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深意就是回来克她的。

  不怪唐吟会这么想,这两年多的时间,她自己一个人过得多舒坦,健健康康无病无灾,顾深意才回来没几天,她就各种倒霉,不是过敏就是肚子疼,不得不怀疑她们两个是不是八字相克。

  可惜她声音太虚弱,顾深意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唐吟却已经没有力气再重复一遍,只一个劲喊疼。

  “哪里疼?”顾深意又问。

  “肚、子。”

  顾深意见她一直捂着肚子,脸上苍白难看,按照正常逻辑猜测道:“是痛经吗?”

  唐吟摇摇头,指了指地上摔碎的蜂蜜罐子。

  顾深意不明所以:“你要喝蜂蜜?”

  蜂蜜都洒完了还喝个屁啊……

  唐吟只是想提醒她别踩到,可惜这个女人太笨,怎么就看不懂自己眼神暗示呢?问这问那还那么吵,吵得唐吟直想翻白眼。

  “你想说什么?”顾深意见她嘴唇一动一动的,脑袋还凑过来听。

  唐吟什么也不想说,快疼死了,都懒得理她,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不、要、你、管。”两只完全使不上力的手轻轻推了推顾深意,然后顾深意就被推开了。

  接着顾深意站起来就走了……

  走了???

  走吧走吧,让她疼死算了。

  真的好疼好疼,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搅碎的那种疼。疼得唐吟在沙发上打起了滚,眼看就要掉下去时,被一双用力的臂膀接住。

  鼻尖嗅到熟悉的淡香,唐吟眼神涣散地抬起头来,看到去而复返的顾深意,愣了一下。

  她发现顾深意换了身衣服,还看到顾深意手臂上还挂着自己的精致小皮包,忍着疼问:“你拿我包干嘛?”

  顾深意将她东倒西歪的身体扶正,不知道又从哪里变出来一条宽松白T就往她头上套,一边套一边说:“送你去医院。”

  医院?

  唐吟也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去医院,再不去她真的要疼死在家里了。

  所以当顾深意捞着她两条腿把她背起来时,她几乎没有犹豫地伸出手臂,紧紧缠住了顾深意的脖子。

  而当她身体全部重量压上来时,柔软的部位也严丝合缝地紧贴上来,顾深意怔了怔,很快就在她的痛呼声中回过神来。

  唐吟身体很有料,同时也很轻,顾深意很轻松就背起了她,只是要时不时腾出一只手去拿钥匙,开门,关门,按电梯,稍稍有些吃力。

  进了电梯,顾深意想先把她放下来好让自己喘口气,突然听到背上的唐吟低声喃喃:“又是你。”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把顾深意说懵了。

  就在她疑惑唐吟是不是疼得已经开始胡言乱语时,紧接着又听到唐吟断断续续地说:“顾深意,怎么又是你……背我去医院啊?”

  顾深意神情一阵恍然,突然就听懂了。

  唐吟说的,大概是六年前自己背她去医院那件事……

  夏日的夜晚,沈家大别墅灯火辉煌。

  那一年顾深意大三,刚刚进入家里的公司实习,爷爷说年轻人要多出去交际,多结交人脉,对以后的事业有所帮助。于是不喜热闹的顾深意,受邀去为入住新别墅的沈大富一家庆祝乔迁之喜。

  沈大富是个很会把握机会的商人,他把乔迁之喜办成了酒会,除了关系交好的顾家,还请了很多商业合作伙伴前来。顾深意跟着大哥顾慕白一起,有幸认识了不少人,寒暄客套,推杯换盏,确实能学到不少东西,只是她有些疲于应付,找了个借口暂时离开,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院子里。

  外面跟里面是完全两个世界,没有纸醉金迷,没有耀眼的灯光,但是足够清静。

  就是因为太清静,所以她敏锐地捕捉到了被钢琴声掩盖下似有若无的抽泣声。

  这是一件非常诡异的事,所有人都在里面庆祝,怎么会有人躲在这里哭?

  夜幕黑沉,不知名的哭声……如果是个胆子小的,怕是已经被吓跑。

  顾深意闲逛的脚步停住,眼睛直直地盯着传来抽泣声的那一片树丛,轻轻地试探了一声:“谁在那里?”

