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深夜,书房的灯光仍旧亮起。

润雪也逐渐习惯这样的学习频率,虽然有时候一听到又有任务要完成,总会嘟着唇有些不开心。

身体却很诚实,手指捏住笔,坐在书桌前认真地写作业。

润雪的坐姿向来很随意,挺直脊背坐一会儿太累,又会趴在书桌上写。

反反复复,时不时还要打一个哈欠。

润雪的眼睫乌黑又卷翘,灯光洒落,眼下拓出一弯浅浅的阴翳。

空旷的书房里,一时间只有笔落在纸面的沙沙声,彼此的呼吸声,还有窗外树木草丛里的虫鸣。

严路回过神时,才惊觉他又盯着润雪已经看很久了,心里又多出几分诧异。

……

“做完了、做完了。”润雪停下的笔那一刻,精神百倍抖擞。

“做完了吗?那你先回房洗漱,我批改完这些内容,再回房洗漱。”严路拿出一支红笔。

“好呀,那辛苦你了。”润雪笑着说。

严路微抬眼眸:“分内的事。”

润雪离开后,严路便参考正确答案批改打分,成绩和预想的差不多的,简单的题润雪已经完全掌握,难度中等的题也做对了大部分。

至于太难的题,严路也没把那些题安排进来,免得太过打压润雪的自信心。

一百分的数学卷面,润雪拿到了七十六分。

刚好过了严路心里七十五分的线。

批改完卷子,严路帮润雪收拾好散落在桌面的各种文具,这才起身关了书房的灯。

站在房门外,严路垂眸盯着从客卧门缝倾泻出来的橘色光线。

……润雪今晚好像又要在他的房间里睡。

在下午教学过程中,身体出现了不合时宜的躁动,严路站在门口,喉结轻滚了一下,他低垂着眼睫思考,要是今晚润雪又像一块小粘糕蹭着、抱着他睡。

重重地呼了一口气。

严路推开房门时的手,细看都有些在颤抖。

整个浴室正对着床位。

浴室磨砂门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水汽,里面是淅淅沥沥的水声,再平常不过的水声传到严路的耳朵里,存在感都显得极其强烈。

严路默默地看了几秒钟浴室门,这才转身在床侧的懒人沙发上坐下。

他打开润凌琛给他的电脑,连接鼠标,在网站寻找适合润雪做的一些试卷和典型题,以及能够治疗母亲精神疾病的医生。

最近两年沈桉很少发病,严路小的时候,沈桉毫无征兆地发病,她变得很狂躁又无法控制地做一些怪异的举动,甚至带着很强的攻击性。

醉酒的严一平输了钱,把气洒在沈桉身上,扇了沈桉两巴掌,又看乖乖写作业的严路不顺利,对严路拳打脚踢。

那时严路小,也打不过严一平,只能蜷缩着身子尽最大的可能保护自己,后背落下疾风骤雨的拳头,他没哭,只是紧紧咬住牙。

在一旁阻拦的沈桉被严一平甩到了地上,像是受到什么刺激,沈桉速度尖叫了好几声,等严路再反应过来,沈桉满眼双红,攻击力极强,直接和严一平撕打起来。

严路打了报警电话,警察来了见沈桉状态不对,这才连忙把沈桉送进医院。

经过一系列极复杂的诊断,沈桉有间接性精神病、急性精神障碍,住院了一段时间情况才好转。

这种病起病急,病因复杂,当时精神科的医生只是建议按时吃药,情况有所好转的话,等以后有条件的话可以再去国外做更加系统的诊断。

自那以后,严一平就不太敢打他们母子俩。

后来,因为尿毒症身体疼得厉害,沈桉又发作了一次。

沈桉发病的频率并不高,吃药能得到一定治疗,就没有住进精神病院。

严路在网上搜索着信息,不过大多数都是广告,又搜索比较权威的刊物论文,想找到点儿什么。

页面跳转,论文专业性极强,阅读起来也无比吃力,严路只能暂时先做个标记保存页面。

……

浴室门咔的一声响起,润雪浑身沾满水汽,腰间只围着一条松松垮垮的浴巾,手里还抱着一团湿润的衣服。

“你回来了?”润雪有些气馁地把脏衣服丢进客卧衣帽间的脏衣篓里,又回里屋从衣柜里翻衣服。

“刚才有些倒霉,不小心把睡衣都弄掉地上了。”

