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坏人？
程诺还没从刚刚那一笑的蛊惑中抽离，表情呆呆的，不假思索地摇头：“你一看就是个好人。”
“噗——”林亦言成功被她逗笑，“好人？”
程诺表情认真地点点头。下雨天对她伸出援手，不是好人吗？
林亦言眸光微动，意味不明看了她一眼，便不再多言，发动车子。
暖风拂面，程诺蜷缩着身体，长睫颤颤，偷偷打量旁边的人。
她并不清楚林亦言的身份。但从那天对方和老师熟稔的态度来看，两人应该是朋友。
既然是老师的朋友，应该更靠谱吧？
而且这么沉稳有气质的漂亮姐姐，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坏人啊。
再者，她们两个都是女的，林亦言对她能有什么企图呢？程诺天真地想。
车子碾过一段减速带，程诺身体颠了几下。
“还冷吗？”一声温和的问候。
注意到旁边看过来的目光，程诺心口跳了跳，说：“好、好多了。”
听出她声音颤抖，林亦言眼里多了几分探究。
程诺心虚，抱紧怀里的包——包里装着陈冉的快递。
暖气开得太大，车窗上结了一层薄薄水雾。程诺挺直后背尽量不挨着座椅，僵着脖子看着窗外，感觉她们好像走了大半个B市。
实际上时间才过了五分钟。
简直度秒如年。
湿透的衣服冻得程诺快要麻木，煎熬中终于到达目的地。
林亦言是一个人住，房子又大又空，进来后程诺没有心思参观，她已经冷得不行了。
林亦言领她去客房，体贴地指着卫浴间说：“橱柜里有新的洗漱用品，你可以洗个澡免得感冒。”
“好。”程诺冻僵的两条腿挪向浴室。
“换下来的衣服记得拿出来，我拿去帮你烘干。”
程诺觉得林小姐真的太好了，自己跟她非亲非故，只是两面之缘，不仅送她回来，还让她来家里换衣服。
冬天的衣服很厚，程诺里面穿了三件保暖，废了半天劲才脱掉，伸手往后去够内衣扣子，没能解开。
怕外面的人等太久她动作有点急，头发不小心缠住了扣子，她解了半天搞不定，急得满头大汗，没办法，只好走向门边，悄悄打开一条缝隙。
“林小姐，你还在吗？”她试探地喊了一声。
没人应。
程诺有点无助。
正不知如何是好，听到声响忙抬头看过去。
林亦言推门而入。
程诺眼眸一亮。
林亦言脱掉了外套，只着一件毛衣，紧身的面料勾勒出她完美的身材曲线，行走间发丝拂动。她是听到召唤才进来，看到浴室门口探出的脑袋愣了一下，停在门边，姿势慵懒地靠在门框，勾着唇笑问：“换好了？”
“还没……”程诺白皙的脸上透出一抹粉，咬了咬唇瓣，细声细气地说：“你能过来帮我一个忙吗？”
浅褐色的眼眸晃了晃，林亦言身体慢慢站直，人却没有动：“什么忙？”
“你先过来嘛。”
“……”
林亦言缓步走过去。
抓住推拉门上的小手用力一拉，谨慎地将门又拉开一臂之宽，女孩就这样毫无设防地转过身，将整个后背露出来。
林亦言微眯着眼。
女孩被雨水湿透的皮肤在浴室灯下仿佛一块发光的暖玉，平滑的肌理没有一点瑕疵，细腻莹润，散发淡淡暖香。
望着这个漂亮的脊背，林亦言眼神微变，喉咙不易察觉地滚了一下。
女孩对此一无所知。
程诺背对着她，用手拂开披在后背的湿发，难为情地说：“林小姐，我后面的扣子好像卡住了，你能帮我解开吗？”
清甜绵软的嗓音听着好像不谙世事，却能说出如此大胆又危险的请求。
身后的人没有动静。
程诺漂亮的肩胛骨轻轻抖了起来。房间里虽然有暖气，但她此时上身只穿了一件内衣，而且内衣也有点湿了，冷意再次侵袭，程诺等了很久，忍不住侧身，小声催促：“林小姐，你……”
扭头瞬间，猝不及防撞入一双沉静幽深的眼眸，程诺心里咯噔一跳。
……林小姐在看什么？
这样的眼神好陌生。
像是狡黠的饿狼发现了可口的猎物，等待时机蠢蠢欲动。
程诺心里陡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有点慌，本能想要转过身。
“抱歉。”林亦言却在这时出声，清冷的嗓音染了些许难以察觉的喑哑，手指慢慢伸向她lou背。
程诺一头雾水，是她让林小姐帮忙，林小姐为什么要跟自己道歉？
“嘶——”
冰凉的指尖似有若无划过皮肤，程诺脊背绷直。被触碰到的地方激起一股奇异的电流，迅速扩散到四肢百骸，她顿时不敢动了。
