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原来是因为老鼠啊。”法兰点完房间剩下的灯,感慨道。
怪不得,他认识利威尔那么长时间,也没见他碰过什么女人。这俩也没认识多久,他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是大老鼠的话,那确实挺吓人的。别说是思雅,就是自己睡得半梦半醒间看到那么只大老鼠趴在身上,估计也要恶心半天。
肮脏混乱的地下街,不管用什么办法,迟早有一天他们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到阳光下去。
伴随着室内光线逐渐明亮,伊莎贝尔茫然地揉了揉眼睛:“那大嫂去睡大哥的房间不就好了?”
利威尔无语,语气里有微妙的不爽:“你是白痴吗?还有,什么奇怪的称呼,说了多少遍不要乱叫。”
伊莎贝尔打了个哈欠,看着黏在利威尔身上的思雅,懒洋洋道:“可是,大哥,都这样了,睡在一起好像也没什么吧。”
不叫大嫂也没什么说服力啊。
“再说,也就是睡觉嘛。”单纯的伊莎贝尔其实对性别概念还比较模糊,在她看来男人跟女人没什么太大区别,她就经常去跟男孩子打架,有的男孩子还打不过她呢。
就是睡觉嘛,外衣一脱,被子一盖,能有什么事情?
仍然挂在利威尔身上的思雅缩了缩脖子,感觉到利威尔衣衫下紧绷的肌肉还有滚烫的体温,总觉得自己在被打的边缘横跳。
她低头看了眼地下,仍是心有余悸,还是不敢落地。
就算被踢飞,她也要在被踢飞前再多赖一会QUQ。
伊莎贝尔睁着迷茫的眼睛,突然想到什么:“啊,要不大嫂跟我一起睡吧。”
跟大哥一起睡不行,跟她一起总行了吧?
利威尔走到餐桌前,将思雅一只胳膊从自己脖子上扯下,听到伊莎贝尔的话回道:“那床连你自己睡都不够吧,是真的不想让她好好养伤了吗?”
伊莎贝尔的睡姿并不好,竖着躺下横着醒来,那张小床可塞不下两个人。
刚把手扯下来,思雅又紧跟着攀上。
他紧皱着眉,稳住气息,低斥:“再乱动把你丢出去。”
思雅立刻停下动作。
干什么那么凶嘛,不动就不动是了。
下一刻,利威尔毫不犹豫地扯下她的手,把思雅丢到餐桌前的椅子上。
安顿好思雅,他转身去了厨房,拿出扫帚与拖把,在法兰和伊莎贝尔不敢置信地目光下,抽出一块白色的布围在头上。
“不用思考怎么睡觉的问题。既然都醒了,就给我起来大扫除吧。啧,竟然进了那样的脏东西。从现在开始,一粒灰尘也不许留下。”
法兰和伊莎贝尔齐齐色变,战术后仰。
伊莎贝尔:“一定要现在吗?!”
你是魔鬼吗,利威尔大哥?
利威尔用眼神给出了问题的答案。
要是能重来,他们绝对不会探出头凑这个热闹。
好他妈后悔啊,。
伤员思雅虽然腿脚不便,但还是被派发了擦桌子的任务。
洁癖症发作的利威尔顿时让她产生一种错觉,大老鼠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意识到自己竟然拥有这种恐怖的想法,思雅悲伤仰角四十五度,内牛满面,看看这是把孩子给逼成啥样了啊!
不过法兰和伊莎贝尔显然要比她惨很多,忙得团团转。
利威尔对这俩人可没那么客气,当然他对自己更是要求苛刻,事无巨细,一个人搞出了一个团的气势,打扫的热火朝天。
他能把这种热爱分给自己一点吗,思雅顿时觉得更伤心了,默默鞠一把忧伤泪。
见思雅坐在桌前发呆,正在清扫墙壁的利威尔停下动作,走到她身边:“做完了吗?”
他的手擦过桌面下的部分,原以为会摸到灰尘,没想到出乎意料的干净。
思雅无精打采地甩了甩手里的抹布,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擦过了啦,你每次都会检查那里。”
三百六十五度全方位无死角的擦拭,已经很习惯了好吗?
