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桐走了三步又忍不住回头。

  陆诗邈穿了一件好看的夹克帽衫, 坐在餐厅拐角的桌子旁。隔着大老远就能看到小孩清冷的小内双,昨晚被人触摸的记忆就被翻了出来。

  她知道坐在陆诗邈对面的女人是个sa,那人她在赤道电梯里见过,是上次和林婷婷一起的女孩。

  也不知道那人跟小孩说了些什么, 逗得她开心笑着, 甚至都把内双又笑成了橘子味。

  她早就跟陆诗邈说过了, 不要和这些人扯上关系。

  陆诗邈为什么不听?

  “Madam,”警员开口说话, 薛桐回神沉眸,将目光从陆诗邈身上挪了回来。

  什么演练。

  什么反恐。

  什么证人保护。

  薛桐感觉自己完全没有办静下心来。

  “需要再汇报一下现场情况吗?”该走的流程警员还是得走, 只不过他见女警司眉头皱的紧, 生怕被骂。

  “不用了。”薛桐看到被封锁的演习警戒线, 在旁边穿起了勘验服。她得快点解决掉这场演练,她要去找陆诗邈问清楚。

  薛桐整理好装备快速走进现场, 寻找绑匪身份无非就是想测试鉴证科的迅速反应能力, 她迅速扫着眼前被布置过的现场。

  “tracer激光先扫一遍所有桌椅,尤其是靠门后的两个。”

  “那张玻璃桌子铝粉过一遍。”

  “磁粉过一下那边装饰木头。”

  “出入口脚印扫出来立马开始计算身高, 体征。”

  “阿汤,你让技术科技的把指纹电脑搬来,现场对比指纹,九组选一,不要搞一大堆没用的。”

  薛桐拿出勘验箱里的DNA提取棉棒,一手拿着□□, 带上护目镜亲自上阵,“三小时之内结束。”

  阿汤站在旁边, 长大嘴巴却不敢说话。

  他怎么忘了….他们警司受了爱情的伤。

  -

  因为灿烂笑容惹恼薛桐的陆诗邈, 此刻正在坐在安喜儿对面。

  陆诗邈两手搭在桌面上, 语气轻松,“谢谢你了。”

  “你请我吃饭还要说谢谢我?我可不是林婷婷那种人。”安喜儿穿着工作制服,礼貌优雅,完全看不出像挤在合租房里的人。

  “我是说谢谢你答应帮我。”陆诗邈想起上午两人的秘密约定,生怕人忘了。

  “你不是也帮我冲配饰业绩了,以后爸爸需要什么,记得找我就行。”安喜儿两手捧着杯子,算是给了肯定的答复。

  陆诗邈放下心来,但表情仍然愁容,“我还想再让你帮我个忙…..”

  “你说。”

  “我想买一个袖扣。”陆诗邈身子不自然地往前倾了一下。

  “给男朋友买?”安喜儿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瞧着陆诗邈说话时的那份小心和脸上的窃喜,作为多年sa自然一眼看穿。

  更何况袖扣这种比较私密配饰,一般都是买给爱人用的。

  “不不…..不不。”陆诗邈疯狂摆手。

  “给爸爸的话,那你从配货单里挑就可以了,需要我帮忙吗?”安喜儿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我不想用我爸的钱买。”陆诗邈晃了晃自己的手机,“我用我自己的。”

  她当了那么多年的学霸,赞下的各种奖学金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虽说这笔钱她原本是想拿来去毕业旅游的,但想想能看薛桐戴她买的袖扣。

  嗯,比旅游还能让她开心。

  “那你是要我帮你注册一个新号,去买袖扣是吗?”安喜儿听懂了陆诗邈的意思,但却没理解她的行为。不都是花钱吗?还分自己的和家里的?

  “嗯。”陆诗邈打开了手机屏幕,将自己早已挑选好袖扣模样递了过去,“我想买这个。”

  安喜儿朝屏幕看过去。

  手机图片里躺着一对,航海绳索灵感而起花体字袖口,是银光镀钯金,光泽感十足。

  “cordage适合小手腕的人。”安喜儿作为sa还是非常专业,最后发自内心地表达:“你品味很好。”

  “那我今天能拿到货吗?”陆诗邈想到能立马送给薛桐,恨不得立刻掏钱把东西买回去。

  “当然,一会我帮你出单。”