看不到背后的细节，只感觉对方温热的呼吸、还有灼热的目光悉数落在她背上，让她身上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程诺突然感觉这一刻比在车上挨冻时还要煎熬。
似乎过了很久，程诺感觉后背都开始出汗了，快要撑不住时，终于听到林亦言说：“好了。”
勒住胸前的束缚突然没了，程诺惊呼一声，条件反射捂住，低着头赧然道：“谢谢。”
“不客气。”林亦言退开一步。
身后传来推拉门合上的声音，程诺转过身时，林亦言已经帮她把门关上。
“呼——”脸颊滚烫，程诺深吸几口气，调整好情绪，把裤子也给脱了。
她不知道林亦言有没有离开，脱掉那些湿衣服，澡都没洗，披着浴袍出来。
机器的轰鸣声传进耳朵，程诺循声看过去，见林亦言坐在流理台前，好像是在煮咖啡。
浓郁的香味飘满整个房间，程诺抱着的湿衣服，拘谨地说：“林小姐，我好了……能借用你家烘干机给我用一下吗？”
林亦言抬眸看她，隔得远表情有点模糊，伸手指着阳台的洗衣区，说：“那边。会用吗？”
程诺忙不迭点头，笑的时候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声音清甜：“过年那段时间老下雨，衣服不容易干，我在家的时候经常帮我妈烘干衣服的。”
林亦言莞尔，由她去了。
烘干机功能都差不多，程诺弄好后慢吞吞走过来。
“喝咖啡吗？”林亦言隔空问她。
程诺犹豫了一下，弯唇一笑，说：“好啊。”
林亦言把煮好的咖啡推到她面前，视线掠过那件过于宽松的浴袍领口，又漫不经心挪开，下巴点了点旁边的瓶瓶罐罐，说：“需要糖奶自己加。”
“好的。”程诺束手束脚地坐下，舀了满满一勺糖放进去搅拌。
银勺碰到杯壁放出“叮当”脆响，林亦言撩开眼皮，瞥见她的举动，问：“怕苦吗？”
“啊，也不是。”程诺原本还想再多舀点，被看穿不好意思了，硬着头皮喝掉了那杯香浓但苦涩的咖啡。尽管极力想要掩饰，但痛苦的表情还是出卖了她。
林亦言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她沾了咖啡渍的唇瓣。
她长了一张讨喜的鹅蛋脸，五官小巧，眼睛大而亮，鼻子很秀气，再往下，是标准的樱桃小口。唇色是健康的淡粉色，唇瓣饱满，唇纹淡得几乎看不见，唇珠圆润，张嘴时像坠着一颗可爱的小珍珠。
这样完美的唇形……
“林小姐？”
视线从那双唇上挪开，林亦言不动声色地看向她眼睛：“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突然发现林亦言盯着她发呆，搞得程诺有点不知所措。她放下咖啡杯，抿了抿唇，语气真诚地说：“今天真的谢谢你。”
林亦言慢条斯理地搅动杯子里的液体，饶有兴趣看着她：“从我们见面到现在，你说了不下十次谢谢了。”
有这么多吗？程诺自己没有意识到，她觉得说十次都不够，略显笨拙地挠挠头。
去弄烘干机时程诺有认真考虑应该怎么感谢人家，给钱是最实在的，可是她想起林亦言开的那辆不下百万的车，还有这么大的房子，觉得对方应该是不缺钱。万一提钱把人惹恼了怎么办？
绞尽脑汁想了好久，程诺也想不出要该怎么表达谢意才足够诚恳，她目光澄清地看着林亦言，语气郑重起来：“林小姐，以后你要是需要到我的地方都可以找我，只要我能帮忙的一定到。”
林亦言不认为自己需要她一个小姑娘帮什么忙，但看她说得那么恳切，也就没拒绝，嘴角牵起一丝弧度，声音不疾不徐：“说了这么多，我连你叫什么都还不知道。”
程诺一愣，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竟然忘了自我介绍。
这也太失礼了！
程诺忙站起来，扯了扯身上宽松的浴袍，一本正经地介绍说：“我叫程诺，前程似锦的程，诺言的诺。”
“程诺。”林亦言端详她清丽的面庞，勾唇一笑，伸手过来，“林亦言。亦舒的亦，诺言的言。”
林亦言，程诺在心里默念两遍这个名字，伸手握住她指尖。
林小姐手有点凉。
程诺像是被电到一样，只碰了一下“嗖”地缩回去。
像只怕生的小猫，灵动敏捷，又管不住好奇心。
林亦言不以为意，低头继续搅拌咖啡。
程诺：“……”
感觉到她频频看向自己的目光，林亦言放下手里的银勺，抬眸看她：“你想说什么？”
程诺欲言又止，想了想，大大方方地说：“林小姐，我能加你微信吗？”
