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沅要在英国留读三年, 路槿橙却马上要毕业,她花了好几天收拾行李,还寄回国许多。

  姜沅找导师借车送路槿橙去机场,临检票前, 这个热情的姑娘泪眼汪汪:“呜呜呜, 阿橙, 我会想你的, 你回去再也没有人陪我吃火锅了!”

  路槿橙浅笑道:“回国来找我玩。”

  “还是算了吧!”姜沅瘪着嘴说:“你家唐枳会把我杀掉的……”

  她没忘记初相识那日, 如玫瑰般的女人锋利尖锐的眼神, 现在想起来都挺毛骨悚然的。

  路槿橙戴着耳机挥手与姜沅告别,在她的目送下踏上回国旅程。

  与唐枳交往的第四年,她终于回到她身边。

  唐枳来的比路爸路妈都早,她穿着她们几年前同在商场买的淡黄色针织裙, 遮住一身锋芒。

  路槿橙拖着行李出来, 第一眼就认出人群中安静站立的女人,在这硕大空旷的机场,她在等她。

  她永远都在终点等她, 一如既往。

  路槿橙忍着要奔上去抱她的冲动, 只是站在自己父母旁默默看她。

  她们有一年零四个月未见, 唐枳的气色好多了, 听邱叶和另外几个学姐的反馈, 她已经吃完了三个疗程的药,目前正在做心理康复治疗。

  路妈妈把自己女儿摸了个遍:“坐飞机累不累?你在家里先住一个月好吗?爸爸妈妈好久没见你了,你爸昨天就买好了排骨, 说要炖给你们吃呢。”

  路槿橙半年前就和父母提过因为工作原因她要搬去和唐枳住, 其实就在市区,加上路爸路妈很放心唐枳, 也少了重新租房的麻烦。

  唐枳婉拒了路爸路妈的邀请,她还要回家,为以后的事情做准备。

  然而路槿橙说是在家住一个月,实则没半个月就要搬出来,这半个月里唐枳很忙碌,两人没有找到机会见面。

  “久等了,我妈非要我喝完那口汤。”

  路槿橙小跑上来,唇边呵出白气:“怎么站在马路边?你又穿短裙!”

  唐枳的眉眼在吹起的烟后逐渐清晰,她摸了摸女生的头,接过她手里的行李说:“走,回家。”

  回家这个词太温馨了,在这冬日的傍晚,夕阳西下,这两个字比烧烤铺烧得正旺的火炉还要暖。

  出租车上路槿橙发现不像之前熟悉的风景,她趴在窗前看了好久回头问:“你搬家了?”

  唐枳纤长的睫毛遮盖住眼中一团漆黑,低声“嗯”了一句,再没说别的。

  新房子不远,在华容商场的另一侧,从走廊窗台往下看可以看见西门那座海豚雕塑。

  路槿橙一进门就被两团毛绒围着转,低头一看,橘白色的橙子不过一年时间胖成了猪,正翻出肚皮对唐枳撒娇,而另一团毛茸茸……

  竟然是一只短腿柯基!看起来怯怯的,偷偷闻着来人的脚,它不认识人也很热情,因为没有尾巴,胖乎乎的屁股代替尾巴摇个不停。

  “狗狗?!”路槿橙抱起柯基左看右看,“你什么时候又养了只柯基?好可爱!”

  唐枳拿出棉拖鞋放在她脚边:“养半年了,它叫橘子。”

  从开始她就在精心策划一切。

  是路槿橙说过的复式公寓,也是她说过的一猫一狗和两个人,唐枳全部实现了。

  路槿橙抱着狗走进公寓,墙壁涂成了暖色调,楼梯口用珍珠串成帘子,木地板,地毯是她喜欢的浅蓝色,楼上是床楼下是工作室,楼梯转角是储物柜和零食柜,客厅放着做旧复古的小餐台与沙发相配,依旧是落地窗。

  一看就是精心装修布置过的,曾经的雕花木镜子镶嵌在工作室的墙壁内。

  “你……租的房子还花钱装修啊?”

