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害你担心。”

  陆诗邈挤出一丝笑容,难看的像烤坏到崩裂的栗子。

  薛桐握住她的手,语气冷静,“我对案子不了解, 但我了解你。”

  陆诗邈双手冰凉, 目光投向窗外。

  七月底的上海依然热的要命。

  “他们都说是我害了人质。”

  薛桐说:“那些媒体你不必在意, 你只要在意自己是否恰当的处理了每一个环节。”

  “我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哪里做错了,所以才导致爆炸。”陆诗邈把手从薛桐掌心抽了出来, 两手抓紧安全带。

  “zoe说你能在天台上和暴徒坚持两小时,让排爆手完成卸除炸弹工作, 已经表现的非常出色了, 当然可能是我们两个都带了有色眼睛, 毕竟你当时在香港警校的成绩很好。”

  “明天还没有到来,在此之前如果你一直被这件事情影响, 那受到伤害的人只有你自己, 你的循环系统会因此遭殃,你的伤口愈合能力会减弱, 甚至你可能会因此抑郁,这是个泥沼你得自己爬出来。”

  薛桐说完将车子拐进自家大门。

  “明天到了检察院,你对着调查组认真复盘整个案子就可以了。”

  陆诗邈没吭声,沉默下去。

  “其实我很奇怪你们内地为什么没有警察新闻发布人,似乎面对媒体的时候,你们公安往往采取一种很笨拙的方式。”

  ….

  陆诗邈瞥了眼薛桐, “哪有那么笨拙,是网友太激动了而已。”

  “事实证明就是笨拙, 与其制止谣言发布, 不如直接新闻发布会上将你的执法仪影相节选公开, 在公众面前将□□分析摆出,当时的对峙情况做详细分析,对吃瓜群众摆出大量事实证据和事例,当庭反驳更为直观,更为有效。”

  陆诗邈心情烦躁,“我们有公共关系科的!政法新媒体部门很厉害的,比如公众号,大v,蓝v,官方权威发布,每个城市也有自己的公共渠道。”

  她伸出手指头比划,“比如中国警方在线、中国禁毒在线、长安网络、平安上海、平安朝阳。”

  薛桐摇摇头,下车关车门,“我承认你们内地政法新媒体工作开展不错,但舆情监督不细致,内容不灵敏,警讯不务实,导致在媒体环节失语,失去发声先机。”

  陆诗邈立刻争辩起来,

  “并不是所有的情况都和香港一样,不能一概而论。你们香港还没上海大,难不成让上海为我开新闻发布会,发布处理爆.炸案处理过程细节?”

  薛桐开门的手停住,惊讶地回头看,“你在同我置气?”

  陆诗邈耳朵一阵疼痛,她摆摆手,“我不是生气,我只是觉得你用「媒体失语」这个词很严重,这是严重的控告词语,请你慎用。”

  薛桐眨眼,讪笑起来,“你差点没命,如今网络上颠倒黑白,上海公安没有第一时间在公众媒体上反击,就是纵容这些人在伤害你。”

  陆诗邈看着薛桐的表情,有些没反应过来。

  以前薛桐并没有这么爱计较。

  “事情总得查的水落石出才有定论吧,香港和上海的执法本来就不同,媒体水平也不一样,你不能一棍死敲死我们。”

  “好,文化差异,这个问题没有争辩下去的必要。”

  薛桐打开门,把拖鞋给人拿出来,随后蹲下帮陆诗邈解开鞋带,她腿上有伤,实在不方便蹲起。

  “谢谢。”陆诗邈很礼貌,脱下鞋子穿好拖鞋,跟着薛桐走进了房间。

  她还在想着两人刚刚的争辩,以及薛桐最后看向自己的眼神。

  仿佛又是一种….一种怒其不争。

  “我没有想和你争辩,毕竟我们是两个城市长大的人,文化环境不一样,我们得相互适应,我一直很尊重你们香港的文化,你也得适应一下内地的吧。”

  “我很尊重,但我觉得有时候你们条条框框太多了,非常限制,让人觉得很不自—”

  “请不要说出那两个字,会让我很害怕。”

  陆诗邈转头,语气不像刚开始那么刺头,“每个城市有自己的生存法则,上海已经很开放化了,她是个包容性很强的城市。”

  “我没有说上海不好,你不要误解我。”薛桐拿了两个杯子,倒满水,放在客厅桌子上。

  她坐在沙发上,拍了拍旁边的空位。

  “反而我认为上海是个向前走的城市,反观香港,它似乎仍然活在过去。”薛桐见陆诗邈坐了过来,伸出一只手揽住对方的肩头,让人方便靠过来,“我只是比较介意,伤害你的人或事。”

  “我懂你的意思,但你刚刚说的太直接了。”陆诗邈将头靠在薛桐的肩膀上,“这是一种乡恋情结,就好比我虽然在幼儿园生活的不开心,但如果有人骂它,我依然会跟对方吵架。”

  “可我没有骂,我只是就事论事,你们公共关系确实做的不够优秀。”薛桐的头也靠住对方,两人静静地坐着。

  “我知道,你是个非常讲道理的人。”

