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之时, 为北境王举办的接风宴正式开席。

  届时百官宴乐,有携家眷出席者,不分男女, 同坐一席。

  叶慈站在角落听着太监一声接一声的通报声, 声音嘹亮全程稳当, 心说她这秘书的活不好干,太监比她更累。

  一扭头, 就跟同样奋笔疾书的史官对上双眼。

  “……”

  确认过眼神,都是打工人。

  对面史官先打招呼:“叶侍讲也在呢。”

  叶慈:“嗯,今天到你轮值?”

  专门记录皇帝生活起居的史官有好几个,经常神隐在角落, 且长得都差不多, 叶慈有时候也会认错脸。

  史官露出疲惫的微笑:“是啊, 正是在下。”

  叶慈深有同感:“辛苦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哪一位。

  跟这位不知姓名的同僚互相聊几句后, 叶慈放眼往宴会上看去。

  该说不说,这三皇子其他方面如何她不清楚, 但是享乐还是有一套的。

  尤其是几个舞娘的飒爽剑舞,桌上从未尝过的新奇菜式,北境王吃了都点头。

  鄢灵玉换上了郡主规制的礼服, 一头青丝挽起梳了精致繁复的发髻, 乌发如堆云。

  站了一会,叶慈离开了这个角落, 她要看不见兰真郡主的脸了。

  她本打算从另一处绕到北境王席位附近,路过不知道哪处, 就被人牵住了袖子。

  拉住她的不是谁, 正是承恩侯, 隔壁只坐着叶肃。

  郑氏没来?还挺难得。

  见叶慈被父亲拉住回头, 叶肃忙低下头,假装凉了的肉煲很好吃的样子。

  “你要走哪去?”承恩侯不解问着,目光不知不觉落在了腰间的香囊上,眉头一蹙。

  脂粉气这般重的香囊,他怎么会戴在身上?

  叶慈随便指了个方向,靠近皇帝附近:“我去那边,爹你叫我有事?”

  “没什么事……”承恩侯勉强把目光从香囊上挪开,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纸包塞她手里:“看你一整天跟着圣上忙前忙后,估计没什么时候吃东西,拿这个勉强充饥。”

  叶肃忽然抬起了头,静静盯着他们,双眼一眨。

  灯下的人眉目温润,与身旁的父亲又七八分相似,看着是端方君子,实则是个洒脱的,敢与父亲轻松说笑,是他绝对做不到的事情。

  母亲总说大哥这样是没个正形,不分尊卑,不像个大家族出身的少爷,像个浪荡纨绔。

  叶肃不是傻,怎么看不出来父亲与大哥相处时更加自在,不用在意形象,畅所欲言。

  曾经叶肃羡慕过他们父子样貌的相似,羡慕他们的和谐,因为自己更像母亲,喜欢把诸多规矩套在自己身上,长成外界认可的形象。

  但现在他更羡慕叶慈身上的官服。

  金榜题名,天子近臣,有这两个前提,将来叶慈必然平步青云,位极人臣。

  如此一来,谁会不向往?

  叶慈没注意到隔壁人的视线,低声问:“……不会又是烤鸡?那味道太大了,吃起来不雅。”

  “你当我是什么?”承恩侯眼皮一跳:“我看我就是多余的,早知道给你两个白馒头够了!”

  他拂然收手,只留给叶慈一个恼怒的后脑勺。

  叶慈笑了笑:“是我的错,误会父亲了。”

  承恩侯一挥袖:“去!”

  叶慈不再说了,直起身离开。

  到偏僻处揭开一看,什么都不是,就是几块不噎喉咙的糕点。

  ……

  舞剑的舞娘退场,丝竹声起,北境王才抬起认真干饭的头,与权贵们互相敬酒。

  京城的人都讲究什么礼仪规矩,只对北境王一人敬酒,要是在北境城连她都要一起灌了,不讲究什么尊卑。

  鄢灵玉越坐越无聊,桌案上的饭菜都凉了,没什么兴致去吃。

  正百般聊赖着,鄢灵玉敏感的哪根筋一崩,似有所觉的朝某个方向看去。

  北境王是庆朝罕有的异姓王,手握数十万大军,地位不比寻常,他的座位比诸位皇子还靠前,因此他们的对面下方就是几位皇子的座位。

  这一侧头,就对上了含着灼热视线的双眼,鄢灵玉瞧着,莫名觉得周身不自在。

  好像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一样,露骨而直白。

  萧宁终于看见人正脸了,眼前一亮,竟顾不上高坐上皇帝朝他投来的目光。

  低声喃喃道:“北境之花,果然名不虚传,比我整个后院加起来都好看。”

  他一直认为只有这样瞩目的骄女才配做他的正宫,能压住那群闹腾的莺莺燕燕,让他后顾无忧。

  这样想着,三皇子朝鄢灵玉微微一笑,自以为邪魅狂狷,潇洒英俊。

  鄢灵玉不忍卒看:“……”

  只觉得这人歪鼻子歪眼,跟她在军营里见到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新兵蛋子差不多。

  这就是京城有名才女温皇后教养出来的孩子?

