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野猫抓伤不是小事,顾深意马不停蹄地把唐吟送到附近的防疫站。医生一看被抓出了血,叫来护士帮唐吟处理伤口。

  护士看着二十出头的样子,她兑了一盆肥皂水,抓着唐吟受伤的那只手往里按。

  “啊——”破了皮的伤口被肥皂水一刺激,唐吟顿时疼得五官都扭曲起来,猛地甩开护士的手。

  护士没想到她反应这么激烈,愣了下:“你干嘛啊?”

  “你又干嘛?!我都受伤了,你还这么用力按它!”唐吟龇牙咧嘴地瞪着护士,本来就很疼了,这护士居然还毫无人性地挤她伤口!

  护士被她指责得一脸无辜:“我是在帮你清理啊。流血了最好要把残余的血挤出来,不然如果野猫携带狂犬病毒的话会很麻烦的。”

  唐吟听完她解释,意识到是自己误会了护士,讪讪地甩了甩手上的肥皂水,说:“那你温柔点啊,真的很疼好吧。”

  “行行行,我轻点。”护士见她长得挺漂亮,妥协了,“那你先把手放进来啊,至少要洗十五分钟才行。”

  唐吟看着那盆浑浊的肥皂水,想起刚才那种刺痛,心里挣扎着,还是不太敢放进去。

  “你快点啊,我还有其他事要去做呢。”护士开始有点不耐烦了。

  唐吟也不是有意要为难护士,就是太怕疼了,她心一横,眼睛一闭,视死如归地把被抓伤的右手伸了进去。

  咦,好像不疼了?

  “疼疼疼疼!”刚放下去那一秒钟还好,护士一挤压她伤口,唐吟就疼得受不了了。

  在外面等候的顾深意听到动静闯了进来,看见一脸痛苦捂着右手的唐吟,顿了顿,又看向那位护士,问:“怎么了?”

  护士可能没见过这么不配合的伤患,见唐吟像防坏人一样躲到顾深意身后,特别无语地说:“洗伤口哪有不疼的,忍一忍不就行了,至于这么大呼小叫的吗?”

  顾深意低眸,看到唐吟一只小手正紧紧抓着她衣服下摆,眉心微动,视线转移到那盆溅得到处都是的肥皂水,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态度温和地护士说:“抱歉,她是真的很怕疼。”

  护士可不想再伺候这种娇气的病人了,小声嘀咕了句:“要是觉得我做得不好,你们就自己来洗吧。”

  衣服下摆被人扯了扯。

  顾深意偏头看过来,对上唐吟写满求助的可怜巴巴的小眼神,沉默一瞬,又扭头对护士说:“那我们自己来吧……这个,要怎么洗?”

  护士见顾深意比较好说话,便耐着性子指导她:“要把伤口里残余的血挤出来,然后反复浸泡冲洗至少十五分钟就可以了。洗完了你们再来找我吧,还要打疫苗的。”

  顾深意听得认真,点头表示了解了:“我知道了,谢谢你。”

  护士离开后,房间里就剩下她们两个人。

  顾深意转过身朝她看过来时,唐吟忙把那只受伤的手藏到身后。

  “你你你想干嘛?”

  “帮你洗手。”

  唐吟顿时警觉起来,看顾深意也像在看坏人了。只不过对待两个“坏人”,她态度稍有不同,对护士是硬邦邦指责的语气,对顾深意就不自觉带了点撒娇和祈求的味道:“我不要,真的很疼啊。”

  “疼也要洗。”顾深意比护士更加强硬,上前一步牵起唐吟的手,唐吟立刻挣扎起来,她只好使出杀手锏,“如果真的有狂犬病毒,你就会变成疯子一样乱咬人,张牙舞爪口水直流,非常难看,你确定不要洗吗?”

  唐吟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眼神惊恐地抖了抖:“真的吗?”

  “嗯。”顾深意脸上没有一点胡说八道的羞愧。

  唐吟哪见过狂犬病发作是什么样,这种病也只是听说,知道会死人。死也就算了,如果死之前还要变成那副鬼样子,那她真的会崩溃。

  顾深意看她表情有所动摇,把她拉到那盆肥皂水面前。

  唐吟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把手放进去之前,顾深意还是先给了她做心里建设的时间,轻声安抚说:“十五分钟而已,很快的。”

  唐吟抿了抿唇,已经认命。

  顾深意慢慢将她的手浸泡进去,时刻留意她的表情,看到她皱了下眉,没有喊疼,才进行下一步。

  “啊!”刚触碰到伤口,唐吟便尖叫起来,被按住的手也开始乱动,好不容易脱离了水面,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便开始攻击人,“顾深意,你是不是想趁机报复……啊——”

  顾深意对她的惨叫置若罔闻,一只手死死扣住她右手,另一手挤压破损的伤口,为了防止她逃脱,把她紧紧困在洗手台和自己身体之间。

  “疼……啊!”

  顾深意不管唐吟怎么喊,动作又快又狠,两个大拇指用力挤压,一缕血红被挤了出来,顺着手背流入乳白的肥皂水里。

  唐吟看着那缕鲜红被乳白淹没,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冰凉刺激的肥皂水就浇了上来。她手背绷紧,痛感迟钝地传达到大脑,“啊”地大叫一声,扭头,看着对她下狠手的顾深意,咬牙切齿地说:“顾深意,我恨你。”

  顾深意翻转手腕看了眼腕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还有十四分钟,慢慢恨吧。”

  “……”

  “……”

  唐吟以为这剩下的十四分钟会疼死过去,但事实却是,除了顾深意把血挤出来那几秒钟,她痛得想骂娘以外,清洗时,只要不是用力挤压她伤口,就不会感觉到任何痛感。

  看着那些肥皂水浇在她绽开的伤口上,唐吟突然就忘记骂人了。

  可能是因为这女人动作太温柔?