又来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想到刚才的场景,利威尔抬手屈指在她头上狠狠敲了一下。
“哎哟,”思雅抱住头,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干嘛打我?”
“少说莫名其妙的话,做莫名其妙的事,”说到这里利威尔语气微顿,“还有,你这脑子不好家伙,不要随随便便地抱男人。”
思雅不服气:“我才没有随随便便呢,因为是你我才……”
“是我也不行。”
这什么话?没把他当男人吗?
思雅气得在利威尔背后疯狂比划,张牙舞爪。
问就是后悔,实在太后悔了!早知道当初她多抱几次兵长利威尔,吵什么架嘛,就应该直接扑上去死死赖着推都推不下来才是。
利威尔精神抖擞地做完扫尾工作,解开围在头上的头巾,将打扫工具挨个收好,甚至还去洗个澡。神清气爽地打理完房间后又清理完了自己,心情正好。
法兰和伊莎贝尔则身体被掏空,横七竖八地瘫在沙发上,神情恍惚,享受灵魂出窍的感觉。
思雅……思雅睁着眼睛,狗狗祟祟地想偷看利威尔出浴图。但没看到,被利威尔杀气肆意的死鱼眼逼了回来。
他真就在房间里擦干头发换好衣服,把自己收拾地整整齐齐才走出来。
彳亍。
反正总有机会,思雅恶狠狠地想。
166.
日子如水般在指缝间悄然溜走。
思雅的伤好的要比想象中快一些,当然也跟她有事没事悄悄给自己奶两口,不断消除疲劳debuff有关。如今腿脚仍有不便,却已经可以稍微下地做些简单的事情。
有时她会跟在利威尔、法兰他们的后面去看伊莎贝尔练习立体机动装置。法兰天天说伊莎贝尔笨笨的,但在思雅看来伊莎贝尔已经很聪明了。要知道,普通人要在训练兵团里经过各种各样的训练,三年后才能毕业选择兵团,伊莎贝尔却能很快掌握平衡,并与利威尔、法兰进行实战。
更让思雅惊讶的是,立体机动装置的使用方法竟然是利威尔自己摸索出来的。
她又一次真实真切地感受到眼前这个男人的强悍与出众。
他的强大并不仅建立在阿克曼的特殊血统之上,更是来自于自身的勤勉与耐性。看似懒散漫不经心的外表下,是一颗一直在认真生活的赤诚之心。
那一刻,思雅觉得自己好像再次窥见利威尔深深隐藏起的另一面。
利威尔演示完动作,从半空飞下,就感受到来自思雅的视线。
“把你那白痴似的视线收起来。”
伊莎贝尔在专心比划分解刚刚利威尔做出的动作,听到利威尔对思雅说的话顺口接道:“大嫂应该也想学吧,不过还要等等哦,你现在脚伤还没好呢,等好了大哥也会教你的。”
利威尔表情很是无语:“脑袋塞屎了吗想那么多,我有说过要教吗?”
伊莎贝尔却已经「呲溜」按下立体机动装置,歪歪扭扭地钉在旁边的石柱上,摇摇晃晃地飞了上去。
思雅却笑着眯起眼睛:“你以前也教过我的。”
利威尔:“哈?”
在他死鱼眼的压迫视线下,思雅老老实实地闭嘴。
特训嘛特训嘛,他不知道又不代表不存在,不说就不说。
有时利威尔、法兰和伊莎贝尔会出门办事或处理地盘之争,做这些事时并不会让思雅跟着。利威尔出手狠戾,做事果决,不会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带回基地。
外界的风雨绕过这栋简单的木屋,在别处倾洒。
每到这时,她就会在家里做些简单的饭菜,在他们回来时就可以吃上热腾腾的食物。
就像故事里说的「田螺姑娘」。
思雅还会给利威尔泡红茶。
曾经的85℃水温让思雅最后也没闹明白到底合不合利威尔的口味。但她想到佩特拉说过,利威尔很喜欢埃尔德泡的红茶,而埃尔德会将烧开的水放置一会再冲泡。
思雅如法炮制,获得了利威尔平静喝茶地表情。
思雅:?
