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到这种社死瞬间，唐吟最应该做的是原地挖个洞钻进去，可是当她捕捉到某人难以察觉的微表情时，觉得还是应该先算算账。
她单手叉腰看着顾深意：“你笑什么？”
顾深意闻言看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笑醒了，脸上那点迷糊感不见了，略微沙哑的嗓子低低地说：“我没笑。”
唐吟声音拔高：“你刚刚明明就笑了！”
顾深意没有反驳，眸光微动，视线扫过她身体某个地方时顿了顿，又看向别处，有意错开话题般，淡淡提醒说：“衣服。”
什么衣服？
唐吟低头一看，才发现一边肩带落下去了，胸前大片的皮肤和隐约的弧度暴露在空气中，半遮半掩。
她怔了一下，忙将肩带扶正，又用手顺了顺几天没洗的头发。
顾深意等她整理完才把头摆正过来。
唐吟压下那一丢丢羞耻感，挺直腰板看过去。
顾深意也看着她。
“……”
“……”
对视半秒后，唐吟打破尴尬先发制人地问：“你你有事吗？”
顾深意又恢复了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面瘫表情，看一眼聒噪的电视机，又看向她，说：“你吵到我了。”
原来是嫌自己吵。
唐吟哪里知道她今天居然在家睡懒觉？而且这个点也不是睡觉的时间。
心里虽有些不服，但唐吟还是拿起了遥控器，把声音调小了些。
“行了吧。”
顾深意对电视机音量似乎满意了，只是回房之前又看了眼唐吟，略带警告地说：“不许再乱喊乱叫。”
“……”
直到那扇门关上，唐吟挺直的腰杆才松懈下来，撩起裙摆查看膝盖。
还好，只是有点发红，刚才摔下来不小心撞到了茶几。
唐吟一边揉膝盖，一边回想刚才那一幕。
顾深意应该没有看到她抠脚吧？
不管看没看到，唐吟想想都觉得窒息，早知道顾深意在家，她也不能那样啊！她还没洗脸没洗头……
真是见鬼了，今天又不是周末，太阳都晒屁股了顾深意还在家睡觉？
唐吟越想越尴尬，关掉电视剧躲回房间去了。
但她也不能一整天都躲在房间，外卖到了还得自己出来拿。
好巧不巧，等她拿完外卖往回走时，顾深意就像是在她身上按了监控似的，突然从房间里走出来。
吓得唐吟定住脚步，下意识低头检查自己。
为了取外卖，她在吊带睡裙外套了件宽松T恤，没有暴露也没有走光。头发她刚洗过了，还没完全干，但起码不油不臭了。
美好形象勉强维持住，唐吟舒了口气。但一想到之前自己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鬼样子被顾深意撞见，唐吟还是尴尬得脚趾扣地，想装作没看到低头走过去。
却被顾深意拦住。
顾深意二话不说把手伸过来时，唐吟愣了一下，没能躲开，眼睁睁看着她把那张订在外卖包装上的订单撕走了。
“唐吟，你还有完没完？”紧接着顾深意明显带着克制的声音自头顶落下。
唐吟不明所以地撩开眼皮，见她盯着那张外卖单，抢回来一看，便看到了下单人那栏写着的几个加粗大字：顾深意乌龟王八蛋。
“……”
顾深意垂眸看她，脸很臭地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唐吟眼皮一跳，不动声色地将那张外卖单对折起来，迎着她明明生气却努力忍着不爆发的双眸，完全没否认：“是啊，我就是故意的。”
“……”
不仅没否认，她还挺理直气壮：“你说我随便，我就不能骂你吗？”
顾深意大概是没想到她还在记仇前几天的事，眉心深深一拧，说：“我已经道过歉了。”
唐吟挑眉：“道歉有用的话，那要警察做什么？”
“……”顾深面部表情绷紧，继续忍她，“你还想怎样？”
唐吟眼珠转了转，没有回答。
其实她也没想怎样。“顾深意乌龟王八蛋”这几个字，是她盛怒之下改的，后面就忘记改回来了，没想到今天被顾深意抓了现行。
这几天唐吟每天都在点外卖，一天两顿，这么算起来，顾深意不是无形中被她骂了十几遍？
呃，好像是有点多。
算了，念在某人那天帮她涂药的份上，唐吟不想跟她计较了。而且看顾深意神情好像真的挺生气，脸都绿了……
唐吟适可而止，拿起手机点开外卖软件，把“顾深意乌龟王八蛋”这几个字改成了“唐小仙女”。改完还亮给顾深意看。
顾深意看到“仙女”两个字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下，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
唐吟又将那张外卖单打开看了看，递给她：“你还要吗？”
顾深意瞥了眼那张外卖单，眼神一暗，没有伸手来接。
“不要啊？”唐吟拿着外卖单在她眼前晃了晃，“你不是挺喜欢撕的吗？”想起那天被她撕成碎片丢在垃圾桶里的外卖单，唐吟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顾深意才缓和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拿过那张外卖单，堪称粗暴地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最后一声不吭地走了。