  纤-长的手指并拢在一起,捧起肥皂水,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浇在她手背上,像是怕伤口承受不住水滴的重量,每一次浇下来的动作都是轻而又轻。

  “还疼吗?”顾深意低眸看她。

  声音听着也挺温柔。

  眼神也……

  温柔个屁!

  想起她对自己下的死手,唐吟恨恨磨了磨后槽牙,表情凶狠地说:“要不你也让我在你手上抓几道试试?”

  顾深意不气不恼,看了看她被冲洗得泛白的那几道伤口,略微沉吟,说:“你要是觉得气不过,等回去了,可以把那只小东西抓起来打一顿。”

  唐吟眼珠提溜一转,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下巴一扬,说:“行啊,你去抓。要是抓不到,我就把你狠狠打一顿。”

  “……”

  顾深意没有问为什么是自己去抓,问了也是白问,唐小姐总有她的歪理。

  这会儿伤口确实不怎么疼了,唐吟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往后一仰,后背碰到了某处柔—软,脊背一僵。

  身后的人身体也明显僵硬了下。

  目光顺着两人接触的双手,落在紧贴的腰-胯部位,唐吟眼皮猛地跳了跳,才后知后觉发现她们姿势原来这么暧-昧。

  顾深意好像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身体稍稍往后退了些,不动声色地拉开彼此间的距离。

  温热的气息拂过后颈裸—露的皮肤,唐吟心跳漏了一拍,突然就觉得里面变得闷热了起来。前面就是洗手池,退无可退了,但她还是往旁边挪了下。

  顾深意低垂的眼眸变了变,假装看不见她的小动作。

  剩下的十几分钟,两个人不再说话。

  唐吟反而觉得这样更煎熬了,时不时瞟一眼顾深意戴在左手上的腕表,希望时间可以快一点。

  “好了。”顾深意轻缓的嗓音拂过她耳边。

  十五分钟一到,唐吟便迫不及待挣脱了那双手。

  顾深意假装看不见她的不自在,在她转身之际提醒她:“还要打疫苗。”

  唐吟脚下微顿,眸底闪过一丝犹豫,眨眨眼,问:“打疫苗……疼吗?”

  顾深意没打过狂犬疫苗,歪头想像了下,说:“应该就跟打屁-股针差不多吧。”

  唐吟都不记得自己上次打针是什么时候了,但可以肯定应该不疼,不然她不可能记不得。既然不疼,那她就放心了。

  医生说被抓出血属于三级暴-露,保险起见,要打一阵狂犬疫苗和一针免疫球蛋白。

  给唐吟打针的还是之前那位护士,护士拿着针管走过来,视线在一脸轻松的唐吟和一脸淡定的顾深意之间来回扫了一圈,最后对着顾深意说:“你先抱紧她吧。”

  “为什么?”顾深意和唐吟几乎是同时问出了疑惑。

  护士淡淡瞥着唐吟,想起她在水房里大呼小叫的样子,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说:“打免疫球蛋白比洗伤口还疼,你受得了吗?”

  唐吟:“???”

  不是说跟打屁—股针一样吗?

  护士给顾深意递了个眼色。

  唐吟就看着她们两个当着自己的面“眉来眼去”,还在想这护士是不是故意吓唬自己,人就被抱住了。她一头雾水地看着突然抱住她的顾深意。

  顾深意低眸来看她,眸底一片平静,抱得那叫一个自然。

  唐吟正不明所以,右手胳膊上一阵冰凉,她思绪被打断,看向另一边,只见那护士拿着一根沾了酒精的棉签正在帮她消毒。

  消毒完毕,护士把棉签夹在指尖,完全不给唐吟准备的时间,举着那根又细又长的针对着刚刚消过毒的部位就这么扎了进去。

  “嘶——”唐吟倒吸一口凉气。

  针头刺进肌肉的那一刻,她眼泪毫无预兆唰地就流了下来。

  何止是疼,简直是想要她的命!

  针还在肉里,唐吟不敢乱动,她咬紧牙关,两只手死死抓着顾深意的手臂,转过头,看着跟护士“狼狈为奸”的女人,哽咽出声:“顾深意,你这个骗、子。”

  顾深意微垂着眼,看到她眸底涌出的两行清泪,怔了怔。

  唐吟无法形容那种痛,她这辈子都没这么痛过,痛得她完全没有了时间概念,等护士打完了两针,她都没有缓过来。

  针头拔—出来时,她终于忍不住,趴在顾深意肩膀上哇哇大哭。

  “你这个坏人,骗子!”唐吟边哭边用小拳头捶她肩膀。

  顾深意被撞得身体晃了晃,豆大的泪水滴到脖子上,烫得她皮肤一阵紧绷。

  见过唐吟默默流泪的样子,却没见过她这种架势,看着怀里哭得委屈至极的小女人,顾深意突然有些手足无措:“你……”

  唐吟重重捶了她一下:“呜呜呜呜我恨死你了,顾深意,你这个坏女人。”

  “……”

  顾深意迟疑地抬起右手,落在她后脑勺。

  在她细软的发上轻轻揉了揉,顾深意微启唇,哄小孩似的柔声说:“好了不哭了,给你买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