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底是翻滚云海。

  铁索桥高悬其上,如横隔天与地的枷锁,将尘世纷争锁于其后,余下眼前如仙境般的荣雪宫。

  女子清越的声音响起来,在云海间浮沉:“我知她身上有许多谜团,无法勘破,却也知她是因我身陷囹圄。若是弃之不顾,便枉为人,更不提心中所秉之侠义二字。”

  时素欢面容坚定,眼底透出一抹倔色。

  两人听得神色微微起了变化。

  红叶忽然低低笑起来:“没想到这芙蓉娇,的确是本事不小,无论男女都受其蛊惑。”顿了顿,“若我们执意不让你过呢?”

  “那便闯。”时素欢踏前一步,目光里上一丝光芒,“她既让我来此,便必定有其用意。她让我相信她,我便信。”

  她脚步不停,一步步往前走。

  一道人影飞跃起来,在铁索上立定,仿佛立于平地般,正是听风。她的剑出了鞘,直指时素欢面门:“好大的胆子!”

  时素欢抬头望向对方,微微眯起了眼:“两个月前,血面可来过?”

  见听风没有接话,她继续道:“为何他一个男子可进,我是女子,反而不可进?”

  话落,远处出传来红叶娇滴滴的声音:“他愿以身试峥嵘幻境,你若是愿,自是也不拦你。”

  峥嵘幻境。

  是了,时素欢想起来了。

  她依稀记得听拒霜提过,这所谓的峥嵘幻境里藏着人生八苦。

  她的唇动了动,便道:“既如此,那我若是入了这幻境,是否便能得见贵宫宫主?”

  “有意思。”红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诡异笑意,“让她过来罢,听风。”

  听风目光深深望了时素欢一眼,忽道:“你可想明白了?”

  时素欢重重点下了头。

  一炷香后。

  时素欢越过天堑,被两人领着,进了荣雪宫。

  这外面冰天雪地,里面却温暖如春,飘散着淡淡雾气。来往一片祥和,皆是一身白衣的女子,偶尔有几个朝她瞥来,带着一丝好奇。

  不一会,她到了一处铜门前。

  铜门上雕刻着众生相,即便透过遥远的时光,依旧能感受到其中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红叶和听风停下脚步。听风转过头来,眉头微微蹙了蹙:“峥嵘幻境,梦中之梦,皆为人之业障所叠,愈深愈险。若是无法自救,便会陷入心魔,再不得清醒。”

  “与她说这么多作甚?”红叶把玩着指尖长发,睨着她,“被那人迷了心窍,怕是回不了头。你好言劝她,还以为你要与她作对似的。”

  时素欢听得一知半解,总觉得话里有话。不等她多问,对方已经抬头,忽然朝她展颜一笑:“你不是第一个为她入峥嵘幻境的人。”

  短短一句话,时素欢如遭雷击,愣在了当场。

  “什么……意思?”

  “便是你想的意思。”红叶的目光打量般得望着她,“我瞧你模样,不似寻常,不会也是那人的爱慕者罢?啧……不得了。”

  话落,耳边传来铜门沉闷的开启声。

  时素欢脸色苍白,还欲再问,背后已经被猛地一推:“你若活着出来,我再同你说。我可不和一个死人废话。”

  像跌入一个梦境,从悬崖上往下坠落,四散的烟雾笼罩而来,看不清四周。

  直到落地的疼痛传来,那眼前场景在倏地浮现。

  时素欢有些没反应过来,怔怔地想撑着身体坐起来。

  掌心沾到了粘腻的液体。

  是血。

  满地的血和尸骸。

  时素欢脸色一变,下意识去摸腰间的剑。

  却摸了个空。

  “救我……”耳边传来微弱的呼救声。

  时素欢苍白着脸望去,是一张熟悉的脸,是那个壮汉。

  假的,都是假的。

  时素欢在心底默念,没有动作。

  那壮汉死死盯着她的方向,画面真实,鼻间是令人作呕的血腥。

  不等她做什么,一柄剑忽然从背后刺穿了壮汉的心脏。

  壮汉的身体无力倒下,露出身后面容狰狞的肖炼:“哈哈,给我死!哈哈哈哈哈!”