润雪先是从衣柜的上层翻出一条特别宽松的短袖,又俯身弓腰拉开最底层的抽屉,修长纤细的手指勾出来一条内裤。

他弯腰时,腰间裹着的浴巾随着往上提了一截。

本就时时刻刻注意润雪,严路视野里乍然出现一双白又笔直的腿,往上连着好看的臀形,润雪纤细的后背肤色极白,泛着莹润的光泽,不仅如此,才洗完澡的皮肤还白里透红,煞是好看。

画面的每一帧都在挑动严路的视觉神经。

握住鼠标的手都不自觉收紧。

当润雪还就那样直接抬腿穿内裤时,严路猛地挪开眼睛,将注意力放在正在关机的电脑中。

耳边是换衣服的的声音,难以让人忽视掉的声音搔刮着严路的耳膜。

严路交叠起双腿,唇角也紧绷着,开始在脑中默背元素周期表。

润雪换好了内裤,扭头看了眼端坐在沙发上的严路。

发现严路也没看他这边,于是直接给自己套上宽松的T恤,一把扯掉沾了水珠变得濡湿的浴巾。

堆叠在腰间的T恤衣摆顺着往下落,遮住了大腿根。

润雪又抱起软乎乎的浴巾开始擦头发。

“那我接着去洗澡了。”严路声音显得有些哑。

润雪也没听出来,一边“嗯”了声一边继续擦头发。

……

一进到浴室,严路就嗅到弥散在空气里的甜腻的水蜜桃味。

他瞥了眼摆放洗漱卫生用品的货物架。

果然,之前润雪用的橙花沐浴露和洗发水都换了新的一套。

严路浑身有些紧绷,过了小片刻才打开花洒。

在这边洗澡,严路自然也要用同样味道的沐浴露和洗发水,绵密的泡沫覆盖着沟壑分明的腹肌,甜腻蜜桃香气萦绕全身,严路的脑中闪过润雪精致丽的脸。

微凉的水浇灭身体的热意。

严路换好了衣服才走出浴室门。

润雪躺在柔软的枕头上,听见动静,兴致勃勃地抬眸看

包裹得严实,就露出一点儿线条锋利的锁骨,湿润的黑发滴滴答答在淌水。

他失落地重新躺回去,润雪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微弱的声音传到严路的耳朵里,严路脚步一顿,他看着床上那凸起来的一团,想到洗澡前看见的两条大长腿,打开衣柜找了条宽松的运动裤。

严路把休闲运动裤扔过去:“把裤子穿上。”

润雪动了动伸出被子边缘的纤细脚踝,脚趾头都是雪白又圆润的,干净又小巧。

他睁着眼眸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睡觉不老实,你要是不穿裤子,会很不方便。”严路喉结上下滑了滑。

“我不会不方便啊。”润雪觉得奇怪。

晚上两个人一起睡,本来就要热一些,他穿这一件衣服刚好。

话音落地,严路漆黑的眼眸定定地看过来。

润雪被看得心里一咯噔,都有些怀疑自己哪句话是不是说错了,心里正紧张

“你不穿裤子,我有些不方便。”严路紧抿着唇角,只觉得口干舌燥。

半晌,严路又换了个说法:“或者,你能保证你的睡姿不要那么狂放,整晚一直睡在你那边也行。”

润雪迟钝地眨眨眼,转了转脑子,忽地就明白严路嘴里的不方便是什么意思。

毕竟……严路早上都还气血贲张过。

润雪咽了咽口水,紧张又羞赧,还有些不敢确定严路话里的意思。

他不穿裤子,严路不方便。

真就是说的那档子事情啊?

