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蕊骂对了，她真的成了累赘。
她从未懈怠过，一直都在努力修炼，可她的实力到了神灵跟前显得那般弱小。
柳灵心不是孟祀的对手，甚至成为了柳长奚的累赘。
柳长奚不仅要对抗孟祀，还要分神来保护她。
柳灵心知道绿蕊不喜欢她，很早就知道。
因为在那只神鸟眼里，她配不上那仙姿玉骨的人，她是神祭，凌驾在神灵之上的存在，或许神祭就不该有情。
情会成为软肋，会成为可乘之机。
她有些不安，害怕孟祀发现她身上的望仙镜，更怕她发现柳长奚的身份。
祸端是她惹的，那她理应让这一切结束。
在还可以挽救之前。
“这张脸我可以给你！”她拦在了柳长奚跟前，挡住了孟祀，孟祀害怕划烂到她的面皮，掌心在她眼前停了下来，柳灵心的每寸骨头都长得很好，好到无可挑剔。
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很美，孟祀从前的风姿，从未欣赏过别人的美貌，柳灵心是第一个，仅仅一眼，她就记住了柳灵心的脸。
她无可救药地爱上了柳灵心的脸，甚至有些病态，她想得到这张脸，她甚至美过了鼎盛时期的孟祀。
只要她轻轻伸出手，这张面皮就会属于她。
孟祀是天狐，她沾上柳灵心的血气，就可以幻化成柳灵心的模样，可幻化之术跟障眼法一样，只能骗到那些修为不够窥探到她本身人的眼睛。
幻化的，始终不是她的。
她想要这张面皮属于她。
再靠前一点，她就会得偿所愿了。
可是，真该死啊。
孟祀的伸出的手被柳长奚死死握住，她依旧冷冰冰的，目光唯有落在柳灵心身上的时候才拥有温度：“心儿，姐姐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姐姐！”柳灵心当然知道柳长奚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的，成亲前她就许诺过，只要她不死会倾尽全力护她周全，她知道柳长奚做得到，她从不食言，哪怕只是答应她件摘花的小事，柳长奚都能记得清清楚楚，一一做到，可她不要柳长奚死。
与以往不同，孟祀的实力强大到哪怕是柳长奚也会有危险。
她是古灵族，而孟祀是创造古灵族的神，几乎在孟祀出现以后，她骨子里就升起来了畏惧，她会不安，会惶恐，她不怕孟祀伤害她，可她怕孟祀伤害柳长奚。
柳灵心从不觉得她没有了这张脸，柳长奚就会离开她，那如果孟祀只是要这张脸，她可以给她……她没那么怕疼的，只要她别伤害柳长奚。
可柳长奚不会同意的，她绝不会看着孟祀在她眼前伤害柳灵心，不止孟祀，任何人都不行！
“姐姐，我们不逞能好不好？”她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隐忍着怯懦还有担心。
她们的身上都有不能让孟祀知道的秘密，僵持的时间越久，秘密被发现的可能越大。
“心儿，有我在，她碰不了你！”柳长奚还是毅然决然地护着柳灵心，她从来都是这样的，无论站在她跟前的是谁，这是柳灵心第一次盼望柳长奚能少爱她一点。
少爱一点，也就能将她舍出去了。
柳灵心身边的人有些难缠。
孟祀也没想到除了绿蕊和沈君兰，还有这么难缠的一个人，她分明不是神灵，但可以跟她打的有来有回。
她用阵法逃开了绿蕊的眼睛，能维持的时间并不久。
灰白的眼睛浮动起血色的光芒，她枯树皮一般的肌肤抖落两片枯肌下来：“大言不惭。”
她手掌翻动，就挣开了柳长奚的手，朝着柳灵心的脸抓了过去。
柳长奚单手搂住了柳灵心的腰肢，将她从跟前挪开，避开了孟祀的手，她身上浮着两股截然不同的火焰，这两股火焰的气息，孟祀都很熟悉。
