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松向师傅支了些工钱,吃过了晌午饭,他片刻不停歇地赶去了首饰铺子。
小二说过,那兔子银镯正时兴,银铺里也没两只了,陆青松心想:可千万别卖完了,荞荞特别喜欢这镯子,他一定要买到。
店里的小二还记得他,见到他,笑弯了眼,小二拿出兔子银镯,把它给包装好,递给陆青松,他嘴里还不忘说些讨喜的话。
“祝您和夫郎百年好合。”
陆青松微微扬起了嘴角,那是自然,他和荞荞必定是要白头偕老,百年好合的。
“受你金言了。”
他接过精致的小木盒,又赏了嘴甜的小二几个铜板,然后喜滋滋地出了铺子。
他打开小盒子,当着阳光又看了眼手镯,镯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越发有光泽了。
陆青松想,夫郎见到这礼物,指定会高兴得眯起笑眼,可能还会亲他一口,然后拉着他的手,小麻雀似的,愉悦地说个不停。
陆青松把木盒子揣到怀里,回了寿材铺子。
下午做工的时候,陆青松干劲十足,他只想时间快点过去,好早些回家见到夫郎。
回家之前,王师傅还打趣陆青松,“到底是有家的人啊,心里有记挂。”
陆青松不好意思地笑笑,“师傅,我先回家了。”
王师傅摆摆手,笑道:“臭小子,去吧去吧。”
王师傅仿佛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曾经,他也会因为要见丹娘一面,高兴得整宿睡不着觉,王师傅在心里长叹,还是年轻好啊。
夕阳在天边洒下些余晖,缀在天幕上的烟霞好看得紧,陆青松步履生风,快步向家里走去。也不知荞荞见到这惊喜,第一句话会是什么。
临近桃李村,家家户户屋顶都飘着缕缕炊烟,陆青松远远地瞧着自家的方位,他在心里想,也不知荞荞今日做了什么好吃的,他还真是有些饿了。
陆青松走到家门口,他见着紧闭的院门,有些许诧异,往日,荞荞都会大敞着院门,坐在屋檐下等他的,今日,院门怎么是关上的?
他推开院门,伸长了脑袋,冲着灶房大喊了一声,“荞荞,我回来了。”
他心心念念的那道身影,并没有从灶房钻出来。
陆青松走进了灶房,灶房里别说唐荞了,冷锅冷灶的,半点热乎气都没有。
难不成,荞荞还没睡醒?
午觉睡到现在?陆青松失笑,这小懒虫!
陆青松又朝着卧房走去,出乎他的意料,唐荞也没有在屋内,被褥整整齐齐地叠着,床铺上没有唐荞的身影。
串门去了?陆青松在心底否决了这个猜测。
此时正值饭点,荞荞并不会选在这个时间点去串门。便是去老屋摘菜,荞荞肯定也会早些去。平日里,荞荞饭菜都预备得早,他一回来,荞荞就热锅炒菜,生怕他饿着。
陆青松皱了眉,有些不大对。
他心底隐隐惴惴不安,陆青松出了屋子,急匆匆地跑向老屋,院门都忘了合上。
陆青松进了陆家院子,径直往灶房跑去,季双正在切菜,见他来了,笑着问道:“青松来了。”
陆青松大喘息,站定后问季双,“阿么,荞荞在这儿吗?”
季双:“没在啊,荞哥儿今日都没来这儿。”
陆青松闻言,心里越发不安,荞荞没来老屋,还会去哪呢?
季双在围裙上擦擦手,上前两步,疑惑道:“荞哥儿不在家?”
陆青松点头“嗯”了声,他道:“我再去月娥嫂子家看看。”
季双摇摇头,纳闷,荞哥儿不在家,不该呀!
他掺了些甑脚水,免得锅里水烧干了,然后也跟着出了院门。
才出院门,就见陆青松一脸凝重地从月娥家走出来。
“没在?”
陆青松摇摇头,道:“我再去村子里问问。”
他把同唐荞走得近些的人家都问了个遍,半点消息都没有。
陆青松又回了家,每个屋子都瞧了一遍,还是没有唐荞的影子。
时间一点点流逝,天色渐晚,陆青松心底的不安愈演愈烈。
此时季双来了新屋,他问陆青松:“还没找着?”
陆青松摇头。
季双试探着问出了声,“会不会回唐家湾去了?”
他是听春禾说了,昨日三人上街,遇着了陈洛小哥儿。虽说陈洛和青松没什么,但是,两人终究定过亲,再者说,听说那陈洛当街就敢拉扯青松,此番行径,难免荞哥儿心里生刺。
他们汉子哪里知道,小哥儿心思敏捷得很,若是一时想岔了,自己转不过那弯来,那可是九头牛都扯不回来的。要是昨日回家俩人拌几句嘴,荞哥儿一时气不过头,回娘家也是有可能的。
季双打量着陆青松的神色,道:“你们昨日回家可吵嘴了?”
回娘家!陆青松醍醐灌顶,他猛地抬起头来,片刻后又摇了摇头,“没吵嘴,再者,荞荞即便是回娘家,也会让我知道的。”
平日里,荞荞是爱同他耍些小性子,但是,阴悄悄回了娘家,不让他知道,这种事荞荞做不出来。
再者说,依照荞荞的性子,便是昨日吃了飞醋,也只会揪着他的衣领让他说个明白,临了还挥他两拳解气,哪里会带着气回娘家。
不对!
