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震惊归震惊,后来我回去想了想,以宋与眠的条件,会去交换怎么说也是情理之中,我常乐要是今天能有宋与眠的能耐,别说申请交换,牛津剑桥我都一并申请了,年纪轻轻的,本是没有藏拙的道理。
要不班长怎么说,出国要趁早呢。
撇开我那无人在意的小小失落,宋与眠能去交换这件事,确实是众望所归,皆大欢喜,而我常乐,也又将和她渐行渐远,各自走上人生的岔路口。
一回生两回熟,相比高中时失恋的撕心裂肺,这一次我那单方面还没破土的小心思败落得也算是体面又平和,至少在身边人看来,我一点也不伤心。
再加上年尾的课程作业都需要提交,忙忙碌碌的十二月很快也在各个秃头的熬夜中过去了,之后和宋与眠也没什么联系,我们都是不爱发朋友圈的人,要不是偶尔看到给共同好友点赞,我都快忘了我们还算是某种程度上的朋友。
元旦我回了趟家,跟黎畅还有陈一格无所事事地斗着地主跨了年,在知道宋与眠可能要去交换后大家都失望地扔了牌,出门左转进了隔壁的ktv,从痴心绝对唱到好心分手,可惜不是你唱到爱情玛奇朵,一路苦情唱过去,最后的结果是我们都喝多了,嗓子也唱哑了,第二天早上灰溜溜的回到家的时候,还被我妈逮住,好一顿数落。
回到学校没多久,交换的名额便定了下来,除去常喜和夏如斯双双上榜这件算不上新闻的喜事外,宋与眠的名字果然也在名单里。
告示贴到橱窗里的时候,我还驻足了许久,身边的常喜看见她的名字和夏如斯列在了一起,气得吱哇乱叫了好一阵,我被吵得头疼,拧着眉问她:“你这不是没被人挤下去吗。”
“我倒是想被她挤下去呢!”常喜这会又翻脸不认账,梗着脖子嘴硬道,“我更加不想和她一起去交换!看着她我都火大!”
“那你就别去了呗。”
“那不行。老娘自己争取来的机会,还能便宜了她?”
我觉得常喜也是幼稚得很,二十来岁的人了还跟小孩一样处处较劲,也不知道夏如斯到底是怎么想的,要是真和常喜过不去,估计这会儿也在鸡飞狗跳着,要是没有,那也是太过好脾气的曲线救国了。
不过这会我自己都无痛失恋了,哪有心情去揣测她们两个之间的事情,看着常喜那静若处子,动若疯兔的性子,我看那夏如斯,之后也免不了尝一尝爱情的苦。
常喜在一边骂骂咧咧地抱怨完夏如斯那些无关痛痒的“图谋不轨”后,才终于想到了我,换上成熟前辈的笑脸,一把揽过我的肩膀,没头没脑就保证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宋与眠的。”
我抽抽嘴角,歪过脑袋想躲开她,挣扎无果,只好乖乖就范。
“突然说这个干嘛,我又没说让你照顾。”
“姐姐懂的。”常喜笑了,“你也是血气方刚的青春少女,都送人那么大一个礼物了,之前还莫名其妙的为人家跟别人打架,再不看出来点什么,我这常氏集团大小姐不就白当了?”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哪有人用血气方刚来形容青春少女的,但我也分不出神去挑她话里的语病,像是干什么不好的事被逮个正着一样,我下意识地眼神躲闪了起来,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问道:“你看出什么了?”
常喜得意地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扯着嗓子就唱了起来:“暧昧让人受尽委屈——”
“好啦!”第一句就精准地踩在了我的痛点上,我伸手捂住常喜的嘴巴,“知道了!别唱了,再唱我真流泪了。”
“真假的。”常喜这回倒是惊讶了,“常乐,你认真的?”
靠。
我扭头瞪着常喜:“你居然诈我?”
常喜无辜地松开我的胳膊,眨眨眼:“我就是随便拉个娘…谁能知道你们是真的。”
“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没进展了。”我没好气道,“本来人家也不喜欢我,现在人家要出国了,还有我什么事?”
“啊。”常喜伸长了脖子,“她有吗,我感觉她挺喜欢你的啊。”
“你感觉错了吧。”
“那你们现在算什么?朋友吗?”