  他身穿一身新郎礼服,左手衣袖空荡荡的。

  “还有你……”肖炼拔出剑,鲜血溅到他的脸上,他也像是感觉不到,一步步走向时素欢,目光怨恨。

  “都是因为你,我的手没了。”肖炼朝着她高高举起了手里的剑。

  时素欢想躲,整个身体却像是被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眼睁睁望着那剑朝自己心口落下。

  幻想里的疼痛并未出现。

  一个火红身影扑过来,将她拦在了身前。

  “如笙!”肖炼震惊的声音猛地响起来。

  时素欢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凤冠霞帔的叶如笙,美得惊人。

  鲜血从她唇角淌下来,她只是淡淡微笑:“别怕……师姐在……”

  随着话语落下,叶如笙的唇角淌下血来。胸口露出一截雪亮的剑光,上面还滴答滴答在往下滴血。

  “师姐……”她的唇颤抖着,终于忍不住微微出了声。

  不可能的。假的,都是假的。

  叶如笙温热的手触碰到她的面颊:“素欢……你怎么哭了?”

  时素欢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落了泪。

  滚烫的泪水落在叶如笙的手上,与血融在一起。

  “你喜欢我吗?”叶如笙的身体软下去,倒在了时素欢怀里,含情脉脉地望着她,“可爹娘要我同大师兄成婚……”

  时素欢的喉头滚了滚,没有说话。

  “她喜欢的是我。”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惨叫。

  时素欢怔怔回头,便看到一身绯衣的拒霜执着鱼靈剑站在身后,笑得花枝招展。她割破了一个玄剑派弟子的喉咙,一脚踹开,像是在踹翻一个沙袋。

  “拒霜!”时素欢睁大了眼睛,“你在作甚?”

  “杀人。”拒霜手里的剑简单利落,又刺破了从身后涌上来的一个玄剑派弟子。

  天际是如血的夕阳。

  “时素欢!你勾结外人,偷窃宝珠,毁玄剑派百年基业,其心可诛!”肖炼嘶哑的声音疯狂地响起来,“无耻!”

  “我没有!”时素欢目光慌乱地大喊。

  话音刚落,小腹便是一凉。

  她迟钝地低下头去,便看到叶如笙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哭着看她:“为什么……师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玄剑派养你十余载,为什么……”

  肩头忽然落了一只手。

  下一刻,她被提起来护在拒霜身后,那鱼靈剑在夕阳下闪过一道璀璨光芒。

  “不要!”时素欢猛地大喊。

  已经晚了。

  剑落。

  叶如笙的人头在地上滚动,落在时素欢脚边,目光幽怨而哀伤。

  时素欢心神撼动,整个人都不自觉颤抖起来。她脚一软,便坐倒在地,指甲深嵌进泥土里折了断,从指缝里流下血来。

  “我杀了你!”耳边传来肖炼一声怒喝。

  然而紧接着就是更加凄厉的惨叫。

  仅剩的右手被削断。然后是头。

  脆弱的脖颈被锋利的鱼靈剑削飞,滚在一旁的泥潭里,依旧是狰狞模样。

  时素欢只觉得视线恍惚起来。

  她呼吸困难地弯着身体,忽然干呕起来,像是要将身体里的五脏六腑全部呕出来。

  尸骸越堆越高。

  都是门派里朝夕相处,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恍惚里,响起叶震的怒声:“时素欢!你这个孽障!”

  那声音渐渐远去,只余下眼前一片血红。

  时素欢只觉得肝肠寸断,泪与血都流了干。

  身边一个人倒下来,砸在尘土里,漂亮的脸上染了脏污,琥珀色的眼睛正望着她。

  她缓了好久,才看清是拒霜。

  僵硬的身体动了动。

  她十指指甲尽自断裂,却像是感觉不到了疼痛,挣扎了下,下意识往拒霜爬去。

  绯色衣衫尽自被血浸透,将身下的绿草都染了红。

  短短的距离,却像是隔了几个世纪。

  芙蓉香气在血气里飘散开来。

  “你后悔了,对不对?”那薄唇动了动,话语似有些自嘲,“我早说过,你会后悔的。”

  尾音落下,那最后一点余光在漂亮的眼睛里瞬间黯淡下去,没有了光泽,宛如一件死物。

  “不——”时素欢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扑过去,抱住了拒霜。

  尸体冰凉。

  像是抱着一块冰。

  起风了。

  凛冽的寒风刮过来,像是刀子般刮在身上。

  时素欢的眼角余光瞥见对方手边掉落的的鱼靈剑,目光失神地摸过去,攥在了自己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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