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吕霆?”时素欢沉了神色,黧黑的瞳孔里怒气沉沉。
男子神态优雅,一手拎着茶壶,一手捋着宽大的衣袖,澄绿色的茶水便自壶口流淌而出,灌入玉石杯中,茶叶浮沉,他将茶杯微微往前推来,浅笑道:“两位姑娘请。”
茶香在房间里四散开来,清香四溢。
拒霜只一愣怔间便恢复如初,毫不介意地在案前蒲团上坐下来,执了茶杯轻轻抿一口:“好一杯君山银叶。”
“久闻芙蓉娇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如谪仙一般。”吕霆的视线透过面具望向拒霜,又抬眸扫向时素欢,“玄剑派果然不凡,姑娘年纪轻轻,竟有如此造诣,后生可畏。”
时素欢没想到对方竟是查探到自己身份,微微皱了皱眉,背脊已经挺得笔直,冷哼一声:“不敢。只是没想到坤龙左护法竟病弱如斯,当是令人惊奇。”
吕霆并不在意,抿了口清茶,方道:“在下自幼体弱畏寒,两位姑娘见笑了。”
时素欢不欲在这装腔作势地寒暄:“你今日抓了我们来,意欲何为?”
闻言,吕霆露出惊奇模样:“不是你们在找在下吗?不过是好奇想相邀一问,寻我又是为何?”
时素欢话语一堵,自是不便说毒女黑阎罗的事。
“自是为生死蛊。”拒霜将话及时接了过去,伸手去拉扯时素欢,时素欢不愿落座,已经站在原地,她无奈地笑了笑,朝吕霆道,“这孩子犟得像块石头,吕护法莫要介意。”
“少年心性,本是如此。”吕霆看起来全然不像是坤龙教护法,倒像是个饱读诗书的先生一般,“两位竟然也知生死蛊么?”
话虽这么说,他眼底却无半分惊讶神色。
“莫要装蒜。”时素欢并不领情,“何淑儿不就是你们罪行结下的恶果吗?看着倒是像是个人,做事竟是狠毒至此。”
吕霆抬眸,淡淡道:“哦?如何狠毒了?”
时素欢脸上显出厌恶神色:“夺母胎之体,供蛊虫滋养,一尸两命,竟还有脸问如何狠毒?”
吕霆双手捧着茶壶汲热,闻言付诸一笑:“腹中不过一子,可供蛊虫百许,以一命换百命,当是上天有好生之德。”
时素欢没想到对方能说出这样恬不知耻的话,斥道:“荒唐!人命可供儿戏?”
“于我眼里,”吕霆目光定定地望着时素欢,“蛊虫与人,皆为众生,无贵贱之分。”
“可笑之极。”时素欢猛地攥紧了剑柄,“便是众生平等,你可有询问她是否愿意?”
吕霆似是觉得有趣,指尖温柔地抚摸过茶盏,淡淡道:“何淑儿既皈依我教,便应有为坤龙教奉献自己的精神,怎可只取不舍,占尽便宜?”
“她占什么便宜了?”
吕霆的身体微微往前倾,语气平和,丝毫不因对方的怒气有所动摇:“吾等为教民祈福布施,生前治病医人,死后殡葬诵经,心系万千教民,护佑教民,岂不仁哉?”
时素欢咬紧牙关,几乎恨不得将那层所谓的仁善一剑劈裂。
“你说这些,”拒霜终于开了口,似是饶有兴趣,“便是为了让我们交出何淑儿?”
吕霆望向拒霜:“何淑儿本是我教中人,与两位姑娘并未干系,不是吗?”
“当然不是。”拒霜勾了勾唇角,美目流盼,熠熠生辉,“人之牵绊本是瞬息万变,便如我同素欢,”她瞥了一眼兀自生气的时素欢,唇角笑容更深,“本无交集,如今却是生死患难,牵绊至深。这何淑儿也是如此。”
闻言,时素欢微微一怔。
“我呢,正好想法与吕护法不同,”拒霜笑着晃了晃手中茶杯,“众生无贵贱之分,却有亲疏之别。与劳什子蛊虫相比,自是何淑儿对我重要些。”
“两位姑娘可考虑清楚了,”吕霆探出手指了指那玉盏,指尖苍白,“尔等如今便是这杯中茶水,起伏不过抬手间,何必因这些无谓的事伤了和气。”
“护法是在威胁我们吗?”拒霜笑容不减,懒散地往后仰去,靠在案桌边,“若是不依,又打算何为?杀了我们吗?”
吕霆轻笑一声:“姑娘说笑了,你我本无恩怨,自是不会太为难两位。时候不早了,吕府尚有空房,虽比不上风秋山庄,却也比外面的客栈好些,勉强可以歇息。”说完,他轻轻拍了拍手。
之前在门外的两位素衣男子推门而入。
“将两位姑娘带下去休息,不得怠慢。”
“是,先生。”
拒霜似是有些依依不舍地从蒲团上站起来,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同时素欢暗中使了个眼色,顺从地同两人出了门。
这么一耽搁,出来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那玄衣将军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仿佛来时一般。见人出来,方压低声音道:“先生身体可还好?”
“辛苦胡将军了,先生身体近日并无大碍。”其中一位素衣男子弯腰行礼,“只是另外那两个人还要麻烦您了。”
“只要他们还在城里,便逃不了。”
路过此人时,时素欢撇了撇嘴,低声啐道:“走狗。”
那胡将军望了她一眼,目光如刀,却没有什么动作。
素衣男子也对她们的话语无动于衷,由其中一人领着,将她们带入南面的一处庭院。
虽厌恶这吕护法的行径,但不得不承认这处吕宅确实精美雅致。
“两位姑娘便在这里歇下,如有所需可唤人准备,晚饭稍后便送过来。”说完,男子正欲离去,便被拒霜唤了住。
“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男子说话极为有礼:“公子不敢当,不过是先生的一名弟子,承蒙先生厚爱,赐名青竹。”
时素欢皱了皱眉:“你可知你口中的先生是坤龙教左护法,做了许多恶事?”
青竹神色不变,依旧温和道:“先生确实是坤龙教护法,却也是在下的先生,至于所谓的恶事,两位姑娘许是有些误会。先生人极好,两位不信的话可以同府上任何一人打听,没有一个说先生不是的。”
时素欢只觉得这一切都荒唐得不似人间,还想说几句,被拒霜轻轻扯了扯衣袖。她抬头望去,见对方朝她摇了摇头,随即道:“没什么事了,你先下去罢。”
青竹行了礼,退了出去。
看得人好少……(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