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开场。

  沙发上两个人靠着。

  甚至陆诗邈伸出了一只胳膊, 探索般地挪去薛桐的颈后。

  薛桐也感受到了,于是她配合的挺身,让胳膊能正好垫在她脑后,随后她往陆诗邈身旁挪屁股, 把头歪靠在小孩的肩膀上。

  电影片头, 她一秒都没看进去。

  房间里吵闹, 有陆诗邈偶尔的笑声,有小孩咀嚼爆米花的声音, 直到电影主角讲出那句经典的台词:

  「The first day I met Bryce Loski, I flipped. It was those eyes, something in those dazzling eyes.」

  她的双眸有种魔力, 让我如痴如醉。

  薛桐想, 这幕真是应景。

  多希望这一秒能永远停留。

  陆诗邈的心也根本不在电影上。

  她虽然在笑,嘴巴在吃爆米花, 但她的心都在胳膊上的温度, 在教官手关节的伤口上,在想薛桐为什么会哭。

  “我们今晚也一起睡吗?”陆诗邈黏糊地来了一句。

  “嗯。”薛桐想也没想就回答。

  “那今晚我们还会…”陆诗邈不敢看向薛桐, 她自己也怪害羞的。

  薛桐沉默。

  她看着电视机沉默半天,想起薛汀的脸,和草坪上的照片。

  “不会。”

  她靠在陆诗邈的肩膀上,静静地,沉闷地说:“以后我不会再让你亲我了。”

  陆诗邈身子一愣。

  前一秒开开心心。

  后一秒无助可怜。

  她今晚许的愿望竟没能实现,那证明她二十三年来许的愿望, 都不能实现。生日愿望无效又浪费时间,那她为什么要期待和教官一起过生日。

  陆诗邈顾不上思考什么愿望, 她好难过地盯着电视机, 她想为什么教官总是这样, 阴阳不定,对她好坏都像是拉风筝一样。

  今天亲亲抱抱,明天就会凶起来,今天送东西,明天又冷漠。这种忽冷忽热很容易让陆诗邈感冒,她生怕又来一场高烧。

  那些薛桐对自己不知所谓的吻,是什么?陆诗邈聪明的脑袋想不出答案。

  她开始有一点生气,甚至委屈比生气还多,她觉得这个生日一点都不快乐。她开心做了晚饭,给薛桐打了电话,却没等到人接。她想没关系,一定是薛桐在忙,于是她犹豫了好久,鼓起勇气给汤警官发信息,她知道汤警官是薛桐的副手,她只认识这么一个人,一个关于薛桐的人。

  还好,汤警官告诉她,薛桐被上司派去工作了。她一个人给爸妈打了电话,坐在沙发上看完了一遍电影,看着时钟一点点流逝,她到点了她困的要命都没去睡觉。

  还好,薛桐在十一点多回来了。抱她,陪她吃蛋糕,陪她看电影。

  只是现在不好。

  陆诗邈没法和教官一起睡觉,闻着教官的味道,然后不去碰触她的身体。让她自己分不清是迷恋还是情.欲,不管是情.欲还是迷恋,在被薛桐拒绝的一瞬,她有点恐惧这样奇怪的自己。

  “我伤口已经好多了。”陆诗邈没有表现自己的情绪,用正常的语气和薛桐说话,“我可以自己睡,我在腰下面垫几个—”

  “你没好。”薛桐冷冷打断,“今晚和我一起睡。”

  “….”陆诗邈撇撇嘴,她在昏暗灯光下吃了一颗爆米花,希望填满自己苦涩。

  咽爆米花,陆诗邈还是在笑,“我觉得我好了。”

  当年她说这句话时在笑什么呢?离开香港之后,陆诗邈第二年才反应过来。那时的她不是在笑,不是胜负欲,不是极限拉扯,只是她在维持那可怜的自尊。

  她在薛桐面前,永远像个逃犯。

  而薛桐永远会用特殊的逮捕方式,将她抓回去。

  薛桐笑容淡下去,脸色恢复冰冷,她头还靠在陆诗邈的肩头。

  “我的手很疼,肩膀也好酸,大腿也拉扯到了。”

  薛桐说话的时候目光都是放空的,只是陆诗邈没看到,她被薛桐成功转移了注意力,她眼睛瞧向教官涂了碘伏的手,眼底丝丝心疼,“那怎么办?”

  “今晚和我一起睡吧。”薛桐牵住陆诗邈的手,头又靠靠,她用掌心含住对方的手背,藏在两人缝隙之间。

  陆诗邈心跳加快,她抛弃掉了决心,回答了一个:

  “好。”

  薛桐眼睛还盯在电视机上,持续放空。她还没做好准备去迎接自己的新生,也没想好怎么处理掉薛汀,她不想让自己难得的动心变得敷衍,可她也不愿改变陆诗邈正常的人生。

  她的大脑没法在一天思考太多。只是她实在太想睡个好觉了,她奢望陆诗邈可以陪她度过难熬的今晚。

  -

  两人洗漱好上床躺着,已经凌晨一点半。明天薛桐不用上班,陆诗邈不用上学,两人看着天花板,谁也不肯先睡。

  尤其是陆诗邈。

  她似乎在等教官的召唤,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薛桐就会抱她,像今天刚进门时那样和她黏糊一会,可惜她等了半天,什么也没等到,她闭上眼都是薛桐的内衣带,薛桐坐在她腿上的热吻。怎么办,她的体温只要靠近薛桐,就会烫起来。

  “教官。”陆诗邈侧身看着薛桐。

  “在。”

  狗胆超大:“我想抱你。”

  薛桐睁眼看着天花板,神经松动,“为什么?”

