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仇啊,可大得去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自人群中响起来。
时素欢的目光一凝,下意识望过去。
竟是那玉华。
他照例穿了一身锦袍,身后跟着汉白和京白两个侍女,额间玉石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依旧是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时素欢将喉咙处的血沫咽回去,沙哑道:“你怎么会在这?”
对方挑了挑眉:“自是来看好戏。”说着环顾了一圈周围的人,“这可比碧渊论剑好看多了。他们……不也是么?”
旁边有些脸皮薄的不禁露出略有些尴尬的神色。
紧接着,玉华身后又走出一个女子。
黑阎罗照例穿了一身黑衣,袖口和衣摆处刺有银色云纹,头发高高束着,目光定定地望着时素欢:“我还以为你来不了了。”顿了顿,“后悔么?”
时素欢无心理会她的嘲弄,只低声道:“……什么仇?”
黑阎罗双手环胸,视线落在战局上,漫不经心道:“还能有甚?既是不得不报的血仇,自是灭人满门了。”说着,她啧了一声,“真惨。”
“不可能。”时素欢眼角红意更甚,几乎是瞪着黑阎罗,“无缘无故的,玄剑派怎会如此做?”
“你怎知无缘无故了?”黑阎罗头也不回地丢下话来,“可惜你来得晚,错过了最精彩的时候,这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信你自个问。”
玉华将手里扇子摇了摇,目光闪过一丝光芒,随即颔了颔首。
话落,一旁站着的昆仑派掌门轻咳了一声,接了话:“确实如此。”顿了顿,目光有些不忍,“没想到啊……这二十年前的血案,背后竟是如此真相。”
“此事并而非爹爹策划。”叶如笙忽然插了话,抿紧了唇角,眉间俱是忍耐,“江掌门,你就帮帮玄剑派罢!”
江涯微微阖了阖眼,捋过自己花白的胡须:“此事难辨对错,犯下滔天之罪的人已一个个死去,这罪孽却难消,谁又能说清呢?身为局外人,又如何插手?”
叶如笙的身体颤了颤,更紧地握住了时素欢的手臂:“素欢!”
话音刚落,不远处便传来叶震的一声痛呼,剑飞快地从下往上挑上来,几乎要将人劈成两半。他仗着自身反应飞速退去,却还是慢了一拍,胸口留下一条深深的血痕。
时素欢终于察觉到了不对:“掌门他……”
“是毒。”叶如笙的声音像是被哽了住,素来平静的面容布满了痛苦,她脚下一软,便重重跪在了地上,“求求你了,素欢,帮爹爹求求情罢……”
换做平日,时素欢早就拦住了对方下跪,然而如今身体不适,加上叶如笙又跪得坚决,眼睁睁听到耳边传来沉闷的撞击声,脸色更加难看。
不等她反应,黑阎罗已经冷笑了一声:“果然是天道好轮回。这二十年前下毒灭人满门,二十年后便轮到玄剑派了。”
二十年血案……
毒……
灭门……
有什么东西忽然从脑海里蹦出来,一瞬间脑海里的迷雾被烈风吹散,露出不堪的面目来。
时素欢猛地攥紧了身侧的手,呼吸急促起伏,那话语哽在喉咙里,半晌才齿缝间蹦出四个字:“……蓬莱山庄?”
玉华轻声笑了。
他的眉眼舒展开来,颇为欣悦,其实若是仔细看,还是能辨出与拒霜有两分相像。
时素欢几乎站立不住。
日光刺眼,眼前的黑影笼罩下来,仿佛下一刻就会被风吹倒。
“不是瘟疫?”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冷静得仿佛不是自己。
玉华唇角笑容并没有温度,摇了摇头:“我也希望是,可惜不是。”顿了顿,“这人心啊,为了掩盖所犯恶行,连一城之人都枉顾了,难道不该杀而诛之吗?”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他的目光猛地沉下去,话语一瞬间充满了恨意。
不过片刻,他脸上又恢复了和煦的笑容,扇起的风拂过他额前发丝,微微歪了歪头,望向时素欢:“你该庆幸,所做的救了自己一命。”
“素欢……”叶如笙低下头去,青丝垂在眼前,看不清楚面容,只能听到那声音已近绝望,“我知道此仇不共戴天……可……可那是我爹啊!他那时也不过只是个普通大弟子……”
玉华将扇子一收,在掌心轻轻拍了拍,话语柔和,仿佛说得只是平常话:“但是他手上也沾了血,不是么?”
时素欢的袖子被拉得垂下去,她转头望向那身绯色衣衫。
那剑势如虹,在这日光下灿若星河,不可直视。
“这边是星秋剑的威力么。”黑阎罗赞赏地眯了眯眼,“当真是招招决意,差不多……也该结束了罢。”
话落,剑碎的声音响起。
一片剑刃高高扬起,在众人的视线里划过,猛地深深扎进了土里,没入至顶。
与此同时,那泛着冷冽赤光的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直直落向叶震的眉心!
“爹——”
“震哥——”
“掌门——”
诸多声音混在一处。
一道人影动了。
时素欢大脑一片空白,回过神来时,只觉得脸上一阵刺痛。
她眯了眯眼,终于支撑不住,脚一软跪倒在地。
滴答。
一滴鲜血落在地上。
随后只一串血珠。
滴答。滴答。滴答。
时素欢怔怔地望着,视线里的一抹红很快模糊开来。
那剑就停在自己眉尖一寸处。
剑锋径直割破了她苍白的肌肤,鲜血随着她的脸往下淌,看起来颇为可怖。
果然是好剑。
“为何要来?”头顶响起冰冷彻骨的声音。
时素欢抬头想看一眼拒霜。
然而视线对上那冰冷的琥珀瞳孔时,她又是愣了愣,仿佛不认识般,望着对方。
印象里的那个人,总是似笑非笑,那笑意轻浮在表面。即便是不笑的时候,也只是淡淡的,疏离的,让人摸不透。
时素欢想要开口说话,喉咙滚了滚,话未出口,便已经“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眼前的黑影晃荡得愈发厉害。
那人没有动。
身前的黑色靴子静静地站着,不曾挪动分毫,任由鲜血溅上去。
时素欢恍惚地想,此时若还是在峥嵘幻境,该多好。
幻境纵然可怖,却又哪里及得上残酷现实?
“让开。”头顶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时素欢半跪在地上,只觉得迷茫。
这是对她悖逆师门,枉顾伦理的惩罚吗?
可她不过方纵身跃入情爱之中,初初尝到那一点点甜,尚未来得及回味,为何突然就会变得这般苦?
苦到痛不欲生。
时素欢抬起头,望向拒霜,仿佛忘了这在场的江湖众生,眼里只剩下这抹心底念着想着的身影。她沾了血的唇衬着苍白脸色显得鲜艳,微微动了动,周围静得可怕,只有她微弱的声音在风中飘散开来。
“你……真的喜欢过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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