我歪了歪脑袋,觉得也够不上那么亲密的位置,但比起同学,也算是向前了一步,于是斟酌着字句,选了个折中的定义:“普通朋友吧。”
“真的吗?我不信。”
凛冽的冬风中常喜开始了她刨根问底的情感访谈,关于我和宋与眠的前因后果,悲欢离合,一路跟着我在宿舍楼附近溜达了一个小时,把整个故事线都给明明白白地问过去后,才在寒风中打着冷战感慨万千。
“是姐姐不对,你高中那几年,没怎么关心你,错过了你的成长,我很痛心。”
“别演了。”我冷笑,“我看你是痛心晚了好几年才知道八卦吧。”
常喜没理会我的吐槽,给了我一个懂的都懂的眼神,清了清嗓子,开始起范:“问世间情为何物,怎么说,直叫你——”
“够了哈。”感觉到下一秒她可能就要开始涕泪横流,我连忙无情地打断她,“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就当个故事听,天那么冷,赶紧回去洗洗睡吧。”
送走了一步三回头的常喜,某种程度上我终于长出一口气,慢慢悠悠地回到了宿舍里,发现沉寂了很久的同乡群早有人看到了交换公示,出来祝贺了常喜和宋与眠一轮,后面看到的人也出来捧了场,齐刷刷地排下来漂亮话也说了好几页,最新的消息里,在常喜道谢后,我看见宋与眠也难得地发了消息,虽然只是一个敷衍意味非常浓重的表情包,但也是难得的一次参与。
我看着群里陆陆续续还有零星的人说几句话,想着礼貌总得给到,便也混在那几个人中间,见缝插针地发了一条恭喜,本以为马上就会被消息裹挟着顶去无人在意的角落,却不想没隔几条消息,宋与眠又在群里发了话,破天荒的两个字,谢谢。
然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
这个举动就非常的微妙,反常,又耐人寻味,高冷如宋与眠,怎么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茫茫人海中,已经回了表情包的情况下,选择突然地发一句谢谢呢。
还是手打的那种,不仔细推敲一下,乍一看,像是回复我一样。
我又仔细的推敲了一下,上下文的同学都开始讨论别的事情了,那那一句谢谢,好像就是在回复我。
他妈的。
我承认当下我的内心划过一丝鲜活得雀跃,但没多久就平息了下来,在自作多情上我着实栽了不少的跟头,之后宋与眠也没再说话,我也没有了阅读理解的依据,要说开口问她,也未免太过小题大做。
十八岁的尾巴上,我又体会到了十五岁时的百思不得其解,但再如何翻来覆去的猜想,也挣不出宋与眠不久后便要离开好一段时间的事实。
好烦。
我有些头痛地想。
宋与眠怎么就这么优秀,又这么有目标呢。
少年维持着烦恼一直维持到了结课,今年过年早,还没来得及让我唏嘘就迎来了学期末的考试周。我们专业要考的科目不多,但个个都是难倒英雄汉的高风险科目:英语,马哲,电影史,要背的东西也不少,也刚好给了我理由足不出户地独自郁闷。期间常喜怕我为爱而不得憋出毛病,没少喊我出去玩,都被我义正言辞地给拒了,就这么隐居避世似的过了两周,考试结束的那天,H城难得地下了雪。
这是我们南方今年的第一场雪,一夜之间整个校园就被无迹的银白给淹没,一大清早——也算不上早的十点出头,常喜便穿得跟个圣诞老人一样来我们楼下喊我,我装死不成,只好不情不愿地起床,随意套了件棉袄,怒气冲冲地下了楼。
“常喜,你最好是有什么大事找我,不然我真的要杀了——”
拐过大门口的转角,狠话还没说完,我就愣愣地闭上了嘴,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
宋与眠就站在常喜的边上,素色的长羽绒服衬得常喜格外的喜庆,我靠近了几步,便闻到了久违的冷香。
看到我的时候,她还冲我笑了笑,轻声说了句,常乐,好久不见。
我猜我的脸应该已经烧红了,因为我的余光看到常喜在一边笑的异常的慈祥,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还在那儿跟我插科打诨。
“常乐,你要杀谁呢?”
在宋与眠的眼波中,我把脸深深,深深的,埋进了我的领口里。
靠。
我杀我自己。
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