泽压了压眉梢:“你想喝就喝,不用管他。”
“我酒量不太行。”
“喝一点点。”宋嘉泽献宝似的从茶桌下面拿出一瓶酒,“王老七跟我提了好几次我都没舍得给他尝,今天高兴,咱父子俩喝点。”
印象中气质儒雅的宋伯父,此时捧着酒瓶,笑眼弯弯,像个孩子。
言初心底的紧绷的弦蓦然一松,嘴角情不自禁地弯了起来。
宋呈砚在厨房忙活了一阵出来时,喝茶的两人面前的茶杯换成酒杯。
言初喝得肌肤白里透红,双手握着酒杯,正在听宋嘉泽讲宋呈砚小时候的事情。
“他想过割腺体,你知道吧?”宋嘉泽人菜瘾大,喝了半杯说话舌头都大了,“我问他原因,死活不说,我怕他想不开,大半夜爬起来去看看他还在不在屋里,你猜我发现什么?”
言初:“他怎么了?”
宋呈砚走过来没收了宋嘉泽的酒杯:“还没吃饭你先把自己喝醉了?”
言初晕乎乎地抬头,看到宋呈砚的耳朵似乎有些发红。
幻觉吗?
宋嘉泽抱着酒瓶不撒手,加快了语速说:“他小子躲在屋里哭!哇,枕巾都哭湿了,就差冒个鼻涕泡。”
言初惊讶地看向宋呈砚,他完全想象不到他哭的样子。
宋呈砚无奈地勾了勾嘴角,没好气地说:“宋教授,给你儿子留点面子行吗?”
“后来呢?”言初好奇地问。
宋呈砚:“……”
“后来你妈妈,呃……你庄伯母就给他做思想工作。”
宋嘉泽嘴角带着浅浅的笑,仿佛又看到十几岁,为情所困的宋呈砚。
“我们都很开心他在最美好的年纪就遇到了想要相守一生的人,但同时,我们都觉得他还不够成熟,还不具备承担后果和抵御风险的能力。”
言初怔了怔,想说不愧是教授和科学家,劝说早恋儿子的角度这么清奇。
“世界上不存在用自残就能解决的问题,如果真的非某个人不可,可以有很多途径去守护他,前提是在他需要你帮助的时候,你有能力且资格不遗余力地伸出手。不需要的时候,也能独自平稳、灿烂的成为他生命中的一道风景。”
宋嘉泽温柔地看着有些懵的言初。
是这个孩子让宋呈砚一直努力、成就自己,他很开心看到今天大圆满的结局。
兰姨将菜陆续端上桌,庄妤踩着点儿从书房出来。
看了眼茶几方向就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对宋嘉泽说:“多少年前的事情还翻出来说,你别把小初吓着。”
继而看向言初:“日子是自己过的,对得起自己就好。”
言初握着酒杯,觉得眼眶有些热。
他很喜欢宋呈砚,也很喜欢他的家人,真的很喜欢。
菜上齐了,一家人团团围坐桌前,用餐气氛融洽,连庄妤都喝了点酒。
吃完饭,庄妤接着去写论文,宋嘉泽约了朋友喝茶,也出门了。ĆH
宋呈砚和言初沿着巷子往外走,晚风有些凉,宋呈砚将言初的手包在手心暖着。
“会不会觉得被冷落了?”他问。
一般人家,家里来了客人,会推掉所有事情陪客人坐会儿,至少不会吃完饭就各做各的事情。
言初慢吞吞地说:“完全没有,伯父伯母刻意为我做点什么,我反而不自在。”
宋呈砚从兜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在言初眼前晃了晃。
“什么东西?”
“beta专用的诱导剂。”
言初喝了酒之后反应有些慢,软绵绵地笑了笑:“你又逗我。”
“这次不是。”
快到路口了,风有些大,将言初的头发吹乱了。
宋呈砚把外衣脱下来,将小兔子裹严实。
带着体温的的雪松味很好闻,言初往衣服里藏了藏,黑色的外套趁得他肌如凝雪,眸若星辰。
路灯亮了起来,老旧小区的行道树默默用时光堆积的枝叶挡住了天空,在人行道和小区围墙之间圈出一片暖黄色的天地。
这条小巷又长又直,路上仅有他们并肩而行的生意。
“哥哥。”言初抬眸,上目线勾出纯澈的狗狗眼。
宋呈砚整理衣服的手滑到后腰,将他往怀里带了带。
“嗯?”
言初垫脚,在宋呈砚唇边落下轻柔的吻。
他没说话,脚也没落回去,趴在宋呈砚怀里,弯着眼睛问:“那个时候你真的哭了?”
宋呈砚低低的笑了,灯光从他身后照过来,模糊了alpha的凌厉与冷硬。
“哭了。”宋呈砚低头,鼻尖跟言初的碰到一起,无奈又宠溺地承认,“那时候我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好像做什么都是错的。”
“我是不是很凶?”
“不凶。”宋呈砚吻了吻他的眉心,“看到我就跑开,跑远了又小心翼翼地偷看,被我抓到就张牙舞爪骂人。眼睛都气红了,我心疼你哭就不敢去找你。”
宋呈砚抱着言初往前两步,将他困在小区的围墙和自己怀里。
“当时我很矛盾,也没有勇气跟你坦白。”
言初伸出一个手指头,戳了戳男人的心口,问:“为什么?alpha骨子里是占有欲超强的野兽,你是不是有点不尊重你的等级?”
“如果遵循本能,咱们的儿子都能打酱油了。”
“我没那个功能,勿扰!”
宋呈砚的手钻入他的衣摆,按在小腹上,言初微微挣扎,愠怒地瞪着他。
“你知道别的beta是闻不到信息素的吗?”宋呈砚问。
言初:“……能闻到很奇怪?”
“只有百万分之一的beta能够‘闻到’,庄老师的研究表明,能感知信息素的beta体内都有生、殖腔。”
言初瞪大了眼睛,红晕飞速在他脸上扩散,因为这句话,身体里好像真的“长出”了某个神圣的器官。
“只不过本身缺乏信息素,生、殖腔发育不全,几乎不能受孕。”
言初撇开了眼,磕磕巴巴道:“你、你跟我说这些干嘛,我、我又没打算跟你……”
“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我爱你,跟你的第二性别没有任何关系。”
他好看的桃花眼藏着令人心悸的深情,“如果你解不开不能成结的心结也没关系,咱家有全世界最权威的专家,也有足够的钱投入科研,你还有一个高阶的alpha老公。咱们一起努力,争取在你的身体里埋下小种子。”
不管言初介意还是不介意beta的身份,宋呈砚都为他想好了退路。
言初对他介于开黄、腔和正经人之间的话既感动又羞怯。
这时,一个微凉的小环套在了他指间,宋呈砚握着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明天去领证?”
言初:“……你顶到我了。”
宋呈砚的吻带着轻笑,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