  心中暗暗摇头,这逊色其余皇子太多了。

  碍着对方皇子身份,鄢灵玉只好应付性的点点头。

  看对方只礼节性的点头,并不理会他的抬手敬酒,三皇子有些不满,脸色黑了下来。

  “真是给脸不要脸,摆什么架子。”

  太监哪能不了解他主子的秉性,低声道:“兰真郡主生在北境,北境王疏于管教,叫女儿整天舞枪弄棒的,所以这教养方面是不如京城里知情识趣的闺秀们……不过姑娘家嘛,就是怕羞的。”

  讲真的,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太监语气略僵硬,拍马屁比吃饭还熟练的他也觉得微信。

  三皇子顿时悟了,觉得对方说的非常有道理:“她就是害羞了,不然怎么会不回敬。”

  太监:“……”

  太监赔笑:“您说的是。”

  谁还会不记得北境王捷报上曾经写过“兰真郡主披甲上阵,百步外射中敌首,将对面的二王子斩于马下。”

  也就三皇子还敢把兰真郡主这个下山猛虎当花猫,试图伸手逗弄。

  三殿下仗着皇后娘娘纵容,总爱拈花惹草,广纳娇妾,连青楼花魁、江湖侠女都不拘,这回该不会想去招惹兰真郡主吧?

  她看起来一拳就能揍晕一个三皇子。

  这心音刚落,就看三皇子起身要走。

  太监一懵:“您要去哪?”

  三皇子自信道:“你说的不错,她刚刚起身的时候看了我一眼,肯定是暗示我一块出去!”

  确认过现在是晚上而不是白天的太监:“???”

  您白日做梦呢?

  原是鄢灵玉将刚刚的小插曲抛在脑后,越呆越闷,起身离席打算出门透气。

  顾不上其他,他必须得跟上,千万不能出问题!

  这一幕落在不少人眼里,包括他下午嘲讽过的大皇子。

  “晟郎你在看什么?”

  大皇子含笑摇头,倒一杯解腻的清茶往妻子手边放:“我在看有人不自量力,异想天开。”

  大皇子妃听不懂,懵懵懂懂的点头。

  察觉到一语半句的二皇子瞥一眼某个席位,曾经那是五皇子的座位。

  那个挥斥方遒的大才子早就因为舞弊案去守皇陵了,就算有通天之能也无处施展,连累刑部尚书被抄家,谦王失信皇帝。

  只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莫步五弟后尘。”

  另一边,叶慈刷刷几笔写完手上的东西,册子往袖子一揣,扭身就走。

  跟她做伴记录宴会的宫廷画师喊道:“叶侍讲你去哪?”

  “打贼去。”

  宫廷画师:“?”

  ……

  出到外面,果然清净不少,鄢灵玉深吸一口气,竟觉得十分不习惯。

  身边带了银朱一人,她正好奇的仰头看四处景观。

  鄢灵玉说:“闻惯了含着金戈气息的北境狂风,这京城的风都带着蜜的。”

  银朱跟在她身旁,深以为然点头:“是啊,我今天一下车就被京城的风呛了一口,终于理解了什么叫做山猪吃不了细粮。”

  “这是什么话。”鄢灵玉笑笑,往湖边走去。

  银朱摊手:“没办法呀,我武艺不如郡主,读书也不如郡主,说话粗俗却不难懂。”

  “你这张嘴,只要话从你嘴里出来,就是你有理。”鄢灵玉边走边闲聊:“一路走来,越靠近京城满眼锦绣,放眼看去尽是山清水秀,显得北境越发粗野。”

  银朱问:“您说京城样样都好,那您想一辈子都呆在这里吗?”

  “……”鄢灵玉沉默了。

  此番回京,不仅是向皇帝表明忠心,还有就是为了她的婚事而来。

  北境王戎马一生,人到中年只得了个鄢灵玉,本想把她如珠如宝宠着,却不想鄢灵玉是虎父无犬女。

  父亲见有女如此,自然高兴,可随之而来的就是莫大的担忧。

  自己百年后,鄢灵玉该如何是好?

