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小说网>耽美小说>山水间【完结】>第27章 颜料

  “表哥如何?”曹闲月重复着顾氏的话,眼睛睁的一大一小瞧着后者,这话是她想得那个意思吗?

  顾氏被她瞧得颇为不好意思,欲盖弥彰道:“娘亲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

  即便对面是自己的亲身女儿,也因为曹闲月从小独立,凡事都有自己的主见,致使母女两人的关系倒不如别家的母女亲密无间,无话不说。

  顾氏时常觉得,面前的女儿虽然是她生的,也是她养大的,但她却永远猜不透她内心的想法,亦无法左右她的选择。

  所以,这时候想和曹闲月谈谈她的婚姻大事,顾氏突然不知该如何谈起。

  想起自己作为一个母亲的责任,顾氏纵然不知怎么讲,还是得说。

  她找回了一些言语道:“你表哥为人老实,勤奋上进,样貌和人品都不错。你们关系近,娘亲对他知根知底,不怕他欺负你。他现在一心读书,日后要是能金榜题名,前途也算有了着落……”

  顾氏云里雾里转了一大圈后,终于说到了重点:“你若是觉得他不错,娘亲可帮邀他上门,让你见见他……”

  “等等…”曹闲月听出了她的意思,及时打断顾氏继续说下去,欲言又止道:“娘亲,你这个意思?”

  顾氏复杂的眼神,默认了曹闲月的猜测。

  “可是…”曹闲月的脑子飞快转动,想着如何拒绝顾氏。

  什么表哥、堂哥,她根本就不认识,要让她嫁给一个陌生人,绝不可能。更何况亲缘这么近,就不怕两个人结合在一块生出个脑瘫来?

  曹闲月心知肚明近亲结婚的危害,可这个时代的人不懂,她又该如何和顾氏说呢?

  还没等到她找到合适的理由,顾氏见曹闲月沉默着,就以为她不乐意。

  本来就犹豫的顾氏,更加没了底气,叹了一口气道:“唉,罢了罢了,就当娘亲今日没有说过这席话。”

  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道:“你接着读书吧,娘亲也去忙其他的事了。”

  “我觉得娘亲今天的态度有些怪异。”曹闲月目送她离开后,扭头对元芳吩咐道:“你去打听打听怎么回事。”

  一向是曹闲月小耳朵的元芳应声而去。

  曹闲月手指轻敲着桌面,脑中思量,她虽然让元芳再去查查,但是心底早就对顾氏的态度有了答案。

  正如她之前猜测的那样,她的父母可能心里早就想好了她的婚姻归宿。

  顾氏今天来的言语,或许是试探她的意见,或许想暗示她点什么,让她做好心理准备,但是不管是什么,她都得想出个应对的法子来,以备不时之需。

  一时间曹闲月思绪纷飞,解决这件事的办法一个个被想出来,撇去那些不靠谱的,最后归结到底只剩下“嫁”与“不嫁”两个选择。

  不嫁?就势必要面对父母的压力、家族的逼催和一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最差的可能就是不管她愿不愿意,亲事照样会被定下,然后她被捆着上花轿……

  嫁?要是能找到合适的人,曹闲月也不是不乐意。至少她要嫁,也要嫁个她能够接受的人,那个人必不能在娶了她之后,再花心的纳三妻四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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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棠那么干脆的离开,并不是因为她不愿意和曹闲月多相处一会儿,只是由于图画院的考试越发临近,她需得去准备一些东西。

  到独胜元药铺里,买些灯草、青黛、朱砂等;宣德楼前,找相熟的驴肉店老板,要点驴皮下脚料;寻常小道边,捡点石匠遗漏的石材碎屑和黄土…

  谢棠花了一早上的时间走街串巷,才找全自己需要的东西。东西虽然不多,但拿到手头上也是满满当当一大布袋。

  回去途中,她路过孟钊的书画铺,谢棠踟蹰了几下,到底没有选择进去。

  如果她乐意开口,孟钊可能会答应帮她,但是对方图的是她的画技,自己需要通过画院的考试才能证明自己的画技。在通过画院的考试之前,自己在对方眼里约莫一文不值,那自己又有何底气,要人帮忙自己呢?

  谢棠深吸了一口气,还是靠自己吧。

  回到家后,齐青已经在院子里帮她准备好了她所需要的一系列工具。

  谢棠匆匆放下东西,从布袋里翻出驴皮来,交给齐青,嘱咐道:“还像从前那样熬成胶。”

  对于这件事,齐青早就轻车熟路,不需她再多说什么,就明白怎么做。

  当她拿着驴皮进了厨房,放进水缸里浸泡时,就听到谢棠在外头高声问道:“对了,齐青。上次你晒的那些干花呢?”