她惊异地看着柳长奚：“你怎么可以动用绿蕊和佛莲的力量，难道说你是神祭？”
柳长奚美艳张扬的五官很难和那曾经的祭祀台联想在一起，可唯有神祭能动用天下神灵的力量。
柳长奚没有应话，她攻势更猛烈了些，招招致命，孟祀还未动杀机，柳长奚已先一步动了杀机。
随着柳长奚拼命，天空中开始响起来一声声空雷声，孟祀眼睛微微眯起：“你，果然是神祭！怪不得她们真实的力量已经超过了天道，没有万仙木，却还可以逃避天罚，原来是因为你！”
怪不得她并非是神灵，却还能有这般实力，不过……柳长奚并不是她的对手，神祭再厉害，厉害在给神灵赐福上，她能给神力量，而她自身说到底还是个祭祀台。若不是血海的时候，绿蕊暗算她，害她受了伤，靠着那在狸山吸收的神性，她打柳长奚应当不会这样困难。
以前，她和祭祀台是很要好的伙伴。
“柳长奚，你以后跟着我吧！”孟祀忽然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向柳长奚，她说：“从前你可是我最忠实的追随者！”
她要伤害她妻，却还要她跟着她。
柳长奚觉得孟祀可笑至极：“做梦！”
孟祀朝着柳灵心看了眼，那轻蔑的眼神将柳灵心每一寸肌肤都收入眼底：“美貌还真是好东西，无心无情的神祭都会动心。”
柳灵心早就负了伤，孟祀本就是冲着她来的，在被引入阵法的瞬间，柳灵心就遭受到了最猛烈的攻击，因为受伤，她脸色较之平日里更苍白虚弱一些，眉心因担心柳长奚紧紧蹙着。
孟祀这样凶恶的人，看上一眼都觉得心生怜爱。
愈发，想要这张脸了。
她身形晃动，在柳长奚跟前幻化成柳灵心的模样，她的手陌上了柳长奚的脸：“我可以让你承诺，跟着我，这张脸依旧属于你。”
那双眼，满是轻佻和蛊惑。
柳长奚冷着脸震开了孟祀：“滚！”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她喜欢的是柳灵心的脸，可她刚捡到柳灵心那会儿，柳灵心还没有这般美貌，最多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小丫头片子，小丫头还总爱哭，哭的脸上脏兮兮的。
她性情不好，药宗几乎无人敢亲近她，在捡到柳灵心以前，她只能跟佛莲和神鸟说说话，就连柳固珩都怕她，处处小心翼翼哄着她。
柳灵心将她紧闭的心房敲开了一点点缝隙，自己化作温水流淌进来，让她变得像个好人。
柳长奚虽是神祭，但她以前并不算什么好东西，从她对药宗内斗的不闻不问，就可以看出她骨子里的薄凉和自私的，或许是古战场的神都沾染到了魔性的缘故，她只关心少部分人，没有佛莲那样的大爱。
或许，没有柳灵心，她也会因为岁月孤寂无趣而入魔也说不定。
柳灵心不是累赘，而是护住她心中良善的温柔，当温柔消散，她一定会疯。
谁也不能伤害柳灵心，包括她自己。
柳长奚看起来有几分不正常，突然暴涨的两股火焰竟是在阵法中焚烧起来，巨大的火光几乎将孟祀吞噬，她一时避之不及，一片衣袖都已经被烧成了灰烬，孟祀恼羞成怒：“你！在意她是吧？那我就让你看着她疼，让她在你跟前火火疼死！”
这时候的孟祀就不再只是想要那张脸了，她还想用柳灵心逼疯柳长奚，神祭不再具有神性，也就给予不了神灵恩赐了。
她就算不归顺她，也不能为倚狐所用。
“你休想！”柳长奚渐渐被愤怒冲昏头脑，天空中竟是撕开了一道口子，金色的锁链从口子中钻了出来，朝着孟祀飞来。
天罚！
这阵仗连阵法都要冲破了，怕是藏不住绿蕊她们的眼睛了，孟祀连忙传音给了莫天机，让他拦住靠近这里的所有人，自己加快了对付柳长奚的速度。
幸好，柳长奚有弱点。
她处处护着柳灵心，反而是将软肋完全露给了她。