陆青松猛地想起昨日的情形来,昨日荞荞切到了手,按理说,荞荞自小就在灶房穿梭,便是闭着眼睛,也不会在菜刀面前吃了亏,除非...
除非他心思不在切菜上。
还有,昨日...荞荞似乎兴致不高。
他都做了些什么!
荞荞生气了,为什么他都没察觉到荞荞不正常的情绪,陆青松懊悔不已。
他急得在房里急得团团转,季双见状,安抚道:“你别急,你先好好想想,荞哥儿还能去哪?我再去周边问问看。”
陆青松站在院子里,心底越发焦急,他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站都站不住,在院子里直溜圈,思索着唐荞能去哪?
忽然,陆青松目光扫向厢房,他灵光一闪,此时,季双急匆匆地跑进了院子,他上气不接下气道:“青松,周阿婆说,晌午见着荞哥儿出了门,像是朝后山去了。”
陆青松闻言,急忙冲进厢房,他环顾一圈,屋里少了个背篓,镰刀也少了一把。果然,他方才就觉着不大对,原是少了个背篓。
陆青松心里一喜,原来荞荞上山了,片刻后,他心底止不住沉重起来,这时辰了,荞荞还没下山...
季双也意识到了这点,他大喊,“青松,怎么办?”
“我去找他。”
季双瞧了他一眼,道:“行,我去喊村长叫人。”
陆青松拿了刀,点着火把进了山。
村长听闻这个消息,急忙召集了一些汉子打着火把寻人,现在天还不算太晚,得抓紧些,若是再晚点,饿虎下山来觅食,那可就不敢再到林子里穿梭了。
一行人举着火把,扛着锣,满林子的叫唐荞的名字。
找了小半个时辰,近山都找遍了,半点唐荞的踪迹都没有。
村子的人聚到了一处,人人脸上都有沉重之色。
有人小声念叨。
“近山都找遍了,莫不是,到深山去了?”
“这荞哥儿,怎么跑到深山去了!”
“那可怎么找呀,深山野兽多,便是白日里还得多加小心呢,更别说晚上了。”
另一人瞧着陆青松拧在一起的眉毛,撞了撞刚才说话那人。
“快别说了。”
那人小声道:“我又没说错。”
没找着唐荞,陆青松只觉得心慌,比年少看见横尸遍野还要难受。
荞荞怕脏东西,若是进了这看不见天色的深山,不知该有多害怕呢。
他朝着村里人作揖,“今日多谢各位了。”
好些人饭都没吃上,就饿着肚子陪他出来找人,已是仁至义尽了,到深山去,那是他的事儿。
陆青松说罢,转身朝着深山的方向走。
“青松。”
“大哥。”
陆家人叫住了他。
季双更是直接抓住了他的胳膊,大喊道:“青松,深山野兽多,你又没有打猎的手艺,去了深山,这可如何是好。”
陆青松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夫郎在里边。”
我的夫郎还在山里,别说野兽,即便是死了,我也要进去,必须去!
村长站在原地,一时犯了难,不知如何是好,进山这是要命的事,他不能劝村里人去送死,可是人陆青松也说了,夫郎还在里边,陆青松执意进山,他连劝陆青松都开不了口。劝他放弃夫郎吗?没这样做人的。
他也在犹豫,要不要同陆青松进山去,他是村长,守护村民是他的责任,可是,他也是老周家的一家之长,周家,也是他的责任。
正此时,村中猎户发言了,“我陪你瞧瞧去吧,往前再走些是我平日里捕猎的地方,那里我挖了两个坑,荞哥儿掉坑里了也说不准。”
其实他是觉得没多大可能,那地少有人去,再者,他们猎户挖坑,都会在附近栓上些红布条,警醒村里人,别再往前走了,那红色显眼得很,不会看不到。
只是,他瞧着陆青松的神色,实在是有些吓人,能给陆青松些希望也好。最好啊,这唐荞小哥儿真在那坑底。否则...
“多谢姜大哥啦。”
陆青松弯腰致谢。
姜猎户摆了摆手。
“走吧。”
村长思索了片刻,还是跟了上去,这是他作为村长的选择,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只到那坑,荞哥儿在不在,他都止步于此,这是他作为周家阿爹的选择。
村长临走前,对着众人说,“不去是本分,去是情分,去不去的,你们自己考虑清楚了。”
大牛沉思片刻,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跟了上去。
陆春禾作势也要跟上去,被眼尖的季双抓住了。
“阿么。”
季双盯着陆春禾不转眼,用眼神示意,警告陆春禾不许跟上去。
此时陆大虎也出了声,他拍拍陆春禾的肩膀,“你在这,照看着你阿么,阿爹上前去瞧瞧。”
“好吧!”
季双瞧着丈夫,叮嘱道:“他阿爹,你仔细着些。”
“知道了。”
一行人跟着猎户,走了半盏茶的功夫,这才将将到猎户说的地方。
陆青松一路都在大喊,“荞荞。”
坑底的唐荞听见动静,猛地睁开了眼睛,是松哥吗?还是脏东西啊?
“荞荞。”
耳畔又传来一声呼叫,比方才的还清晰些,唐荞激动不已,是松哥,是松哥!
他清清嗓子,大喊道:“松哥~”
这边的陆青松听到那句微弱的“松哥”,泪水猛地从眼眶倾泄而出,荞荞还在,终于找到荞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