  唐枳点了烟,将橘色火机放置在餐桌上没说话。

  这橘色火机磨损了不少,表面的花纹都掉光了,路槿橙认出是自己送给她的那一个,火机哪里能维持这么久,唐枳一定经常拿去充气反复使用。

  她目光灼灼,从火机挪到坐在沙发上的女生身上,带着半确定半不确定开口:“你别告诉我……这房子……是你买的?”

  唐枳笑而不语,一年时间她头发长了不少,已经越过腰线,半垂于肩头。

  她这样代表默认。

  路槿橙将橘子丢到窝里大步上前扯住女生的衣袖:“真是买的??”

  这是市区最繁华地段的公寓啊!虽然不过八十平方,那也是黄金价位的存在,更何况公寓水电物管也不便宜啊!

  她不敢置信,连忙坐下掰过唐枳抽烟的脸:“你是不是又开始不吃饭睡觉拼命工作了?”

  唐枳指向桌上的日历:“没有。”

  日历上龙飞凤舞的字迹写下许多事情,有每日吃药打的勾,有交水电煤气的日子,还有工作完成进度,以及路槿橙的生日。

  连她例假的日子都记得清清楚楚。

  路槿橙大为震惊。

  自从和唐枳在一起后她才发现,除了父母,原来世上真有这样的人,你的每一句话她都会记在心里,你的所有事情都会放在第一位,而这个人自己却并没有感受过多少温暖,甚至是从黑暗中爬出来的。

  她爱她岁月洗涮不掉,就像在南大门口的路灯下,唐枳说:时间冲不淡的只有爱。

  橘白猫儿认出了路槿橙,讨好地蹭着女生手心,圆滚滚的身体一同倒在膝头。

  路槿橙被猫咪吸引注意力,抱起它来回翻看:“我的天,禁止给猪染色!”

  就一年胖成这猪样,她都不敢让唐枳做饭了。

  不过路槿橙还是很好奇,撸着猫咪凑上前问:“你花了多少钱买这公寓?”

  小狗好奇的模样和橘子接回家第一天的样子完全重叠,唐枳淡然地将烟丢入喝剩的矿泉水瓶,撑着柔软的沙发倾身上前亲吻眼前的姑娘。

  时隔一年多一点的吻,在递减的药物下渐渐融合回归成最初阶段的热烈。

  路槿橙好奇起来真的就要问到底,她又用那唯一的绝招——点在唐枳纹身的腰间。

  “多少钱?”

  唐枳被迫放开她道:“几百万。”

  “所以几百万?”

  “……”唐枳弹了一下路槿橙额头:“两百多万,包括装修和家具。”

  这回换路槿橙失语,她在心里计算好一会面色严肃地说:“我可以被你包养吗?”

  唐枳爽快的很:“可以。”

  路槿橙吸一下鼻子,装模作样道:“那有什么要求?”

  女生卷发飘逸在身后,叼着烟起身走去拿火机,丢下一句:“暖床。”

  ……

  路槿橙回国,南大宣传部聚餐又开启了,一同来的还有成立了律师事务所的胡慕湾和掌管五所酒吧的宁晚。

  “恭喜你学成归来啊橙妹!”江米笑眯眯地端起酒杯,她现在是杂志社的摄影师,工资也有五位数。

  黄依然剪短了头发,显得干练利落,她大力勾住唐枳的肩膀:“唐姑娘今天不搞个十杯?”

  “别闹!”邱叶拿走唐枳的杯子,表情痛苦地回忆:“求求了,我不想再看到发疯的唐姑娘!”

  那天晚上着实给孩子整出心理阴影了。

  陈楚宁和李思月恰好在一个广告公司,两人交集比较广,李思月已经有未婚夫,人也娇羞了许多,无名指的钻戒亮瞎在场众人,宁晚甚至还摘下来放到自己手上欣赏。

  唐枳盯着钻戒若有所思。

  “看来这里最先结婚的应该是思月学姐了。”路槿橙面前无意放了一杯酒,唐枳要伸手拿走,女生却突然摁住她。

  她挑眉瞧她。

  路槿橙解释:“我马上也要工作步入社会,总要锻炼喝酒能力的。”

  这话倒是不错,邱叶来劲儿了:“就是就是!你是养老婆不是养女儿,喝点酒怎么了!”