柳灵心可不是柳长奚，她没有那么强的自卫能力，更何况她一早受伤了。
孟祀一边跟柳长奚缠斗，一边悄悄打开了阵法的角落，魔童钻了进来，直奔柳灵心。
柳灵心原是在盯着柳长奚的，身边忽然有东西靠近，身体的本能让她抽出了长剑，剑锋和锋利的指甲撞在了一起，长剑轻轻颤动，那手指直接被斩落。
她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只是魔童太多了。
一只魔童的手被斩断，另外一只魔童的手已经到了她身后，柳灵心直觉后背一凉，还没来得及闪躲，后背已经被锋利的指甲抓破，孟祀叫了声：“别伤了她的皮！”
这就是她不愿意动用魔童的原因，他们下手没轻没重，刚刚出手就伤了柳灵心的皮，背上的皮用不成了。
“心儿！”柳长奚见柳灵心又受伤，心神大乱，她当即要破开孟祀的攻势去帮柳灵心。
孟祀趁机一掌落在了柳长奚后肩。
柳长奚身体朝前飞出，发出一声闷哼，刚刚站稳立刻冲向了柳灵心，她没有再跟孟祀缠斗，在她眼里身上的伤重要不过柳灵心。
可她乱了心，也就给了孟祀可乘之机，她紧紧缠上柳长奚，一边指挥着魔童攻击柳灵心，还有一声声痛惜的呼喊：“小心她的皮！”
柳灵心的皮还是遭到了不同的损失，魔童对血肉的渴望就注定了他们不能乖乖听话，不抓伤柳灵心。
好在，脸上的皮没有什么大碍。
孟祀终于是如愿制服了柳灵心和柳长奚，她摸上了柳灵心的脸，柳长奚发出一声低闷的呼喊：“心儿！”
她能感受到冰冷的指甲落在了脖颈细嫩的皮肉处，脊背的凉意吞噬了五感，柳灵心不安地动了动脖颈，她怀中的望仙镜变得滚烫，她望向被魔童抓住的柳长奚，柔弱的唇瓣轻轻颤抖：“姐姐，姐姐不看。”
她示意柳长奚闭上眼睛，可柳长奚的眼眸却越睁越大，她要将所有的痛都牢牢地记住，刻在脑海中，无力的绝望感让她的呼吸都变得困难了些。
柳长奚的眼眸像是裂开一般，鲜红的血珠从眼眸中滚出，钳制她的魔童闻到了血腥味，朝着孟祀看了眼，这才小心翼翼地伸出去手，沾了沾柳长奚眼角的血珠，她的手刚刚摸到血珠，竟是半只手掌都被鲜血融化，他捂住手，发出不甘心地嘶吼声。
他比划着想要杀柳长奚，孟祀冷笑一声：“你可杀不了她。”
孟祀朝着那只断手看了看，戏谑地扯动嘴角：“神祭的血克制魔物还真不错，可惜马上就不是了。”
她摸着柳灵心的脖颈，找着最合适位置下手，柳灵心此刻已经只剩下焦急了，她自然也看到了柳长奚的异动，她在温姒掌心挣扎，孟祀不满地皱眉：“别动，皮该坏了。”
柳灵心吸了口气，她故作配合，却猛地冲出了孟祀的钳制，孟祀以为她要逃，猛地用力一抓，那张皮被成功拽离。
柳灵心没有逃，她只是扑向了柳长奚，她紧紧地抱住了柳长奚，一只手遮住了她的眼睛：“别，别看。”
剧烈的疼痛让她呼吸都感到刺痛，那张惊艳的脸皮，此刻已经脱离了骨肉，那张脸只剩下蠕动的血肉，泪珠滚落直接滴落在血肉上。
疼的，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可她能感受到掌心下掺着血的泪，滚烫地蹭过掌心：“心儿，你疼吗？”
她呼吸紧了紧，软着声音哄她：“不，不疼的，一点都不疼。”
那只剩下血肉的头颅，还在不停地往下滴落鲜血，柳灵心眼前早已是一片血色，她除了一片血红，什么都看不清，脑子也混沌了几分。
不止血，她应当也会死。
可她顾不得许多了。
孟祀都可以感受到，在柳灵心抱住柳长奚后，柳长奚被引动的魔性在减弱，她有些恼怒：“你敢坏我好事！”
她上前就要拽开柳灵心，将她此刻的丑陋面容完完全全暴露在柳长奚跟前，可她刚刚伸出手，空中居然再次落下些金色的锁链，金色锁链将穿过了魔童的身躯，柳灵心两人缠绕，离她们近的魔童直接毙命。