那到底是合口味呢还是不合?她最后还是没闹明白。不过既然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那至少应是没有踩雷,可喜可贺。
事实上,对利威尔而言,思雅泡的红茶他很喜欢。
正是因为很喜欢,反而让利威尔开始不可避免的感到困惑。
虽然每每听到思雅那些与六年后的自己相关的言论都觉得荒诞可笑。但无法否认,思雅似乎真的很了解自己,尤其在生活的细节方面。
诸如红茶的冲泡、饭菜的咸淡以及他的卫生习惯,利威尔不觉得这些东西能够从外面打听到,除非真的和自己朝夕相处过。思雅表现的又那么自然,丝毫没有刻意伪装和自己熟稔的模样,在语言和行为中不自觉的就透露出亲密与了解。
如此种种,让利威尔很难假装看不见,甚至有些小在意。
难道她说的都是真的吗?但又怎么会出现这样诡异没有道理的事情。
利威尔反手拿起红茶杯,靠坐在椅子前,翘起右腿陷入沉思。
那天晚上,他又在沉入梦中,随着情绪起起伏伏,潮涨潮落。
自思雅到来后,利威尔总是做梦。
梦里的人是他,却又不是他。所有的景象都那么模糊,像蒙住一层淡淡的薄雾。有时是一小段交汇,有时只是轻描淡写的风景。
梦里的女孩偶尔也是黑色头发,但大多数情况都是白发。利威尔始终看不清她的脸,也听不见她的声音。
他想要说话,却总是被更大更寂寥的风声吹落。
利威尔想要抓住对方的手,每每都会被她狡黠地溜走。
少女穿戴着立体机动装置,在林间穿梭。梦里的自己一脚踹向她的后背。绝对是收了力气,连出脚都那么小心翼翼,像野兽收起利爪,唯恐伤了对方。
白发女孩落入他的怀中,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
你是谁?
利威尔想问,你究竟是谁?
但心底的声音却反反复复地喃喃,别松手,拉住她的手。
别让她走。
利威尔向前两步,依稀间可以看清少女上翘的嘴角。他蓦地瞪大眼睛,几乎心脏都要跳出喉口,迫不及待想要看清对方的脸,却在此时,乌云遮蔽视线,瞬间陷入黑暗。
他急/喘着从床上惊醒,迎接他的是独属于地下街的腐朽气味。
别让她走。他的小姑娘。
167.
思雅觉得这两天脚伤好了不少,所以在利威尔他们不在时,也会心血来潮打扫打扫卫生。
这天她沿着木头搭着的楼梯一蹦一跳地爬上二楼。二楼基本是用来存放杂物的房间,其实也不算很脏。毕竟是洁癖怪的领地,不过容易落下灰尘。
思雅哼着歌,拿着小扫帚悠闲地扫着,却不经意间在地板的夹缝里发现一抹细小的绿意。
她放下扫帚蹲下身子,看着夹缝里钻出头的黄色小花,大大「哇」了一声。
这就是在墙上世界路边最容易看到的一朵小黄花,坚韧而顽强,在狂风中也能怒放。没想到竟然在地下街也能生存,这是怎么做到的?
思雅抬起头,却见房顶处不知道什么时候裂开一条缝隙,缝隙之上却正好是下水道的通风口。特定的角度下,微茫的太阳或雨水会点点滴滴地洒落进来,就那么小小的一点,却也能让这多花钻出泥土,迎向天光。
等到利威尔三人回来,伊莎贝尔到处找不到思雅。利威尔沿着楼梯走上二楼,便看见思雅一个人蹲在墙边,看着地板上的东西一动不动。
“喂,那是什么便秘的姿势?”
思雅回过神,惊喜地冲他招招手:“你快过来。”
利威尔微微皱眉,却还是抬脚走到她身边:“要是便秘了就老老实实在楼下蹲好,脚恢复了吗就跑到楼上来……”
思雅没在意他说什么,只是略显激动地招呼他道:“你快看你快看!”