  对方没有回应,哭泣声也没有停止。

  害怕吗?不。因为她听出了那是一个女生的声音,说不定对方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带着七分疑惑三分警惕,顾深意拨开那片树丛,惊讶地发现哭泣的人居然是沈大富的女儿唐吟。

  那是她和唐吟第二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还是两年前,在学校的小树林里,她偶然撞见唐吟和某个男生的早恋。

  两年时间唐吟变化还挺大,褪去了青涩的外表,五官变得更加精致更加妖娆,那双狐狸眼饱含热泪地望过来时,顾深意心里震了一下。

  她不清楚唐吟为什么不去参加酒会,而是一个人偷偷躲在这里哭,但显然唐吟并不想被人看到,站起来要跑,只是情况不佳,下一秒就狼狈地摔在地上。

  是真的很狼狈。顾深意发现她裙子破了,小脸脏兮兮的还沾着手背蹭上去的泥,一双嫩-白的小脚被刮得全是伤口,泪眼汪汪看着你,对着你小声喊疼时,真真是我见犹怜。

  顾深意突然心软,背着女孩上了自己的车,给顾慕白打电话说有事要提前离开。

  顾慕白问她是什么事。

  她看了眼缩在座位上有种破碎美感的女孩,迟疑片刻,说:“送个小妹妹去医院。”

  顾慕白还问她哪来的小妹妹。她没有说。

  挂断电话时,旁边突然飘来一个带着鼻音和好奇的声音:“你多大?”

  顾深意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唐吟是在问自己年纪,没有隐瞒:“二十一。”

  然后女孩很不屑地“嘁”了声,脑袋枕着胳膊看向窗外,小声嘀咕:“也就比我大三岁。”

  “……”

  许是车里太安静,不说点什么好像显得很尴尬,顾深意便礼尚往来地问:“为什么哭?”

  唐吟又侧头看过来,看了她很久,一双狐狸眼潮湿柔软,语气却有种戏弄人的幼稚和恶劣:“你猜呀。”

  “……”顾深意猜她不想说,也就不再问了。

  很长一段时间,她们都没有再说话。

  路过一家鞋店时,顾深意把车停下,进去给她买双帆布鞋,却被唐吟吐槽好丑。顾深意无奈地看着她一边嫌弃一边乖乖把鞋穿上。

  帮人帮到底,顾深意送她去了最近的医院处理好伤口。从医院出来,唐吟说饿了,顾深意又带她去了隔壁一家小吃店,给她点了一碗热腾腾的馄饨。

  逼仄的苍蝇小店里,唐吟纯净得像个乱入的瓷娃娃,乖乖巧巧地坐在位置上等餐,一双潮湿的眼睛望着帮她把馄饨端过来的顾深意,天真地问:“你付过钱了吗?”

  顾深意把馄饨放到她面前,以为她是要给自己钱,便说:“付过了。这顿我请你吧。”

  唐吟连句客气的谢谢都没有,捧着个比脸还大的碗,咧嘴一笑,说:“那你走吧,我男朋友一会儿来接我。”

  “……”

  那是顾深意第一次见识什么叫卸磨杀驴翻脸不认人。

  六年……

  为什么会记得那么清楚?连顾深意自己都觉得很奇怪。

  非要一个理由的话,可能是因为那天晚上她遇到的唐吟,跟传闻中的唐吟,甚至是她第一次见到的唐吟都不一样,没有了放肆和张扬的外表,只剩下不想被人发现的狼狈和脆弱。

  有那么一瞬,顾深意怀疑那个狼狈和脆弱的唐吟才是她真实的面目,放肆和张扬只是她的保护色。

  就如同此时此刻,唐吟乖顺地趴在自己身上,哼哼唧唧喊疼时,整个人柔软得不像话,跟平时那个牙尖嘴利,动不动就攻击人的小野猫判若俩人。

  或许也曾经叛逆恶劣过,说不定现在变好了呢?

  但她发现她还是想错了。

  “顾深意你能不能快一点啊,我要疼死了。疼死我,你就能换个新老婆了。”

  “……”

  不仅错了,顾深意觉得自己大错特错。

  唐吟还是那个唐吟,一点没变。除了不像小时候那么任性乖张,她依旧是蛮不讲理,使唤起人来总是那么理直气壮,每次都能气死人的娇气包。

  顾深意轻轻吐了口气,忍着想把人丢下的冲动,看着面板上从“20”变换到“10”的数字,说:“在电梯里,你让我怎么快?”

