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着圆叶花藤的桌布上,鸡蛋羹特有的香味蔓延开来,宁一卿摘下眼镜,神色散漫随意地半阖着眼。

  “小悬,我喜欢你,”宁一卿白瓷般的锁骨若隐若现,语气是惯常的云淡风轻,仿佛不是谈情,也未在说事,“但喜欢不会构成我做决定的理由。”

  洛悬懵懂地点头,那双眼睛有着麋鹿般的清澈和迷茫,“我懂了。”

  女人没有多说什么,非常给面子地用勺子小口吃起鸡蛋羹来。

  “好吃吗?”

  “好吃,”宁一卿点头。

  洛悬看着宁一卿吃完鸡蛋羹,心里升腾着微小的欢愉。

  这就像是一种特殊而浪漫的缘分,相遇那天她曾拍下宁一卿离开的背影,在那一刻便一直练习着久别重逢的微笑。

  于是,结婚那一晚,洛悬终于相信某种叫作命中注定的东西,原来真的存在。

  好像这些年尝到的苦涩,都在那一刻化为甜蜜的前奏。

  虽然她时常担心这样的缘分,会被上天毫无征兆地收回。

  如果自己能再健康一点,不生病就好了。

  “你今天不高兴了?”

  乍然听见宁一卿的询问,洛悬怔然不已,她不想破坏此时的宁静,迟疑着摇头。

  见洛悬不说,宁一卿也不再多问,她接受的教育,是某种进退有度的尊重。

  你不愿说,那么她就会默认你不想倾诉,便不再追问。

  像一则冰冷的戒律,客观地存在。

  想到这里,洛悬拿出手机,找到今天拍摄的烟花和雨,想要给宁一卿看。

  烟花和小雨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只是短短一瞬间结合在一起的时候,很美。

  所以,希望她也能看见。

  视频并不长,宁一卿看完后,意外发现洛悬的手机里,有着数千张照片和视频,都是些很有意境或是平凡美好的景色。

  “你喜欢拍照?”

  洛悬点头,又很快摇头,“只是记录美丽但短暂的片段,害怕会有忘记的遗憾。”

  说完这句话,她看见宁一卿轻轻闭眼,眼睫投下一片扇形的淡色阴影。

  气氛变得沉默,宁一卿周身的气息沉静下去,她呼吸轻曼,潮湿缱绻。

  “你不需要我补偿你?”

  “可是你很好。”

  “你就那么相信我?”

  此时,窗外夜深,有华灯隐约闪烁,与洛悬透明稚气的模样,同时流转于女人眼底。

  “为什么要不相信你,”洛悬不明白这个问题,喜欢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就算它可能伴随着失去。

  “星星,别把我想得太好,”宁一卿眼神温柔绵长,却有着浓雾般的难以捉摸,“提一个要求,补偿你我的失约。”

  “给我做一碗鸡蛋羹。”

  “这么简单?”宁一卿垂首敛目,拉过洛悬的手把玩。

  少女的手指纤长冷白,就连指腹的薄茧都别有韵味得让她喜欢。

  “我很挑的,鸡蛋羹要很嫩,加一点番茄的汁,不要葱要麻油。再加个微信。”

  “还有呢?”

  “想去看海,”洛悬笑得天真而朝气,“但我一个人出不了远门。”

  宁一卿勾了勾唇,脱下羊绒披肩,绸缎般的肌肤泛着朦胧的光晕,“我记下了。”

  **

  之后的一段时间,洛悬安稳地准备毕业,定期去医院复查,虽然得到的结果并不尽如人意。

  血液炽热的症状,损坏着她的腺.体,咳嗽和流鼻血变得频繁。

  可能临近易感期的缘故,没有Omega信息素的抚慰,让这一切变得更加难熬。

  不过,洛悬对此早已习惯,血管炽热让她失眠,同时迸发出无限灵感。

  有时,忍不了身体的疼痛,游荡在午夜冷清的大街上,记录下每一刻的灵感。

  再回到工作间,雕刻到体力枯竭,再自然入睡。

  **

  “我听说来这个拍卖会的,不是超级有权势的人,就是你这样会玩艺术的,你怎么不和宁总一起去?”池梨坐在拍卖会现场,左顾右盼。

  “她很忙,”洛悬低头看了看微信,宁一卿还没有通过她的好友申请。

  “拍下黄花梨木料的钱攒够了吗?”

  “差不多够。”

  一个个穿着华丽的人走进来,拿出银黑的请柬,挽着自己的伴侣,盛装出席。

  有趣的是,池梨刚去一趟洗手间,洛悬就遇上了贺秋玥,那个打烂白檀花木雕的人。

  贺秋玥气哄哄地跑过来,故意问道:

  “怎么一卿没陪在你身边?”

  洛悬轻描淡写地笑,这副不把贺秋玥当回事的态度,更激怒了她。

  “你别以为结婚,就能绑住一卿,你这个C级Alpha不配,”贺秋玥得意洋洋地笑,“一卿到现在也不让你标记,你知道为什么吗?”

  刻意淡忘和回避的事情,被贺秋玥提起,洛悬心绪翻涌,嗓子隐隐尝到腥甜的热气。

  “我告诉你……”

  “悬悬悬,我换好抑制贴了,这位是?”池梨有点疑惑,隐隐感觉到属于Alpha间剑拔弩张的气息。

  贺秋玥直起身体,优雅地笑,“没什么,拍卖要开始了。”

  “悬悬,她是谁?”

  洛悬摇头。

  池梨见洛悬不想说,就没多问。

  她了解洛悬,别看洛悬大部分人都迟钝且叛逆。

  一旦对一个人给出真心,就会给予绝对炽热的信任与喜欢。

  对朋友是这样的,对喜欢的人也是。

  不喜欢洛悬的人很多,但那是因为他们不了解洛悬的赤诚和热忱。

  拍卖会进行得很快,意外出现得也很快,黄花梨木被另一个频频出高价的人买走。

  洛悬和池梨只能提前退场。

  “刚才和我竟拍的是妹妹你吗?”洛唯站在拍卖会的大门前,长长的卷发在阳光下乌黑浓密。

  池梨冷冷地说:“你是故意的?”

  “这些都是宁总答应给我们小姐的生日礼物,”洛唯的助理适时地笑着说。

  复古的黑顶轿车滑停在大门前,透过车窗,能望见一身长款羊绒大衣的女人,正靠坐着闭目养神。

  天光晦暗,女人清冷矜贵的面容隐没在阴影中,恍若神明高高在上,只可远观。

  洛悬心口微动,喃喃念出宁一卿这三个字。

  洛唯笑容满面,直接走过去,然后回来说:

  “妹妹,我和一卿商量了,她同意我把木料让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