那一朵柔弱盛开的花朵。
利威尔微微怔愣,思雅得意道:“是不是很厉害?”
伊莎贝尔听见动静,和法兰都追着声音跑上来,她也看到思雅指着的那朵小花,稀奇地蹲下来惊讶道:“哇,竟然开了花,好棒啊!”
“是吧!”思雅翘起嘴角,喜不自胜,像自己被夸了似的。
那翘起的嘴角,和他梦里一模一样。
利威尔目光微动,看着和伊莎贝尔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思雅,身形渐渐隐没在阴影里。
梦里他接过一朵小花,夹在书的扉页,书页翻飞间,簌簌作响。
思雅极其喜欢这朵小花,她来到地下街后许久看不到清新自然的植物,骤然发现后心中满是欢喜,总也忍不住探头去看看。
利威尔见她那没出息的模样,微眯着双眼嘲笑道:“再跳来跳去,楼梯都要被你跳塌了。”
思雅不服气地囊着鼻子,嘀咕道:“才没有呢,要是塌了也是楼梯质量太差。”
伊莎贝尔疑惑:“大嫂那么喜欢,不如摘下来好了呀,天天上上下下确实很危险诶,毕竟你的脚伤还没好呢。”
法兰弹了弹她的额头,笑道:“摘下来很快就死了。”
想到这里,思雅也满脸愁容,坐在桌前托着下巴叹气道:“是呀,怎么样才能让它活的久一点呢?”
拥有一朵花,就想要悉心浇灌它。让它生长、让它绽放,怕它枯萎、怕它凋亡。
利威尔视线垂落,没有说话。
168.
思雅对这朵花燃起浓厚的兴趣,她时常托着腮蹲在花前想着怎么能让它生长的轻松点。
把屋顶凿出个洞这事儿她不敢想,下水道的通风口也就那么大,并不是每次都能恰好有阳光顺着缝隙洒落。如果把它挖起来,移植到土壤里,放到其他地方去,不知道会不会活的更好?
吃晚饭时思雅慢吞吞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法兰倒是很意外:“没想到思雅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啊,植物确实是要生长在土里吧,也许移植到土壤中确实能活的更好。”
伊莎贝尔也想了想:“但是万一根被挖断了,就算埋进土里也活不了多久吧?感觉还是有风险。”
她偏头看向旁边的利威尔,利威尔正在安静地喝汤,没有加入三人的谈话。
“大哥,你怎么想?对了,我看你这几天都去找街头的……”
“吃饭的时候话也那么多吗?”利威尔将一块土豆迅速塞进伊莎贝尔喋喋不休的嘴里,眼神若无其事地扫过思雅。
思雅明显愣住,下意识看向利威尔。
虽然利威尔出手及时,但她依然从伊莎贝尔话语的最后听到一个从未听说过的陌生名字,而且很显然是个女人的名字。
思雅挠头:“那个人是谁啊?为什么不能说?”
利威尔擦擦手,语气平淡:“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思雅鼓着腮帮,拿起叉子捣了捣盘里的土豆,没再吭声。
法兰和伊莎贝尔对视一眼,连忙岔开话题。
洗漱时,伊莎贝尔怕思雅胡思乱想,拉着她的袖子小声道:“我说的那个人,大嫂别担心,她是暗/娼,在我们地盘上给大哥交保护费什么的,所以偶尔会有来往。大嫂你也知道的,大哥的妈妈原来……所以他对她们向来会多关注一点的。”
思雅懵懵地点点头:“哦……”
她本来都快忘了,听完伊莎贝尔说完之后反而开始胡思乱想了好吗!尤其在得知街头的那位很早就跟利威尔相识,还是个非常年轻漂亮的姑娘后,简直抓心挠肝了啊喂!
关于利威尔的身世,思雅当然是知道的。他的妈妈库谢尔当年就是地下街的一名妓/女,生下他、抚养他,给与他爱和关怀,最后在利威尔年幼时病死。因为自己母亲的缘故,利威尔自然不会对这行有什么想法,不过是地下街谋生的手段罢了。
思雅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其他想法,她就是……她就是单纯的有点醋了!