“加微信？”尾音上扬，似乎有点意外。
程诺有点不好意思：“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方便你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时候随时联系我……可以吗？”
林亦言没有急着回答，纤长的手指轻叩杯身，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看得程诺以为自己这个请求太唐突冒犯到对方时，才看到她摸出手机。
“行啊。”林亦言拿起手机。
两个人就这样互换了联系方式。
然后程诺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第二次见面的陌生人，确实没什么好聊的。
林亦言倒是悠闲自在，程诺却浑身紧绷不知如何是好。
“想看电影吗？”最后还是林亦言看出了她的局促，打破这诡异的僵局，“烘干也需要时间，找点电影来打发时间吧。”
程诺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两个人都不熟悉，这么尬着挺难受，她欣然说好。
作为主人林亦言一点也不轻慢，选电影时还贴心询问她的意见，程诺没什么想法，于是林亦言随便点开一部评分很高的电影。
电影一个半小时，她们全程无交流。
漫长的电影结束，程诺松了口气，对林亦言说：“我去看看衣服好了没。”
林亦言神色淡淡：“嗯。”
三件保暖和加绒的裤子袜子都干了，但是内衣因为有海绵还没有完全干透，羽绒服就更不用说了。
程诺不想再等了。
没干的内衣贴在身上肯定不舒服，程诺索性不穿，反正外套很厚应该也看不出来……她在浴室里找到一个干净的袋子，拿来装内衣。
包里塞着陈冉的快递已经装不下其他东西，程诺把装内衣的袋子拎在手里，出来时，对上林亦言的目光，她忙解释说：“这是我自己的东西。这个袋子你还要吗？”
拿都拿了才问，程诺为自己先斩后奏的不礼貌行为感到羞愧。
林亦言当然不会跟她计较一个塑料袋，也不问她袋子里装的是什么，颔首表示知道了。美目流转，看一眼外面的天色，淡声：“天晴了，我就不送你了。”
程诺哪还敢劳烦她，朝她深深鞠了个躬，走到玄关去换鞋。
“等等。”身后的人突然喊住她。
程诺忙停下，挺身站好：“林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林亦言见她宛如小学生被老师喊到名字时乖巧立正的姿势，默了默，走到她面前，思忖片刻，说：“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很乖。”
啊这……怎么突然夸起来了？
程诺舔舔微干的唇，下意识想说谢谢。
却被对方抢了先：“作为你老师的朋友，我多嘴提一句。”
程诺腰杆又挺直了些，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林小姐你请说。”
“以后不要再做那样危险的事了。”
“什么危险的事？”程诺听得一头雾水。
“让人帮你解扣子。”林亦言看着她这张清丽清纯的脸，慵懒的语调说着意味深长的话，“容易让人占便宜。”
程诺没想到她要说的竟是这件事，脸腾地一热，眼眸闪烁，支支吾吾：“我是因为自己解不开……而且，林小姐你也是女的，我才让你帮忙的……”
“女的难道就不会占便宜？”
程诺发现她说的每个字自己都得懂，但连在一起好像就不懂了：“什么意思？”
林亦言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淡淡地说：“如果对方是个同性恋呢？”
程诺心口怦地一跳。
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垂在身侧的两只手紧紧贴着裤缝，程诺注视着她那双高深莫测的眼眸，深吸了口气，大着胆子反问回去：“那，你是吗？”
林亦言抱着胳膊，望向她的眼神仿佛多了些别的情绪，一字一顿说得清晰明了：“我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