  由鄢灵玉继承北境王爵位?

  京城的酸儒定然不服,闹得朝野不宁。

  从她十五岁披甲上阵就骂到现在,要不是皇帝压着奏折,从重发落了不少人,估计骂得更凶。

  他也想过把女儿嫁给义子,由女婿继承北境主帅之位。

  可他一去,北境王这个爵位后继无人,会被皇帝按律法收回,郡主封号都难保住。那他的余威又能压制女婿多久?

  都是男人,北境王怎么会不明白男人得到权利后会有什么变化,世上负心多于痴情者。

  加上鄢灵玉战功过人,人人惧怕导致无人敢娶,北境王愁上加愁,杀敌的时候都在愁这件事。

  如今她都年过十八了,放京城里都要被喊没人要的老姑娘,这婚事还没着落,思来想去就把主意打到了京城权贵上。

  若鄢灵玉在京城择一夫婿,凭她郡主身份,加上一身武艺何愁压不住软绵绵的京城少爷?

  战场太苦,刀光剑影不长眼,人有私心,他不希望女儿战死沙场。

  可鄢灵玉并无嫁人的意思,但看父亲忧心,不忍叫他失望,也就随他去了。

  反正鄢灵玉已经做了假装挑不到喜欢的,跟着父亲回北境的打算。

  思绪回笼,鄢灵玉转口提另一件事:“前边好像是圣上提到过的仙御池,去看看吧。”

  时逢十五,天上月光皎洁,照的地面湖水波光粼粼,微风翻银浪。

  还未转出附近的假山,有隐隐约约的脚步声传来,放得很轻。

  银朱神情一肃,侧耳倾听半晌,朝鄢灵玉眼神示意。

  这是她们从小就训练好的暗号,只有她们能懂。

  鄢灵玉唇角紧抿,含笑神情渐冷,点头。

  两人对视一眼,银朱大声道:“郡主,那边好像有鱼游过,我们过去看吧!”

  鄢灵玉装作不耐:“算了,我走累了想回去了。”

  对话落下的空档时间,果然,那脚步声越靠越近,最后显得急切起来。

  两人一绕出曲折复杂的假山道,银朱快速道:“郡主,我来。”

  鄢灵玉没反驳。

  上次她退敌被人偷袭,心口重伤才痊愈不久,正元气大伤着,确实不宜动手。

  忽然鄢灵玉眼前一亮,便看见皎洁月色下正有一人凭栏喂鱼,闻声抬头看来。

  叶慈首先说话:“郡主也来仙御池赏月呢?今日月色确实不错……啊呀,那是什么,老鼠?!”

  鄢灵玉思路被带跑,跟着重复:“老鼠?!”

  她的声音提高,听起来有几分害怕的情绪。

  营造出意料中的效果,叶慈满意了。

  “郡主莫怕,微臣替您杀鼠!”叶慈把鱼食一撒,噎死那帮吃白食的金鱼。

  袖子一挽就朝出口走去,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不像是打鼠,像是打虎。

  当真亲自杀过虎的鄢灵玉:“……有劳你?”

  叶慈大言不惭:“不客气,能为郡主解忧,是敬雪的幸事!郡主请躲在下身后。”

  “?”银朱一懵,后面的人都顾不上了。

  听了她的话,银朱咬牙:花言巧语!这登徒子可真会说,以为我们郡主是好哄骗的吗?

  扭头看郡主,用眼神暗示鄢灵玉:您还犹豫什么,揍……不是,您为什么要用感激的表情看登徒子?快给他梆梆一拳啊!!!

  “怎么突然没声了?”三皇子还在找人在哪,忽然就听见鄢灵玉高声喊了句老鼠,当即狂喜。

  “她怕老鼠,岂不是我英雄救美的时机到了?”三皇子提袍就走。

  “殿下您当心脚下!”太监抬脚就追,边追边想:给圣上送过虎皮的兰真郡主竟然怕老鼠?