怎么了,和漂亮小姑娘说话还不让她知道,真的很奇怪诶好吗。如果大大方方说出来的话,思雅倒还没觉得什么。可是这样一来确实让她有点生气,但不敢说。
毕竟她现在啥也不是,啥也不算。
就算利威尔真是有目的地将她排除在生活之外,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思雅蹲在花前迷茫地叹气:“余半仙啊余半仙,我到底……要怎么做呢?”
都说屋漏偏逢连夜雨,本就对现在生活比较茫然的思雅,在第二天迷迷糊糊吃完早饭,目送利威尔三人出门,给自己上完药在沙发上瘫了好一会,摇摇晃晃踏上二楼时发现,昨天还生机勃勃的黄色小花竟然耷拉着脑袋,瘫在地板上,奄奄一息。
思雅:“哇啊啊啊!”
她顿时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伸出手想要将花扶起来,却发现它那么软那么弱,碰一下就要碎掉似的。
思雅呆在原地,愣愣看着屋顶的缝隙,果然是太难了吗?就算很坚强也活不下去了吗?
也许在汲汲营营,醉生梦死的地下街,也不应该有人对一朵花投入过分关心。
花会开就会落,在不属于自己的环境中凋谢,本也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
思雅知道的,她都知道。
可还是会小小的贪心,祈求时光走的慢一些,祈求美好能长久一些,祈求它活的久一些。
思雅披上斗篷,遮住自己的白发走出门去。那一刻,她多么希望能够看到利威尔。
走出基地,扶着阶梯慢吞吞地挪到楼下街角处,确实如她所愿,她看到了利威尔。
利威尔被什么人叫住,停下脚步,那人抱着手上的东西追上来,停在他的身前,是个年轻的女孩。个子不高,只到利威尔的眼睛,脸上是常年不见日光的苍白,笑的却很温柔,她将抱着的小篮子递到利威尔的手中。
利威尔没有拒绝,收敛满身的戾气,只是看着对方的眼睛,说了几句什么,对方微笑着点点头。
思雅飞速地眨巴眨巴眼睛,感觉有些酸涩。
你看,明明对别人也可以很好脾气的说话嘛,她都要嫉妒啦。
看着那人离开,利威尔单手抱着篮子走向基地。不过那么几步,他就看到静静立在街角的思雅。
她戴着灰色的斗篷帽,大半张脸都隐藏在阴影里,明明街道还有其他人,自己却能一眼就看见她。
仿佛时光静止,刹那沉默无声。
利威尔身形微顿,缓缓走到思雅身边:“怎么出来了?”
思雅抬起头看向他,嘴角微微翘着,似乎是想要笑的。但她的两只眼睛红通通的像两只兔子,流露出悲伤的神色。
像想要吃糖的孩子,眼睁睁看着喜欢的糖果被拿走,还要佯装毫不在意的模样,看起来那么忧伤。
利威尔怔愣在原地,他喉结滚动,语声干涩。
随后便听见思雅的声音小小传来。
“花死啦。”169.
“大嫂,今天脚可以走路吗?我陪你去买双鞋子吧!”
今日份早饭后毕,利威尔和法兰照常出门,临近收保护费的日子,他们有很多摊子要处理。伊莎贝尔则留了下来,对思雅发出逛街的邀请。
他们都看出来,这几天思雅的情绪不太对,尤其是利威尔。
他忘不掉那双通红又忧伤的眼睛。
听见伊莎贝尔的提议,思雅颇为惊异:“诶?”