  “那你就让电梯快一点啊。”唐吟扯了扯她头发说。

  顾深意:“……”不想说话。

  唐吟也就抱怨了两句,马上又因为小腹痉挛疼得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抓着顾深意肩膀的手越来越用力,脑袋没骨头似的耷拉下来。

  粗重的呼吸熨帖着颈侧皮肤,温热的唇瓣似有若无擦过时,顾深意脊背绷直。

  对方可能不是故意,但顾深意却做不到无视,她声音僵硬地警告:“唐吟,你起来。”

  唐吟怎么可能起得来,软踏踏地趴在她背上,过了很久,脑袋才转到另一边,声音无力地说:“顾深意,我是不是要死了?”

  顾深意深深皱眉,也忽略了脖子上亲密接触时的那种异样感,定定神,低声:“别胡说。”

  “叮”的一声,电梯到底负一层。

  顾深意刻不容缓地把她背出电梯,找到车子,轻轻把她送进去。

  车灯打开,顾深意看到她紧闭着眼皮剧烈抖动,脸上全是冷汗,唯一的血色,是因为疼痛时下嘴唇被咬出的红印,心里一紧,忙给她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

  到了医院,顾深意绕过车身走过来,打开车门时,看到唐吟已经一动不动,吓一跳:“唐吟?唐吟你醒醒!”

  叫了几声后,唐吟终于被她晃醒,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就是:“别晃了,还没死。”

  “……”顾深意没有心情跟她开玩笑,把她背出来,直奔门诊大楼。

  唐吟趴在她背上指挥:“急诊科在那边。”

  顾深意准备去服务台询问的脚步一顿,顺着她的指示很快找到了急诊科。

  有值班医生过来接手,经过问诊,检查等一系列操作后,确定唐吟是吃了不干净的食物刺激肠胃引起的腹痛。针对唐吟这种想拉又拉不出的情况,医生还给她开了些口服药帮助排便。

  虽然唐吟痛不欲生,但好在病情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医生给开完药就说可以回家了。

  晚上来急诊的人很多,顾深意把唐吟背到大厅休息区,将她放倒在椅子上。

  站起来时,衣服下摆却被唐吟扯住了。

  “你要走了吗?”长时间的腹痛把唐吟眼泪都逼出来了,她这么朝顾深意看过来时,模样有些可怜,倔强的眼神中透着难以察觉的怯怯,仿佛是害怕被人丢弃。

  顾深意心底某处轻轻动了下,视线错开,声音不自觉轻了几分:“我去拿药。”

  唐吟才注意到她手里的药单,讪讪地“哦”了声,放开她衣服。

  顾深意看着她微红的眼底,还有那一层隐约的水光,静默片刻,说:“我马上回来。”

  唐吟难得懂事地点点头,伸手一指,告诉她说:“付钱和取药都在那边。”

  “我知道。”顾深意刚刚去付急诊费时就发现了取药的地方,只是很意外唐吟居然对医院这么熟悉。

  没有时间想太多,顾深意拿着药单取药去了。

  唐吟蜷缩在硬邦邦的金属座椅上,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生病了人也变得更加矫情,明明顾深意已经给出了承诺,但她还是止不住胡思乱想:顾深意会不会丢下她一个人偷偷跑了呢?

  尽管已经痛到想原地打滚,唐吟还是固执地咬紧牙关,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一个方向。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直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她干涩的眼睛轻轻眨了下,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浊气。

  顾深意取完了药回到休息区,拉她起来,问:“能自己走吗?”

  唐吟鼻子一皱,又开始哼哼唧唧:“不能。你背我。”

  “……”顾深意只好背过身去。

  唐吟动作熟练地趴在她背上,嘴角微微翘起。

  等她们回到家已经是后半夜了。

  顾深意把唐吟背回卧室,喂她吃了药,见她还捂着肚子喊疼,想了想,转身离开。

  唐吟也不问她要去哪儿了,只见她进了自己房间自带的卫生间,出来时,手里多了一盆热水和一条毛巾。

  顾深意把毛巾泡进热水里,拧掉多余的水分,然后对她说:“把衣服掀起来。”

  “……你想干嘛?”唐吟眼神立即警惕起来。

  顾深意说完才意识到这句话有歧义,稍稍别开头,不自然地解释说:“医生说,热敷可以缓解疼痛。”