  -

  陆诗邈在专柜搞了一下午,为了给邱雯买这款kelly包,她拿了接近20多w的配货。

  收到帐号发送来的预定账单,陆元特意表扬了陆诗邈的行动能力。

  据她爸说,内地有爆火电视剧叫什么《三十而已》,最近几集因为女主背的就是这款包,上海所有门店几乎抬着配货比一路攀升,甚至还得等。

  配货都是按陆元给的清单买的,一堆领带,钱包之类的商业送礼标准礼品,陆诗邈也选了点耳饰和手链,算是给偷东西的人一点可乘之机。

  晚上7点,安喜儿处理完了陆诗邈的单正好赶上下班,两人合力提着大包小包的配货赶回赤道。

  两人在小区边走边谈论,关于内地电视剧会给奢饰品sa带来的实际效益,以及鸵鸟皮实际的保值程度,以及她到底该如何帮陆诗邈达成她的目的。

  陆诗邈和安喜儿讲的很认真,一路埋头细说,丝毫没有注意到在单元转弯处,有一辆停了很久的阿斯顿马丁。

  薛桐两手紧紧抓着方向盘,坐在车里。

  为了早点收工,下午薛桐几乎是全神贯注地盯在指纹比验机上,指纹特注分析只是用眼睛单扫就出了结果。正查,倒查,分段分库查询,几乎一比一个准。

  从摸排,提取,到比验出21个可疑指纹只用了三个小时,一个半小时锁定最终疑犯,最后交由证人保护小组,为接下来各单位争取营救人质的演练节省了半天时间。

  鉴证科在这次全港防暴演习成绩中拔得头筹,并且收到了警务处点名表扬。

  现场人人都夸他们牛逼。

  可只有阿汤知道,并不是他们运气好,正好验对了人。

  而是鉴证科这次的成功,要归结于那个不知好歹甩了他们老大的女朋友。

  薛桐几乎都没给人喘气的时间。

  提前收了工的薛桐没去参加演习庆功宴,而是提前回来等陆诗邈。

  她穿过前挡风玻璃,目光寸步不离跟在小孩身上,看着她提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消失在楼道里,脸上笑着,嘴上说个不停。

  她冷着双眸,将车开进地库准备回家问个清楚。

  可直到她坐在家里的沙发等了接近两个小时,陆诗邈都没回来。

  晚上九点。

  房间里一盏灯都没开,薛桐甚至都没进过衣帽间换衣服,她身上还穿着警服,只有领带已经被她扯了下来。

  家里一切都很安静,薛桐搭着腿,手放在膝盖上敲着,鼻子像是不喘气。

  这空间似乎恢复到了没陆诗邈之前的样子,只有脚下拖鞋和中央空调能偶尔发出点响动,其他物件在房间像静谧的要死掉一样,寂寥又孤僻。

  可明明她多年都已习惯这样的生活,如今却为何这般坐不住了?

  薛桐看了眼手表,又过去十几分钟,按理来说这个点陆诗邈应该是准备洗澡睡觉了。

  所以她还不下来是吗?

  还是她不打算回来了,今晚要住在顶层了?

  难道因为自己今天没主动要她住在这里,这人就轻易地走了?

  所以被人锁在台风天里发烧的事都被她抛在脑后了,只要生龙活虎就可以好了伤疤忘了疼?

  不安揣测,无故怀疑。

  这两种不属于鉴证人员该有的情绪,在这薛桐身上统统发生了。她抓起手机又扔下,眼神中都是阴晦。

  薛桐转头看着沙发,前几天两人还在这里贴身躺过,她的头曾靠在陆诗邈背后,做了的那场旧梦。

  旧梦。

  忽然之间,那种突破底线的疼痛感又一次在胸口袭来,比起烦躁感,薛桐忽然又觉得恐慌。

  薛桐透过窗外的月光看向中指上泛黄的戒指,她看了半天随后将戒指脱下来,用指尖捏起来看了又看。

  过去的阿姿不就是这样吗?

  对自己劝解永远置之不理,一次次地选择相信他人,所以最后不是沦落到被人逼去跳楼自杀了吗?甚至还缠她也痛苦了十年。

  薛桐将戒指放进警服口袋,两手抱在胸前继续等待,脸上已完全失去耐心,甚至抱在胸前的手指掐在警标上,慢慢泛白。

  又过去半小时。

  薛桐终于听到了门口密码锁的响动。

  陆诗邈帽衫里揣着给薛桐买的袖扣,屁颠屁颠地从顶层合租房跑下来。

  刚刚她在给摄像头充电,把台灯拆卸又安上。顺便取了门口留下的脚印。拍照取证外加足印采集本来就是个麻烦事,还要整理好买回来的配货,一搞就忘记时间了。

  她本想着给薛桐打个电话说一声,但又想着反正就楼下走两步就到,于是快速处理好一切,就往回窜。

  打开门。

  房间里一片漆黑。

  难不成薛桐没回来??

  陆诗邈刚想伸手去开灯,只听见远处沙发传来一阵低沉,语气带着质问:“你去哪了?”

  ….

  小狗被吓了一跳,捂着颤颤巍巍的心脏,平复了半天。

  等到她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薛桐语气不对劲,于是老实回答:“我…我回顶层了。”

  薛桐身体没动,语气如被冻住的海平面,风吹不碎,浪也打不翻。

  “你今天去哪了。”

  陆诗邈心头悬起,“去中环了。”

  薛桐微仰下巴看着小孩,她像带着怒意在发号施令的主人。

  “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