孟祀伸出的手，还未靠近金色锁链，一道雷就朝着她手背劈了过来，她快速朝后退去，才没有伤了手中的面皮。
柳灵心的手指微微颤着，她没有多少力气，手指渐渐覆盖不住柳长奚的眼睛，那金色锁链竟是顺着柳灵心的手臂爬行，将她的手绑在了柳长奚眼前。
真不公平！天罚居然在维护柳灵心！
孟祀看着眼前一幕，眼睛已经红的可以滴血。
差一点，前功尽弃。
孟祀还想有所行动，却忽然感应到三道熟悉的气息，倚狐她们在逼近了，她们应当都各自冲破了魔童的控制。
好在，目的达到了。
她朝着手中的面皮看了眼，离开了此处。
柳长奚可以嗅到浓郁的血腥味，她可以感受到衣襟，脖颈处都被滴落了许多血珠，她眼前被遮住，可她能感受到，柳灵心的生命在消散。
她从未这样害怕过，害怕到浑身发抖，她呜咽一声，忍不住发出哀求：“心儿，别睡好不好？”
“好。”柳灵心应了她，呼吸却一点点在减弱。
她有些困，眼眸一点点闭合，怀中的镜子却在此刻变得更烫了，柳灵心的意识被烫的清醒了几分，那镜子几乎要烫坏了她的心口，仿若要融尽她胸前血肉一般。
——
倚狐她们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靠着金色锁链支撑才能彼此相拥的柳长奚柳灵心两人，柳灵心头颅上只挂着层血肉，脸上的皮不翼而飞，就连蠕动的筋脉都能看的一清二楚，那张脸在流血，鲜血浸湿了柳长奚肩头的衣料。
她呼吸很慢很微弱，似乎随时都会断开。
她的手搭在柳长奚眼前，指缝里有血流出，她身上都是伤，没有一寸好地方。
绿蕊的腿软了软，她几乎支撑不住了，无力地朝着两人跪了下去，她肩负着守护两人的责任，却因为贪玩，和白鹤说说笑笑把她们害到了这幅田地。
她，她罪该万死。
柳长奚感受到不属于孟祀的气息，她终于有了声音：“求求你们，救救心儿。”
她从未求过人的，因为她生来就什么都有。
可她也会害怕失去，怀中的人一点点冷下去的体温都让她觉得不安。
沈君兰还是最冷静的，她连忙上前，在她靠近的瞬间，那些金色锁链开始慢慢消散，柳灵心发出微弱的声音：“不，不能看。”
“我跟你保证，长奚不会看到的。”她抬手就打晕了柳长奚，在金色锁链彻底消失以后，她一手接住了柳灵心，一手接住了柳长奚，她都不忍看向柳灵心的脸，撇过头，一滴泪滚了下来：“灵心也答应我，不要睡。”
“好。”柳灵心很乖，她靠着沈君兰，呼吸虽是微小，但一直在努力呼吸：“君兰姐，我不疼的，不疼的……”
虚弱的声音有些哭腔。
绿蕊在倚狐的搀扶下，终于是跌跌撞撞冲到了两人跟前，她看了眼昏睡的柳长奚，看着柳灵心的故作坚强，“柳灵心，你不知道喊疼吗！”
“你以为你不喊疼，我就不会愧疚了吗？”
柳灵心什么都看不清，她能听到声音，只是回应的声音都是细弱无力的：“我没那么好，我只是觉得……我如果说疼，姐姐会疯掉的。”
她不仅要让柳长奚相信她不疼，或许也该让自己相信她不疼的。
她告诉自己不疼，或许说的够多就真的不疼了。
沈君兰将柳长奚递给了倚狐，自己用灵力小心翼翼地为柳灵心覆上了一层光壁，隔断拂过的风都能让她疼的可能，她抱起来了柳灵心：“灵心再坚持一会儿，一定要再坚持一会儿！我替长奚求你了！”
“好。”她疼极了，可她舍不得闭上眼睛。
沈君兰怕她死，她也怕她死。
沈君兰抱着柳灵心走了，绿蕊还是怔愣在原地。
倚狐朝着怀中也很虚弱的柳长奚看了眼，她知道绿蕊愧疚，可眼下愧疚什么都改变不了，她也没想到她能冷静到此等地步。
她抱起柳长奚，劝了一句绿蕊：“绿蕊，先把人救回来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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