看着某人消失在门后的背影，唐吟终于忍不住扶墙笑出声。
光笑不够，她还发了条朋友圈。
【唐小仙女：哈哈哈哈哈哈哈[图片]】
配图是那张被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的外卖单。
她一刷新，发现底下多出两条评论。
【灿灿：仙女你没事吧？】
【童伶：什么事这么高兴呀，说出来也让我乐一乐～】
唐吟咬着外卖勺子，先是回了灿灿一个没事，从朋友圈切换出来，点开童伶的聊天窗口。
【唐吟：顾深意要被我气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快跟我一起笑！】
【童伶：…………】
【童伶：你是不是在家闷坏了呀？】
唐吟确实快闷坏了。
在家休养这几天，她唯一的乐趣就是惹顾深意生气。当下觉得挺好玩的，可事后想想又觉得挺没劲的。等过敏一好，唐吟马上约童伶出来玩。
尽管皮肤状态回来了，唐吟还是不太敢碰化妆品，她从抽屉里拿出一盒面霜，圆形盖子上印着复古典雅的图案，品牌名称“诗悦”是飘逸潇洒的手写毛笔字。这是一款最基础的保湿面霜，唐吟常年使用，这一盒已经见底。
手指轻轻抚摸着盖子，唐吟唇角微勾，打开面霜，给自己简单涂了一层就出门了。
她来到负一层取车。
停车位是买房时赠送的，她和顾深意一人一个。看到顾深意那个位置是空的，唐吟撇了撇嘴，打开车门。
上车时收到童伶发来的消息，说刚下课。唐吟让她在宿舍里等，把手机丢在一边，发动车子。
出口是个斜坡，唐吟踩下油门加速冲上去，到达平地还没来得及换挡，迎面突然跑过来一个男的，吓得她忙打方向盘，猛踩油门把车停在路边。
身体在惯性作用下往前扑，又被安全带拉了回来，唐吟眼前一阵眩晕，听到有人敲车窗，倏地看过去。
是刚刚那男的。
她气不打一处来，降下车窗正准备破口大骂。
却被男人抢先一步：“大小姐，沈总让我来接您。”
唐吟到了嘴边的话被堵回来，警惕地看了眼男人，觉得有些眼熟。
男人很客气地说：“您不认得我了吗？我叫徐达，是沈总秘书，半年前我们见过的。”
唐吟大脑快速搜索，好像记得有这么一号人。
想起徐达上来说的第一句话，唐吟脸一沉，冷声：“我没空。”
她欲踩下油门，被徐达识破了意图，忙抓住车门：“大小姐，沈总说了今天一定要见您。”
把人拖行了一段后程唐吟才反应过来，惊魂未定地踩下刹车，对着险些被拖倒的徐达吼道：“你想死是不是！”
徐达两只手死死抓着车门不放，面露苦色道：“大小姐，沈总说了，我要是请不动您的话，他就把我开了。我上有老下有小，就靠这点可怜的工资维持生计，要是工作丢了，我们一家还怎么活啊？”
“……”
“大小姐，求求您了。”
看着男人低三下四哀求，就差跟她跪下的可怜模样，唐吟心里暗骂了声，烦躁地锤了下方向盘：“去哪儿？”
徐达面露欣喜，一只手还卡在车窗缝隙里，另一只手指着路边停靠的另外一辆车，说：“大小姐，麻烦您上那辆车。”
唐吟顺着他手指瞥过去，认出那是沈大富公司的专用车，气笑了：“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徐达笑而不语。
唐吟气得无话可说，锁好车门，走向他指定的那辆车。
都跟童伶约好了，没想到临时遇到这样晦气的事，唐吟拿出手机给她发消息。
【唐吟：我这边还有点事要处理，晚点再去接你。】
【童伶：[OK]】
【童伶：我现在也还不是很饿，可以再看会儿书，你忙吧。】
唐吟放下手机，看了眼窗外路况，又问徐达：“你要带我去哪儿？”
徐达恭恭敬敬地说：“‘一食居’。沈总今天包场了，还让他们大厨专门为您定制了一套菜谱，您一定会满意的。”
唐吟轻嗤了声：“他就算把御厨请来，我也不会认他的。”
徐达闭上嘴不敢接茬。
一食居是C市很有名的私厨，地处闹市，却是一家别致的餐厅。唐吟看着门口复古典雅的招牌，心底不禁冷笑。
沈大富是个典型暴发户，请人吃饭总爱去那些奢华的五星级豪华大酒店，如果不是为了讨好唐吟，应该不会选在这么有品味的地方吃饭。
可那又怎样？他再怎么用心，在唐吟看来都是白费功夫。
她不想浪费时间，迈开腿往里走。
突然听到徐达说：“顾小姐也到了。”
顾小姐？唐吟转过身，看到从车里走下来的顾深意，愣了愣，问：“你来干嘛？”
顾深意又是那种扣子扣到顶的衬衫＋西裤的禁欲打扮，她缓缓走过来，先冲徐达点了下头，目光落回唐吟脸上，淡道：“爸叫我来的。”
唐吟：“……”沈大富搞什么鬼？
“两位小姐，请。”徐达走到前面为她们引路。
唐吟别过头，忙又转回来，发现顾深意正在审视自己。
顾深意很少这样不加掩饰地看她，将她从头看到脚，看了侧面又看正面，实在有些古怪。
“……看什么？”唐吟狐疑，“没见过仙女吗？”
顾深意游走的眼神顿住，听到她自称仙女，轻扯了下嘴角，说：“我只是觉得奇怪。”
“奇怪什么？”
“某些人在外面总是光鲜亮丽，谁能想到独自在家的时候，居然可以邋遢成那样。”顾深意定定看着她素颜却不失妖艳的脸，压低声音，“唐吟，你也挺能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