  唐吟好像也记得问诊时医生有说过这样的话,明白了她的意图,才放心地放开挡在胸前的两只手,听话地掀开衣服。

  出门前顾深意在她身上套了件白T,唐吟当时没有注意看,这会儿才发现这衣服是自己的,买了就没穿过几次,被她随手塞在了柜子里,也不知道怎么被顾深意找到的。她先把白T掀开,再掀开里面的睡裙……

  裙子一掀开就只剩下一条内—裤了。

  顾深意余光瞥见一片晃眼的白,眼神微凝,忙背过身去。

  唐吟也有点慌,正想着把被子扯过来盖住下面时,突然看到她把热毛巾伸了过来,声音紧绷地说:“你自己敷吧。”

  唐吟咬了咬唇,后知后觉意识到让她帮忙确实不合适,拿过热毛巾,摊开,压在绞痛的部位。

  顾深意脊背挺直地站了起来,仍旧是背对着她说:“我先出去了,有事随时可以叫我。”

  “嗯……”在她还差一脚要踏出房门时,唐吟又小声补了一句,“谢谢。”

  似乎是没想到她居然也会有这样礼貌的时候,顾深意脚步顿了顿,又重新迈开腿,帮她把门关上了。

  热敷确实有些效果,唐吟之前还痛得死去活来,敷了几分钟后,明显感觉到疼痛减缓。

  只不过这个方法很笨,毛巾在空调房里很快就不热了。偏偏顾深意端来的那盆水还放那么远,唐吟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去够那盆水。她张嘴想喊顾深意,突然看到了床头柜上的电子时钟上显示的时间,又止住了。

  凌晨两点半。

  居然这么晚了。

  肚子还是隐隐作痛,但已经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了,唐吟不想再折腾,把冷掉的毛巾放到床头柜上时,摸到冷冰冰的手机金属外壳,狐疑地拿过来一看,发现不是自己手机。

  她的手机是套了那种布灵布灵的壳,这个直接就是一部裸机,只能是顾深意的。

  顾深意居然把手机落在她房间?

  想到某人离开时故作镇定却略显匆忙的背影,唐吟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笑着笑着扯到了肚子,她又“哎哟哎哟”。

  顾深意好像还没有发现手机不见了。

  唐吟觉得自己也挺无聊的,生着病还想着捉弄某人,她故意把那部手机藏在枕头底下,拉下裙摆,躺下后用被子挤压着肚子。

  本来她是想等顾深意回来找手机时看对方找不到的着急模样,结果眯着眯着不小心就睡着了。

  折腾了几个小时是真的累,唐吟这次睡得很沉,连有人在外敲门都没有听见。

  “叩叩叩——”响了三声后,顾深意迟疑的声音传进来,“唐吟,你睡了吗?”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顾深意才推门进来。

  自然是回来找手机。

  顾深意平时从来不乱放东西,今天也是因为突发状况,一时疏忽才把手机落下了。

  她轻轻推开门。房间里跟她离开时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唐吟好像已经睡着。

  顾深意突然觉得自己像个贼,不请自入,还得轻手轻脚怕把人吵醒。

  她依稀记得背唐吟进来时,随手把手机放在了床头柜上,可是走近了却没有看到手机床头柜上只有一个电子时钟,还有一条湿乎乎的毛巾。

  那她手机呢?

  “外婆……”

  轻轻的一声梦呓,把顾深意搜寻的目光引向那张大床。

  冷白的灯光映照着唐吟那张还未恢复血色的小脸又白了几分,精致脆弱的美感让她看上去楚楚可怜,她好像在做梦,眉心一道深深的褶皱,微张的唇瓣轻轻地喊着:“妈妈……外婆……”

  这个梦肯定很不好,因为顾深意看到了从她眼角渗出的泪水。

  一开始是细细的一条,接着越来越多,泉水般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把枕头都打湿了。

  顾深意突然觉得自己进来得很不是时候,像个不小心窥探到别人秘密的小偷,非常不道德。她想悄悄离开,可是看着那些好像停不下来的眼泪,双脚却移动不了分毫。

  她不确定唐吟是因为做了什么不好的梦,还有因为肚子疼才哭成这样。还是两者都有。

  看着梦里偷偷哭泣的女孩,突然间,顾深意又想起了六年前偷偷躲起来哭泣的唐吟,心底有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唐吟,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顾深意……”唐吟冷不丁喊出她名字时,顾深意愣了愣。