  幻想英雄救美的三皇子刚走出小道,肚子一重,顿时天旋地转,重重着地。

  对着月亮懵了半晌,三皇子才明白过来自己被人踹了一脚,正四脚朝天躺地上。

  “三殿下!您没事吧!”太监扑过来扶三皇子,扭头斥骂:“你这有眼无珠的蠢东西,竟敢冒犯三殿下,还不快跪下给……”

  抬头一看,太监的话竟然噎住了。

  叶慈居高临下的站着,背光而立,不甚宽大的阴影笼罩着两人。

  视线下放,那一贯含着清浅笑意的多情目凝满冰霜,正凉凉的俯视他。

  帝王震怒都直面过的太监在这一刻脊背发凉。

  三皇子终于缓过劲来了,破口大骂:“你这逆臣,竟敢谋害皇子你简直罪该万死!”

  叶慈歉然拱手:“微臣是有罪,误伤了三殿下你,微臣给你赔罪。但逆臣就言过其实了,微臣是圣上的臣,非殿下你的臣。”

  鄢灵玉和银朱猛的扭头看向那修长背影,主仆同时想:你是真敢讲啊!

  三皇子果然被激怒了,爬起来就骂:“你他。妈踢我一脚还在瞎。几。把扯什么?!你今天不给我跪下磕头,别他。妈想活着回去!任你是状元又如何,不就是我父皇的一条狗吗?”

  叶慈眉头微蹙,似乎不懂他在说什么:“若能为圣上鹰犬,确实是微臣之幸。”

  而后昂首挺立,嘴上避重就轻:“不过我朝就没有叫官员无故下跪磕头的律法,你这是在侮辱我,你过了。”

  庆朝确实没有大兴跪礼的规矩,除了重大节日或祭祀以外,朝臣们面见皇帝拱手行礼便可。

  况且,她虽位卑也是天子近臣,经常为天子代笔,一般皇子不会轻易得罪这种看似不起眼的小人物。

  鄢灵玉第一次见识到鸡同鸭架气死人,三皇子人都要气炸了。

  三皇子:“你扯什么几。把话?我今天必须弄死你……”

  火气上头了,他左右寻找趁手的工具,准备给人一个教训。

  但他这般沉不住气,暴跳如雷的样子任谁看了都直摇头,完全没有皇子沉着的气度。

  眼看三皇子真要找到石头砸人,太监终于醒过神来,要去拦人。

  这叶慈表面上是金科状元,他还是承恩侯府的大少爷,圣上很是看重,承恩侯府又对庆朝意义特殊,口头训斥几句还行,可打杀不得!

  要是叶慈他回去后挥笔一就,写个什么文章传阅出去,三皇子就连读书人都得罪了。

  他规劝不及时,皇后娘娘还不得把他皮都扒了!

  “三殿下,三殿下!”

  叶慈语气诚恳,神情轻慢道:“殿下息怒,微臣本来是寻着老鼠踪迹而去,没想到会撞见你。”

  “你骂我是老鼠?!”三皇子大怒。

  叶慈惊讶道:“微臣并无此意,不过你要这么想,微臣也没有办法。”

  “你他。妈就是有!你鬼鬼祟祟待在这里,就是为了袭击本皇子吧!”

  叶慈:“三殿下你多虑了,微臣只是更衣经过,替郡主驱逐老鼠罢了,微臣还要回去跟圣上复命。”

  意思就是我没那么闲蹲在这里踹你一脚。

  已经从主角变成背景板的鄢灵玉:“……”

  银朱的视线从左边滑到右边,脑袋来回看。

  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那你给本皇子站住!”

  “不可,今夜回去,微臣的手还要为圣上写一份祝词。”

  站着挨打傻瓜蛋,不跑才怪。

  “……”

  这三皇子比不过叶慈当了十几年纨绔子弟,被亲爹追出了经验,擅长曲线躲避,叫那不事生产的三皇子怎么都追不上,遛狗一样在后面逗弄。

  不得不说,看三皇子怒气冲冲拿叶慈没办法的样子,鄢灵玉心生快意。

  到如今她还不明白三皇子宴会上是什么眼神就是傻的,不配为将。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一声历喝喊住了追逐的两人。

  叶慈耳聪目明,及时刹车拱手行礼:“微臣见过圣上,圣上万岁!”

  心说可算是来了,不枉她找人暗示二皇子。

  这声厉喝不亚于雷霆炸响,三皇子心中一惊,被脚下台阶绊倒,摔了个狗吃屎,额头顿时红肿。

  众人:“……”

  太监不忍直视的闭闭眼,认命去扶:“殿下,您没事吧?”

  三皇子甩开太监的手,跪地就喊:“儿臣见过父皇,求父皇给儿臣做主!”

  听完全过程的皇帝寒声问:“那你说说,要朕给你做什么主?”