  说完陆诗邈蹭了蹭薛桐的头发,两人的争辩就此止步。

  陆诗邈因为舆情不敢打开手机,于是只能发呆地看向别墅客厅角落。

  角落有个古董落地钟。

  表盘中央有英文:亨达利。整个表桩,精致海派,四音簧敲,瞽盘雕木纹。

  “这个表是民国时期的吧…..看起来特别值钱。”

  薛桐随着她目光瞧过去,那表看起来确实比较华贵,而且管家经常擦拭,显得铜漆格外亮。

  她不敢回答。

  薛桐很怕这个话题一旦被扯开,就会收不住场。

  她惶然诚恐。

  她还没想好要如何向陆诗邈交代自己的家庭背景。

  两人发展有些过□□猛,以至于打乱了她原有步骤和计划,背后薛家的烂摊子还没处理,陆家的事情她也没开始着手布置,她感觉此刻从任何角度,都难以张嘴提及自己的家庭身世。

  薛桐很怕陆诗邈会有负担,难以承受。

  陆诗邈过去的表现实在太让她担忧了,她生怕会搅乱陆诗邈这片赤诚。以至于让人生活变得畏手畏脚,最后灰溜溜地逃离。

  倒也不是薛桐不信任陆诗邈。

  只是这个时机还不太好。

  “我也不知道。”薛桐开口骗着,骗完便转移了话题,“你饿不饿,你想吃什么我们点外卖。”

  说着她拿起手机,用余光观察陆诗邈。

  幸好陆诗邈也有点饿,她回神从兜里掏出手机,准备刷刷附近的外卖,“你想吃什么?”

  “算了我不问你了,你只要不吃肉,不吃碳水,什么都可以吃。”陆诗邈自顾自地翻阅外卖榜单,今天瞧着哪样外卖都格外没有胃口。

  薛桐手机响了两声,她看了一眼,随后皱眉起身,“我去卫生间。”

  “好。”陆诗邈觉得薛桐倒也可爱,如今换成女朋友的身份,连上个厕所也会跟自己报备。

  薛桐急急忙忙往厕所走,关上厕所门,立即将手机夹在耳朵上。

  沙发上陆诗邈趁着点外卖的空档,忍不住点开了微博。但她只扫了两眼热标题,就一下把手机扔出去好远。

  好烦。

  这些网友真的敢胡说八道的?

  陆诗邈平常不爱看八卦,平常新闻都是从办公室小群得知、或者中午食堂丽丽没事讨论几句,她就跟着听听。自己所有的新闻学习都来源三款大红色的app。每天打开,时不时还得上去做两道题,不然积分垫底,会被丽丽骂到狗血淋头。

  如今看着原本该属于明星的标题位置,如今明晃晃写着:上海爆.炸案谈判官。

  陆诗邈人都傻了。

  她内心刮起一阵风暴,瞬间天寒地冻,多巴胺在体内骤减,感觉耳朵跟着刺痛起来,如今没闭眼,似乎也能看见那场大火了。

  她恐惧又害怕。

  不知道自己是在害怕那场大火,还是害怕自己是那场大火的始作俑者。

  陆诗邈不顾腿伤,在沙发上屈膝缩成一团,两手环抱膝盖,把头埋了进去。

  薛桐还在卫生间里讲电话,她顺着门缝瞧向沙发上的人,陆诗邈目光呆滞,满脸憔悴,魂不守舍地把手机扔出去好远,随后用双手捂住耳朵,将头埋进膝盖里。

  她心如同被拧烂的毛巾,粗糙又皱巴。

  薛桐用手围着嘴巴,严肃说道:“二十分钟我过去,你让他等好。”

  挂了电话,她讲手机揣进屁股兜,快速走向沙发。

  陆诗邈像一条淹死的鱼,翻着白肚皮,好似没有一点生机。不管是从耳朵,还是心里,看上去都格外脆弱。

  薛桐怎会不知陆诗邈此刻的感受。

  她作为薛家叛经离道的三房之女,亚洲船王唯一的女儿,时常要被港娱当成回锅菜来涮,那些八卦记者为了博眼球,话说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薛桐身为薛家人早已习惯这种生活方式,自然练就一身铜墙铁壁,百毒不侵,并且自从薛桐身居警司职位后,媒体也有害怕,开始自持收敛。

  可陆诗邈不一样,她这么阳光,优秀。

  被母亲批评两句都会自责不已,被顶楼人欺负都不会还嘴。如今坐在沙发上可怜的就像个蒲公英。

  仿佛风轻轻一吹,就要七零八落了。

  薛桐坐过去,伸手直接将人紧紧抱住。

  她用商量的语气对陆诗邈开口,“这样好不好,我给你吃一片安眠药,你去床上躺着睡一会。”

  “我出去给你买披萨吃好不好,海陆双拼,黄金芝士边,还有你喜欢吃的牛肉焗饭。”薛桐把嘴唇贴在陆诗邈的耳骨上,轻咬一口。

  “说不定等你睡醒,等我回来,一切都会过去。”

  陆诗邈摇头,她用手指堵住半边耳朵,弱弱地说,

  “我觉得我左边耳朵听不见了,薛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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