  唐枳蹙眉凝视路槿橙,得到对方很坚定的眼神。

  她会护着她,路槿橙坚信不疑这一点,可她总要长大,不会是大树下被庇佑的小花。

  二十三岁的路槿橙第一次尝试喝酒,入口涩苦辛辣,却莫名的刺激,忍不住又喝了好几口。

  宁晚拍掌起哄:“橙姐姐好酒量啊!”

  胡慕湾当律师之后戴上了眼镜,成熟稳重许多,碧蓝色的眼眸透过镜片蕴着笑意:“路槿橙长大了啊……”

  当初她也不过才十九岁就温暖了唐枳,从温室中被呵护的铃兰变成与野玫瑰缠绕的荆棘。

  她视线转移,回到身旁正认真注视喝酒女生的唐枳身上,依旧凌乱放肆的卷发,依旧嚣张不羁的绝美五官,连抽烟的模样也不曾变过,可她看出了不同。

  从前冷漠高傲,淡然孤寂的野玫瑰,如今满眼暖光与爱意,路槿橙是唐枳必须要吸汲的营养,在时光深处滋养着她。

  真好啊。

  胡慕湾也吞下一口酒,随之而入的还有无数酸意。

  “干了干了!”邱叶喝大了闹腾得不行,举起的整杯酒洒了一大半在陈楚宁身上。

  “邱叶!你要死啊!我新买的裙子!”

  陈楚宁龇牙咧嘴扑上去,两人仿佛又回到在南大的打闹,扭作一团,甚至还误伤一旁拍照的江米。

  “真是疯了疯了。”江米捂住受伤的额角远离战场,回头定睛一看,桌上横七竖八倒了一片,除了唐枳淡然自若地抽烟,连路槿橙也满脸醉意。

  她手里的相机差点掉地上,哭笑不得地对唐枳抱怨:“为什么每次聚一块儿都能到这地步?”

  唐枳将路槿橙的脸轻托起放到自己肩上温和地说:“因为高兴。”

  江米笑笑:“你这个最高兴的反而没喝呢,两年没见气色好多了啊,人也没那么阴郁了,挺好。”

  她起身招来出租车:“我送这几个回家吧,下次再聚啦!”

  唐枳扫码付烧烤钱,冲她扯出一个懒洋洋的笑:“路上小心。”

  夜晚的马路有洒水车经过,湿漉漉冲洗出一片水渍,唐枳抱着路槿橙避开。

  她们的家就在马路对面,打开暖光的室内灯,橙子和橘子一同屁颠颠跑来迎接主人。

  唐枳将怀里像猫儿一样软的女生放到沙发上哄着:“乖,先洗澡。”

  路槿橙喝醉酒如同变了一个人,软绵绵地撒娇:“不洗,我不要洗澡!”

  她还张开手:“你抱我。”

  唐枳的眼神瞬间变了,蹲在沙发边握住她温暖的手:“你说什么?”

  沙发上女生柔顺的发丝垂下少许,原本瓷白的脸颊染着海棠色的醉红,弱化了光打下来的刺目,将原本就精致的五官勾勒到极致。

  路槿橙半睁开眼,确认地问道:“唐枳……?”

  唐枳耐心地回答:“嗯,我在。”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的。”

  路槿橙喃喃自语:“不要再生病了喔,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拿到心理学证书,别人我不放心,所以我一定会亲手治好你的。”

  唐枳替她拨开遮住眼睛的头发:“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

  路槿橙笑了笑,凑近的唇中还带着醇厚的酒香,她主动用舌尖舔舐她,厮磨中又重复了一遍。

  “因为我爱你。”

  路槿橙看着不强势,其实非常有自己的骄傲和主见,这是她第一次剖开心口表达自己的情意,笨拙又真挚,与唐枳深邃隐忍克制下的放肆不同。

  可,就是这样的拙劣直白,更令人心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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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唐姐:我也不想的,可是她说她爱我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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