这种问题,润雪又不能直接继续问,他一张脸漫开血色。

低声应答后,润雪看着那条长裤,眼巴巴地看着严路:“我觉得我没办法控制睡姿……”

“穿这条裤子晚上肯定会热,那你给我拿条到膝盖的裤子。”

“嗯。”严路拎起床上那条裤子,打开衣柜重新换了条。

在他背对着润雪时,润雪掀开被子套上裤子。

“你包裹得这么严实,晚上不会觉得热吗?”润雪好奇地问。

严路:“……”

他淡淡地看着润雪,薄唇微启:“你不缠过来,或者压到我,我怎么会热?”

润雪被说得面色一红。

他紧张地抓住被角,藏在被子里的脚趾尴尬地蜷了蜷,又在心里忍不住吐槽。

他觉得严路分明也乐在其中。

严路掀开被子躺下,顺道也关了床头灯。

黑暗中,润雪一点点地靠近严路,却发现今天严路好像离他特别远。

拿起手机迎着微弱的光一看,严路睡在床的最边上。

润雪:“…………”

可恶,有这么躲他的吗?

硬就硬呗,他都不觉得羞赧,严路现在竟然害羞起来了啊。

不过,严路害羞也没用……

润雪睁开眼睛看天花板,上下眼皮都在打架,终于等到觉得严路已经睡着了,润雪极熟练地裹着被子,往严路那边一钻。

脸颊贴着严路的胸膛、脖颈,手也不安分地抱着严路劲瘦的腰身。

嘿嘿。

润雪在心底偷笑,反正严路自己同意和他一起睡觉觉。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润雪这里摸摸,那里摸摸,又用绵软的脸蛋蹭。

还没睡过去只是在装睡的严路浑身都紧绷了。

他觉得,今晚或许又没法好好地睡觉了。

少年细白修长的胳膊搂着他,其实很好撇开,可真到了这一步,严路确实又有些不想,就像润雪以为的那样。

他其实也是乐在其中的。

心理上尤为快乐,有种隐秘的快感,可最受伤害的还是身体,只能强硬地忍着,任由身体里火热翻滚。

严路鼻畔嗅到甜蜜的蜜桃香,犹豫了好久,宽阔温热的手才搭上润雪的后腰。

指尖停留在了给润雪上过红花油的那块位置,轻轻地划了划。

又有些怕惊醒润雪,他的动作特别小心。

严路望着黑暗的天花板,心知肚明,彻底沦陷了。

……

隔天早上,闹钟定时响起。

按计划,今天早上不用上早课,而是要锻炼身体。

润雪昨天就知道今天要干什么,到了该起床的点,他死死地抱住严路的腰,嘟囔着、耍赖地说:“我不要起床,不想起床。”

“严路,再一起睡一会儿嘛。”

“呜呜呜。”

严路:“……”

他不禁怀疑抱着他的人到底是不是三岁小孩。

“严路……”润雪毛茸茸的软发挤进严路的肩膀里,说话时温热的吐息倾吐。

“困,困死了,你都不知道昨天我还失眠了。”

“失眠?”严路扯了扯唇角。

“对啊!”润雪说瞎话时都不用打草稿。

严路淡淡地看着润雪撒谎,分明是想等他睡觉再钻过来。

柔软的被子凌乱。

润雪双腿夹着严路的腰,侧着身耍赖,“不起,不想起,再多睡一会儿嘛。”

“好不好呀?”

就像一块黏糊糊的小年糕,完全贴在了严路的身上。

严路差点儿就要答应,冷不丁回神,惊讶自己差点就中了某人的圈套。

严路一个挺身坐起来,扒开抱着他腰的年糕,把润雪拎起来。

润雪被迫起床:呜呜呜。

“假哭什么。”

严路抬手捏了下润雪的脸蛋,“快起床换衣服,今天我们去外面跑步。”

“我没假哭,我明明就是悲伤欲绝。”润雪望向窗外。

他们都还没有在户外跑过步。

来了点儿新鲜感,润雪唉声叹气地起床,和严路一起换了套运动装。

出门的时候,厨房灶台上已经煨上了稀饭。阿姨腰间系着围裙,精而准地切菜。

楼下,润凌琛也刚好要出去跑步。

他觉得有些新奇,“你俩也要去跑步?一起吧。”

“你和我们一起跑?”润雪上下看了两眼他的爸爸。

润凌琛突然特别想拧儿子的耳朵。别以为他不知道那眼神是在怀疑。

“怎么,你还觉得我跟不上你?”润凌琛冷哼了一声,“现在的年轻人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试试?”