还有这种好事吗?她来到巨人的世界后,无论在地上还是地下,几乎从来没有逛街这种休闲娱乐活动。
“你昨天不是摔跤了吗?大哥给我塞了一些钱,说衣服他可以从外面带回来。但鞋子得亲自去试试才知道合不合脚,我们一起去看看好不好?”伊莎贝尔看出利威尔大哥和思雅之间有些怪怪的,想到昨天利威尔对自己的叮嘱,眨着眼睛笑道。
思雅只有一双穿在脚上的鞋,脚伤的那天打架打的太狠,早把鞋子蹬的无影无踪。养伤这段日子,她一直穿着伊莎贝尔给自己的黑色小布鞋,被洗的干干净净,也看不出是新的还是旧的。
不过这鞋子并不合适,比较大也比较旷,穿起来晃荡,她都当拖鞋穿。
昨天洗漱时趿拉着布鞋,结果因为鞋不合脚,地又潮湿,伴随着「咣当」一声巨响,当场摔了个四脚朝天,把坐在餐厅的利威尔三人吓了一跳。
利威尔起身走到思雅身前,见她狼狈地摔在地上,顿时紧皱眉头:“怎么搞的那么脏,还站得起来吗?”
像极了街头的小花猫,总是这样莽莽撞撞的,让人提心吊胆着。
思雅见是他来,右手撑着地准备站起来,结果左脚又踩到水迹,「扑通」一声再次摔倒。
“哎哟!”什么情况嘛,真是越不想出丑越要出丑。思雅简直无语,气的干脆盘腿坐在地上不愿起来。
“啧,”利威尔走到她面前伸出手,脸色有些微妙,“蠢死了。”
她才没有很蠢,明明是特殊情况。
思雅抬头狠狠瞪他一眼,抄起手边的鞋子砸到他身上,自己扶着墙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
“喂,你……”利威尔脸色顿时黑下来,到底是谁惯的这个脾气?他接住从身上滑落的鞋子,声音顿住。
利威尔曾经在上药时摸过思雅的脚,很明显,尺码不对。
原来,思雅一直穿的鞋竟然那么不跟脚。
“啊,原来我穿的衣服和鞋子是利威尔带回来的吗?”好半天思雅才理解伊莎贝尔话里的意思,感到难以置信。
鉴于她就像凭空出现的存在,浑身上下啥也不是啥也没有,思雅一直以为自己的换洗衣服是伊莎贝尔的旧衣服凑出来的。还想着跟洁癖生活就是好,连旧衣服都那么崭新干净还那么合身。
看来她是误会了。
利威尔那么细心的人,怎么会让思雅穿伊莎贝尔的旧衣服和旧鞋子。
思雅沉默地抠着桌角。
她心思浅白,这几天心里确实憋着几分别扭。有时候,思雅觉得自己完全看不懂利威尔,做十分,却只说两分。要不是今天伊莎贝尔提及,怕是她根本没机会知道呢。
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倒有些摸不清楚所以然。
昨天晚上那一跤,听着动静大,不过屁股先着地,没那么严重。思雅和伊莎贝尔商量后,决定在利威尔的地盘上随便逛逛,买双合脚的鞋。
地下街当然也存在自由买卖。周边店铺算不上多丰富多彩,比罗塞之墙内或希娜之墙内更是天壤之别,却也能满足日常需求。
思雅和伊莎贝尔手挽着手走在街上,思雅的伤口恢复的还不错,不过走的比较慢。所以两人的速度不快,也看得比较认真。
路两边有一些小摊贩,店铺也通常是灰扑扑的,还有些地方灯火阴暗,男男女女暧昧的厮混。每当遇到这些地方,伊莎贝尔就将思雅往旁边护着,转移她的视线。
“大嫂,你知道前几天大哥为什么老去街头找那人吗?”伊莎贝尔状似无意的提起。
思雅正观察着街边的小摊,闻言脚步微顿,挠头道:“不知道。”
“因为那个人以前买过花种子,她知道怎么种花。大哥提回来的小篮子,我上次偷偷看了,里面是对方给的泥土呢。”伊莎贝尔扬起笑脸,露出白白的牙齿。
这几天可算让她给搞明白了,大哥真是的,想帮大嫂把小花养起来非憋着不说干什么嘛,结果小花死了,大嫂也闷闷不乐的。
思雅愣住,轻轻「哦」了一声。
伊莎贝尔扯着思雅的袖子:“大哥就是这样,打人的时候话是很多,但平时……哼,他对我也这样,但是他很关心我的,我知道。”
思雅想了想,点点头:“我也知道的。”
她只是有时很茫然,也想不明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