  她以为唐吟醒了。

  可唐吟却还紧闭着双眼,像是不舒服地翻了个身。

  顾深意随着她翻身的动作呼吸都变慢了,甚至分辨不清她刚才到底叫的是不是自己名字。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顾深意看到了翘起的枕头一角露出的手机。

  手机当然不可能自己跑到枕头底下,所以……

  这个恶劣的女人。

  顾深意眸光微动,想趁她不备,伸手过去把手机拿回来。

  蓦地又听到唐吟低低喊了一声她名字:“顾深意。”

  字字清晰,绝不可能听错。

  顾深意弯腰的动作一顿。

  除了喊她名字,唐吟嘴里好像还喃喃着什么,黏黏糊糊听不太清。

  于是顾深意把耳朵凑了过去。

  就听到梦里的人咬牙切齿地挤出两个字:“混、蛋。”

  “……”

  连在一起就是:顾深意,混蛋。

  就跟之前外卖单上的“乌龟王八蛋”一样。

  做梦都不忘要骂她。

  好像全然忘了在不久前,是顾深意辛辛苦苦把她背到医院,又辛辛苦苦把她背回家这件事。

  真的很气人。

  但又不是很意外。

  唐小姐不是一直都这样的吗?心安理得地把人利用完,最后再翻脸不认人,跟六年前没什么两样。

  不想跟一个病人计较,顾深意无声扯了扯嘴角,把手伸进枕头里,成功将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

  唐吟猝不及防睁开了眼睛。

  “……”

  “……”

  四目相对,除了沉默,还有被抓现行的尴尬。

  唐吟明显是被惊醒的,睡眼惺忪,还带着起床气,哑着声说:“你偷偷跑进我房间干什么?”

  顾深意没想到她说醒就醒了,被质问得有些心虚:“……我敲过门了。”

  “敲了吗?可是我没有听到啊。”唐吟刚刚睡确实着了。

  因为刚睡醒,她人还有点迷糊,微微湿润的狐狸眼眼睛透着几分平时没有的纯真,导致顾深意一时间分不清她是在陈述事实,还是要故意刁难……

  不过确实是自己理亏,顾深意也没有为自己辩解,扶了扶额,说:“那我再去敲一次。”

  “算了。”唐吟却阻止了她,慢慢坐起来,捂着嘴打了个哈皮,撩着眼皮懒懒地说:“进都进来了,还搞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顾深意抿唇不语,一副“你到底想怎样”的表情看着她。

  唐吟睡了一觉精神也差不多回来了,抱着被子靠在床头,一只手支着下巴看她,还是之前的问题:“说啊,你趁我睡着偷偷跑进来想干什么?”

  顾深意张了张嘴。

  “嘘——”唐吟却不给她解释的机会,狐狸眼微微一眯,自顾自地说:“不会是想趁我睡着非礼我吧?”

  “……”

  顾深意确定她现在应该没什么事了,否则怎么会有心情跟自己开这种不合时宜的玩笑。

  但她以为的不合时宜,却是唐吟张嘴就能来的骚话,光嘴上撩还不够,唐吟一条长长的白腿从被子里伸出来,脚尖轻轻蹭了蹭顾深意的西裤,慵懒的表情配上撩人的姿势,说是挑—逗一点也不为过。

  隔着一层薄薄面料,顾深意被她碰到的小腿肌肉瞬间绷直,忍无可忍地抓住她脚踝,眉心微蹙。

  唐吟一副很好玩的样子,明明是自己故意撩拨,还装出无辜的表情,蹬蹬小腿想把脚收回来,故作慌乱地说:“喂喂喂,顾深意你到底想干嘛?”

  顾深意只是想拿回手机而已,没想到唐小姐一个人戏这么多。

  通过这几天的相处,顾深意也算是看明白了唐吟那些小把戏,每次都故意要惹她生气,以此来取悦自己。

  顾深意真就没见过像唐小姐这么恶劣的人。

  想玩是吧?

  沉静的眸底掀起一丝波澜,顾深意半阖着眼,视线扫过她眼角未干的泪痕,恢复血色红润的嘴唇,微微起伏的胸膛,最后看着她满是狡黠的狐狸眼,身体伏低下去,沉声:“我要是不做点什么,好像都对不起‘混蛋’这个骂名。”

  “啊——”

  作者有话说:

  没有万字啦,后面日六补。

  感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