润雪:“试就试,你年龄这么大了,我还怕跑不过你啊。”

“严同学,走,一起?”润凌琛邀请。

严路:“……”

小区绿化极佳,也有适合跑步的环形跑道,这个点天还没完全亮,空气格外清新。

除了他们以外,也还有其他住户出来慢跑,还有人牵着狗绳出来遛狗。

“哇,那条狗狗看上去可真像个棉花糖。”

润雪盯着那条皮毛纯白蓬松的萨摩耶。

萨摩耶粉白的耳朵动了动,扭头汪了声,它吐着舌头微笑。

润雪心里一下就萌化了,心想不愧是微笑天使。

润雪心里也不羡慕,他家里也养着可爱的猫猫。

“回神了,先做下热身动作。”严路抬手搁润雪眼前晃了晃。

润雪点点头。

三人简单地做了几个热身动作,拉伸了一下身体,开始绕着跑道跑步。

两圈慢跑过后,润雪胸膛剧烈地起伏,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状态还特别好的父亲。

不是,他爸可是40多岁的人了,这样一对比,奇耻大辱啊。

润凌琛侧眸看了眼润雪,眼含笑意:小样。

润雪心里更憋屈了。

跑第三圈的时候,润雪看见在草坪上玩的萨摩耶,干脆停下不跑去撸狗去了。

萨摩耶特别热情地蹭润雪的腿,狗狗主人也很友善。

严路和润凌琛仍旧在跑。

润雪只是瞥了眼他爸,剩下的注意力全都放到了严路的身上。

宽肩窄腰,腿还特别长,风轻拂着严路的黑发,鼓起了他的衣摆。

润雪有些后悔自己怎么没带上手机。

不过只是用眼睛看,好像也很能满足了。

……

晨练结束。

润凌琛胸膛起伏的动静略大,额头也出了不少汗水。

严路的状态则比他好很多,只是很微微地喘着。

毕竟是年轻人,润凌琛自然服输。

不过他还是可以抬头挺胸,在跑了三圈就没继续跑的润雪面前炫耀。

“你说你,正是精力最好的年龄,连你爸都比不过,怪不得身体虚弱。”

润雪鼓了鼓脸颊,嘴硬:“哪有,我只是中途去逗大狗狗了。”

“还不承认是吧?”润凌琛挑眉。

润雪吹了吹遮住眼睛的额发,懒懒地说:“本来就是,要是我动真格的话,你这身子骨,肯定比不过我。”

“我这次只是让让你,让你开心下,爸,你不会连这都看不出来吧?”润雪对他爸挤眉弄眼。

润凌琛手痒痒,觉得不收拾下润雪难以重振家风。

他作势要打润雪。

润雪机灵地往后严路身后一躲。

还在旁边看戏的严路突然成了局中人:“。”

“你躲什么躲,给我出来。”润凌琛觉得他儿子是真的不像话。

“出来挨打?我又不傻!”

润雪探出个头说话,大半个身子仍躲在严路身后。

润凌琛往左去抓,润雪就抓着严路换方向,润凌琛往右去抓,润雪还是跑。

就这样一来一回,一来一回。

严路:“…………”

他没想到润凌琛竟然还有这一面,神情有些复杂。

润凌琛不经意窥见严路的表情,眼神微怔,又连忙掩唇轻咳了两声。

“不闹了,回去休息几分钟吃饭吧。”

“哈哈哈哈。”润雪笑得没心没肺,两只手还紧紧地抓着严路的胳膊。

瞥见润凌琛无奈的眼神,严路盯着润雪上扬的唇角……

抬手使劲捏了捏润雪软绵的脸蛋:“笑什么,你还有理了。”

润雪没想到竟然惨遭偷袭和背叛,连忙躲开严路的毒手,捂着脸蛋连忙躲闪到一边。

这次换成润凌琛大笑起来。

这小子,还知道帮他,挺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