  “因为….因为…”陆诗邈找不到理由。

  薛桐默默侧过身,把自己的胳膊伸出去,用她所剩不多的温柔,轻轻地来了一句,“过来。”

  陆诗邈开心的要命,她在床上扭动身体,往薛桐身边蹭过去,抬起头压住教官的胳膊,把头埋进薛桐的怀里。

  可头刚埋进去,陆诗邈又愣住。

  她觉得自己特别像条狗,薛桐环抱住她的温度,夹杂她浓烈的香道,扑面而来。

  她甚至都闻出….

  薛桐在排卵期前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陆诗邈慌张地想退后,她的犁鼻器为何突然这么敏感?她的下丘脑在想什么?她怎么能闻出薛桐这么多信息?她被这个味道诱惑到想动手动脚。

  或许….

  她靠近的目的,就是为了动手动脚。

  陆诗邈咽口水,只能把头仰着,不要靠近锁骨以下的位置。

  薛桐用手放在陆诗邈的头顶,把扭动身姿而带起的毛糙头发,捋平,随后把下巴放在她的头顶,手上用着力气,圈住,甚至还给人盖上空调被子,把人藏在怀里。

  两个人就紧紧贴着。

  啊啊啊啊啊啊。

  陆诗邈的大脑持续地震。

  贴太紧了,太热了,被子把….把薛桐的味道都捂住了,她的鼻尖下面就是女人散发雌四烯醇的源头!这些味道刺激了她的呼吸中枢。

  陆诗邈只能一遍一遍在大脑里,用医学方式来思考自己身体变化,可越思考越觉得不对劲。同性之间接收这种信息素的可能性那么小,为什么!为什么她能闻到薛桐的排卵期!

  她羞到不想活了。

  薛桐胸口就是小孩繁重的鼻息,甚至热气透过睡衣扑在皮肤上,躲在被子里陆诗邈不知道在干什么。

  “你在折腾什么?”

  “你是不是在排卵期。”陆诗邈苦恼的说。

  薛桐震惊不已,“你在说什么啊?”

  “是吗?”陆诗邈绝望地试探问道。

  薛桐目光灼灼瞪着陆诗邈,“你怎么知道的?”

  “我闻出来的?”陆诗邈把头拱在薛教的锁骨上,苦闷地说。

  “很正常。”薛桐反倒像是在安慰自己,“我身体处于生育年龄内…..”

  ….

  “那你能闻到我的吗?”陆诗邈小声探问。

  “不太明显。”薛桐尝试闻了一下,只闻到小孩奶甜味,像天鹅绒,其余什么也闻不出来,她在心底佩服陆诗邈的狗鼻子。

  “可能是你今天刚步入生育年龄。”薛桐补了一句,说完惆怅起来。

  “香港结婚为什么这么早?16岁就可以结婚。”

  “不知道。”

  “内地婚姻法限制了人类的性.发育。”

  “有可能。”

  “我16岁,最常听到的一句话就是,不准早恋。”

  “嗯。”

  “但是只要到了结婚的年纪,那些不准你早恋的人就会说,你怎么还不结婚啊。”

  薛桐沉默,紧紧抱着怀里的小孩。

  “人怎么能从没恋爱过,到结婚,只用短暂的一瞬。”

  薛桐继续沉默,小孩的鼻息就吐在她柔软之处,她却没什么欲望,只是孤零零地看着窗外。

  “香港法定结婚年龄好小,但好像没人结婚,我的枪械教官,步操教官,心理学教授,犯罪学教授都没结婚。”

  “还有你。”

  “你也没结婚。”

  陆诗邈手搂的很紧,甚至她也没叫教官,“你为什么不结婚?”

  海平面上月亮又被浓雾藏起,薛桐简单的想象了一下,想象不出来结婚的场景,她好恐惧。她不知道怎么回答陆诗邈,甚至她都没有勇气面对这个问题。

  于是她挑选了一个欺骗人的视角。一个女性会被当成工具的视角,一个可怜的视角,一个可以不用世俗角度再解释她为什么不恋爱,不结婚的借口。

  “我不孕不育。”

  陆诗邈当场愣住,她愣了半晌,随后她贴着薛桐更近,手也搂的更紧。

  “不生小孩很好。”

  “我以后也不想生小孩,不想让她体会那么多人类的苦难和痛苦。”

  “你不能这样说自己。”

  “你没结婚,只是没遇到合适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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