  承恩侯头皮一麻,赶紧看向叶慈,欲言又止。

  反正他的膝盖已经准备好了。

  逆子啊,以为你为官了会成熟点,没想到会闹更大的事!

  三皇子心中快意,皇帝果然还疼他。光线黑暗,他没能看见皇帝难看的脸色。

  张口欲言,就被另一道声音打断:“圣上,臣女也有一言。”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另一边吸引,叶慈也看了过去,目露阻拦之意。

  这是叶慈自己把全部扛下来的意思,全了皇帝脸面。

  毕竟这样的皇子形象传出去,更多的还是会说父母不教之过,明面不说,私底下也不会好听。

  皇帝将所有收归眼底,嘴唇一动,冷冷道:“你说。”

  鄢灵玉不卑不亢,拱手一礼:“事情皆因我而起,还请圣上不要责罚二位。”

  “是灵玉在池边喂鱼赏月,听见后面有老鼠在叫唤,一时心慌就喊来路过的叶侍讲帮忙,叶侍讲一介书生准头不好,追着硕鼠奔走,却不小心误伤了突然出现的三殿下,是灵玉之错。”

  在场谁不是人精,看兰真郡主隐而不发的神情,哪能悟不出来。

  北境王表情微妙,好气又好笑。

  笑在他女儿根本不会怕这些小东西。

  气在他听出了女儿话里的潜在意思。

  皇子排场大,都是有好几人在身边随侍,鄢灵玉又耳力过人,怎么会没发现三皇子的存在?

  结合刚刚三皇子气愤之语,就能知道老鼠究竟是指谁。

  三皇子想也不想就喊:“你偏帮叶慈!这里哪有老鼠?”

  “有的。”叶慈抬手一指。

  众人随着她手指看去,就在皇帝脚边发现那只肚子鼓鼓,四脚朝天的大老鼠。

  “……”三皇子傻眼了。

  皇帝一脚将那老鼠踢开,意味不明的瞟过呆滞的三皇子:“萧宁,你可还有话要说?”

  三皇子麻了,想不明白这老鼠打哪里掉出来的。

  北境王朝皇帝一拱手,走向鄢灵玉:“吓着没?”

  鄢灵玉满眼欲语还休,咬唇摇头:“女儿没事。”

  北境王虎躯一震:“……”

  银朱:“……”

  想不到她家郡主还有这种天赋,情绪说来就来。

  皇帝声音冷沉:“你身为皇子应该行得正、站得直,言辞端正,为人表率,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就算皇帝明白自己是被故意引出来的,也不得不往后搁一个,先把这个蠢货处理好。

  方才宴席上二皇子突然提起今日月色不错,去仙御池赏月放烟花,也不失一件美事。

  宴会流程确实有烟花这一段,皇帝自然同意了,想把三皇子找出来夸奖一番。

  毕竟烟花是三皇子捣鼓出来的,他有功。

  大家都找不着人,又看见兰真郡主座位空着。

  二皇子又趁机暗示兰真郡主出去后,三皇子也说出去透气。

  别人不了解三皇子什么狗脾气,当爹娘的还能不了解吗?

  北境王还茫然着,群臣表情微妙。

  在君臣危机发生之前,皇帝带人出来,一大帮人就站在假山后,听完了三皇子叫骂的全过程。

  瞧他听见了什么,把朝廷官员骂成狗,蠢而不自知,妄图偷香,桩桩件件哪样是皇子所为?

  皇帝失望至极,为了给北境王一个交代,他不得不罚:“皇三子萧宁醉酒失言,品行不端,令其禁足三月好好反省。”

  “再者,叶侍讲误伤皇子,宫中失仪,着罚俸三月,降为正六品修撰,反思己过。”

  叶慈:“微臣遵旨。”

  “父皇?!”

  皇帝:“你想说什么?”

  三皇子被皇帝的表情吓懵,半天说不出话来。

  反叫皇帝更加失望,他怎么就这点胆量,口舌也笨拙。

  三皇子不明白事情怎么突然变成这样,好像他参与了,又好像没参与,突然就被禁足了。

  怎么变成他禁足,叶慈只不痛不痒的罚俸禄去了?

  发生了什么?!

  下意识去找能替他求情的皇后,结果发现她没来,头疼不能吹风。

  看向外祖父,得到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皇帝盛怒,事涉北境王独女,谁还敢求情。

  三皇子想来想去不知道自己哪里出问题了,只好把原因全赖在叶慈身上。

  此等奇耻大辱!你个小白脸我绝不轻饶,必然杀你鞭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