  “你等一下。”齐青安顿好驴皮,又从厨房的杂物里翻出一个灰色布袋来,拿出了厨房。

  谢棠已经将今天带回的东西,在长桌上一字排开,有药材、有石块、有大小碟子、有陶罐,桌边小火炉烧的正旺,水蒸气滋滋的往外冒。不懂行的人路过,还以为她这是要炼丹呢。

  齐青却见怪不怪,走到她的身旁,将布袋内自己晒干的干花全倒了出来,按颜色不同,逐一分类。

  谢棠现将从药铺买来的灯草拿了出来,挑出里面的杂质,然后将它们放进陶罐里点燃,待灯草完全烧着后,她眼疾手快的拿来陶罐的盖子盖住陶罐,只留下一条小缝出气。

  在等候灯草闷透的时间里,她又拿来齐青晒的那些干花,先选了一个橙红色,将所有同样颜色的花瓣放进研钵里磨成粉状,扔进火炉里熬煮。接下来,她如法炮制把其他的花瓣也处理了。

  齐青在一旁充当她的助手,把朱砂同样研磨成粉末,倒入小碗内,因朱砂不溶于水,所以得需加点驴皮炼制而成的胶,再加些水,静置。

  这头灯草闷好了,谢棠放下手里的活,将陶罐内的草灰倒进洗干净的研钵内,稍加研磨,使它变得更加细腻,再取出一个小碟子,挖一勺草灰,置于其中,加胶搅拌。

  在明媚的日光下,小碟子内的液体漆黑发亮,犹如浓墨。

  谢棠扯来放在一旁的纸和毛笔,沾上些许液体,按着纸正想下笔试试色,视野里突然发现毛笔的笔尖分出了岔。

  她停下动作,重新直起身子来,用齐青修衣服的剪子,将毛笔尖小心翼翼修剪了一番,这样一来,又可勉强用一段时间。

  柔软的笔尖划过宣纸,暗黑色的浓墨登时在纸面晕染开,恰如在明晃晃的白日里,天际突然裂开一条细缝,星辰隐约在内里浮动,由此让凡人窥见宇宙神秘的一角。

  黑墨的边缘参差不齐,就像长出了黑色的绒毛一般,这就是灯草烧制成的奥秘之处。

  用它制成的墨水,可以用来勾描人的须发、眉毛和蝴蝶的斑纹,远比油烟墨,或是松烟墨来得更加轻盈灵动。

  它也有一个独特的名字叫做————————灯草黑。

  谢棠见墨色得当,就收了笔,让齐青将剩下的那些粉末装进小瓶子里,以便她随时取用。

  等她空出手后,火炉里熬的花瓣水也沸腾了,谢棠忙拿来纱布放进一个大碗里,然后花瓣水倒入大碗内。

  过滤掉花瓣的碎末和其他杂质,一碗黄澄澄的水摆在了她的眼前。这样的水尚不能当做颜料用,还得在阳光下放置一两天,等它晒干成粉末,才能变成可用的颜料—————鹅黄。

  一旁的朱砂也放置的差不多了,取一个新碗,将上层的液体倒出。留在碗底的沉淀,用手指搅拌开,为朱砂色。而被倒出的液体,同样用手指搅拌开,为朱膘色。两者之间的差别在于朱砂红的更加深沉,而朱膘带点橙。

  所以,为了自己的画卷能染上与黑墨不同的颜色,她只能通过加工一些触手可及的材料,制备出可以得到的颜料。

  等谢棠将剩下的材料都处理好后,天已将暮,四周邻居家的屋瓦上都飘起了渺渺炊烟。不知谁家的饭香味隐约传来,令本没有多少感觉的谢棠顿时口内生津,饥饿袭来。

  她看了一圈周遭,火炉里的炭火燃了一下午,只剩下一点微弱的火光,桌面上摆着整整齐齐的一排小碗,内里所盛的液体在暮光之下已然看不清原本的颜色,但谢棠却了然它们经过沉淀或晾干后的模样。

  有了这些颜料,她心里便有了足够的底气去迎接不久后的画院考试。谢棠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目光越发坚定。

  将装有颜料的小碗,一一放到稳妥的地方,她回头又将院子收拾干净。

  待到她放下扫帚的那一刻,齐青的声音也恰恰好从厨房传了出来道:“公子该吃饭了。”

  谢棠应了一声,洗净了脸上粘的五颜六色的颜料,转身进入偏房中。

  偏房内尚未点上油灯,昏沉沉的比外头更加阴暗,一人跪坐在角落里,手里捻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在她面前的案台上隐约可见摆着一尊佛像。

  “奶奶,齐青已经做好饭了。”谢棠走到她的身后,请道。

  那人对谢棠的话置若罔闻,仍旧念着佛经…

  作者有话要说:

  那虐恋情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