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回来,是莫辛在出发前,莫启提出的附加条件。
莫辛点点头,就这么一个人、一把枪还有一辆车地离开了家,出发去卢戈找人。
正如他大哥所预料的那般,卢戈地区由于种种原因对外地人比较排斥,尤其是听到他打听当地武装的事,对他的态度更是恶劣。
莫辛尝试着去黑市探听消息,但那里的人更加谨慎,对于他这种无人介绍的陌生面孔,根本没人愿意理睬。
即便他出的价钱令人动心,但没什么比命更重要。
时间一天天过去,莫辛一直在原地打转,偶尔得来的一两条情报,他满怀希望地前去核实,到最后却都落了空。
那时候的他不知道梁秋驰正在卢戈的山区雨林中收割地盘、整编属下人手,他只是像个无家可归的游魂一样,整天游荡在街头。
一个月的期限很快就到了,莫辛连梁秋驰的半点消息都没找到。
而莫启派来接他回家的人,却在第一时间就找到了他。
莫辛不想回去,他不信一个人可以人间蒸发一样,半点痕迹都不留。
莫启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直接命人将莫辛电晕了扔上车带回了丹加州。
不过等莫辛醒来后,他却没再吵嚷着要回去继续找人,而是按照协定乖乖待在家里休养身体。
等体能完全恢复后,莫辛就回了圣洛里安的军事学校继续他的学业。
只是这次回来,学校荣誉墙上撤了梁秋驰的照片,所有提起过他名字的事件簿也都被销毁。
梁秋驰成了一场人人避讳的瘟疫。
莫辛站在宣传栏前,看着项北的黑白照片挂在橱窗里面,地上摆满了鲜花纪念,心里越发空落落的。
他还记得发给项北的最后一条信息是:梁秋驰训练辛苦吗?
项北回复他的是:哥哥,我也很辛苦的,回学校后记得请我吃饭哟。
莫辛不敢再多回忆。
但自那之后,学校里的人都知道吃饭不能和莫辛坐一桌,因为他会指指身边的两个空位说“有人”,尽管从头到尾都不见有人来他身边。
莫辛成了学校里的怪人,虽然他本来就性格冷僻,只是这之后更是怪得彻底。
他独来独往,从不与人有任何非必要的交流,训练十分刻苦,每门成绩都近乎满分,足以和当年的梁秋驰媲美并肩。
只是梁秋驰的辉煌,已经变成了学校里的禁忌。
莫辛以极其优异的成绩,只用了两年时间就完成了五年制的学业,获得了提前毕业的资格。
毕业后,他第一时间加入了部队,去往联邦的南际边境线执行任务。
莫辛的父亲听到这个消息后,不禁有些抱怨,“这小子,竟然连家都不回一趟就出任务,他心里还有没有这个家?”
莫启却不意外,“您想想,现在南际边境线有谁在呢?”他笑着叹了口气,“莫辛这两年根本就没放弃过打听梁秋驰的消息。这不一有风吹草动,立马就过去了嘛。”
现实确实如此。
当时梁秋驰还尚未进入卢戈武装的高层,只是作为普通成员前来参加一批走私药品的交易运输。
由于过程中出现了一点纰漏,买卖双方滞留在联邦边境线处扯皮。
莫辛听到风声,立刻去了南际边境线。
趁部队待命的时机,他换上便装,一个人趁着夜黑风高偷偷潜进了那座废弃的工厂。
工厂建地面积很大,里面的车间弯弯绕绕的很容易走错,莫辛不知道梁秋驰的具体位置,只能慢慢搜寻。
周围不时有交谈声和脚步声响起,莫辛的心脏咚咚咚跳得极快,不知道是紧张的成分居多,还是因为快要见到牵挂了两年的人而激动。
他放轻脚步,朝着交谈声传来的方向靠近,忽然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出现在身后,莫辛还未来得及反应,他就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嘴巴。
“别出声,跟我走。”
贴靠在耳边的那道男声,让莫辛的鼻尖瞬间变得酸楚起来。
是梁秋驰!
他不会听错,一定是他!
待那只手撤开,莫辛立刻回身,却只见昏暗中有一个男人挺拔又萧索的背影轮廓。
他快步跟上去,刚想伸手去抓他的衣角,梁秋驰猛地攥住他的手腕,把他拽到了身后。
迎面走来一人,冲梁秋驰吹了声口哨:“梁,你干什么去?”
“天台,抽根烟。”梁秋驰将一串钥匙丢给那人,“这里你先守着点。”
“没问题,你去吧。”那人甩着钥匙,没有丝毫怀疑地与他们擦肩走过去了。
梁秋驰松开了手,和莫辛一前一后走着。
路上再没遇见旁人,两人经过一段楼梯后上了天台。
夜空黑沉沉的,积着厚重的云层,闷闷的雷声从头顶滚过,一阵凉风卷着深秋的寒意掠过,削减了一些空中氤氲的沉闷。
“驰哥!”莫辛再难抑制自己的激动,扑过去将梁秋驰抱了个满怀,语气饱含着委屈和思念:“这两年你去哪了,我怎么都找不到你。”
梁秋驰回抱住他,一只手来回轻抚着他的后背,像在哄小孩子。
莫辛的手越收越紧,恨不能将梁秋驰抱进身体里,头顶却传来一声闷哼。
很轻,但夹杂着一丝痛苦。
他赶紧放开怀抱,紧张地看向梁秋驰,“你受伤了?”
“没事,一点小伤。”对梁秋驰而言,受伤已是家常便饭。他退后一步,好方便自己将莫辛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看他似乎恢复得不错,“你呢?背上的枪伤有没有落下后遗症?”
“我也没事。”
梁秋驰笑了笑,“那就好。”
两年未见,莫辛看他俊朗的眉眼间多了几分成熟和倦色,他不禁有几分哽咽:“你家的事,我从新闻上看到了,驰哥你节哀。”
“都过去了,不说那些了。”梁秋驰靠在天台的围栏上,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和烟盒,他问莫辛:“会抽烟吗?”
莫辛摇摇头,沉默地看着梁秋驰点燃了一支烟。
“试一下吗?”梁秋驰把烟递到他嘴边,莫辛迟疑了一下,凑上去含住了那截湿漉漉的烟嘴。
在梁秋驰灼灼的注视中,莫辛猛吸了一口,然后被呛得咳红了脸。
梁秋驰笑着给他拍背,让他不要勉强。
几缕缥缈的烟雾中,莫辛恍惚觉得回到了以前两人站岗放哨的夜晚,那时候他们也会这样站在一起,梁秋驰也依旧那么温柔体贴。
可待烟雾被风吹散,莫辛看到了梁秋驰身上难以掩去的破碎和颓废。
他说:“驰哥,你跟我走吧。”
梁秋驰看向他,烟头的火光在他眼底明明又灭灭。
“先陪我抽完这支烟吧。”梁秋驰这样回答他。
莫辛就乖乖地站在一边,默默看他抽完了这支烟。
然后,他听见梁秋驰对他说:“回去吧莫辛,别再来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