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深意,你行不行啊……”

  被她手指一撩,顾深意微仰着头,看到她一双勾人的狐狸眼流露出的玩味和戏谑,再联系一下语境,默然。

  唐吟还以为她是在害羞,食指沿着她线条流畅的下巴慢慢往下划,经过脖子和那一排系得紧紧的扣子,低眸,看着她紧绷的大-腿,唇角微扬,语气又轻佻了几分:“才一晚上,怎么就腿软了,嗯?”

  “……”

  “看来你体力不行呀。”

  “…………”

  无语片刻,顾深意攥住那根试图撩开她睡衣下摆的手指,又抓起她另一只手,十指摊开,细细摩挲。

  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起,唐吟卸掉了钟爱的美甲,没有了那些花里胡哨的装饰,更还原手指本身的样貌,白嫩无暇,如葱段般纤细修长,中指尤为突出。

  看着赏心悦目,就是不怎么中用。

  欣赏完她一双美手,视线落回她脸上,顾深意沉默一瞬,不禁哑然失笑。

  “你笑什么呢?”唐吟蹙眉,被她一系列无声的举动搞得很迷惑。

  顾深意捏住她最长的那根中指,在她唇瓣上轻点了下,眸底颜色微深,声音低缓:“你的这只手,要是能有你这张嘴厉害就好了。”

  话里有话,一语双关。

  “……”唐吟瞬间听懂了这句暗语,挣脱她手的钳制,五根手指灵活地动了动,涨红着脸说:“我怎么不厉害了,你昨晚难道没有舒—服吗?”

  提到昨晚,顾深意眼眸又深了几分,经过一番思索,点头,说:“是挺舒—服的。”

  “……那不就得了。”唐吟拿手指重重戳她肩膀,颇有点宣泄不满的意思。

  顾深意看着她撅起的唇,又有点想笑。

  这个嘴硬爱逞强的女人,只有在那种时候才会稍微服软。昨晚唐吟大概是想表现一下,到了上面,又抱怨太累不肯动。明明出力最少,怎么还能理直气壮嘲笑别人不行?

  见识过唐小姐的臭美程度后,顾深意今天又领教了她的自恋。

  笑意从眸底漫了出来,顾深意捏住她小脸扯了扯,略显敷衍地说:“嗯,你很厉害。”

  唐吟却被她言不由衷的表扬刺激到了,伸手就要来扒她衣服,像是要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真的很厉害。

  顾深意忙按住她的手,迎着她不肯服输的倔强眼神,敛去唇边笑意,无奈又认真地说:“唐吟,我是真没体力了。”

  唐吟眉梢轻扬,想再趁机嘲笑一番,紧接着又听到她带点撒娇意味地说:“昨天爬了二十楼,今天腿好疼。”

  恍然想起昨晚停电她一口气爬完二十层回来着急陪自己的事,唐吟表情一愣,又去看她那两条腿。

  难怪刚刚她下-肢这么僵硬……原来是爬楼后遗症!

  唐吟敲敲自己的金鱼脑袋,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惭愧又有些无措地说:“对不起啊,我忘了……”

  也不是唐吟没心没肺,主要是因为昨晚顾深意的表现太好了,一次又一次,变着花样地连续折—腾好几个小时,最后她因体力不支睡过去时,顾深意还在对她这样那样……

  顾深意也是今天早上醒来才发现身体不对劲的,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似的酸胀难受,她又试了下想自己站起来,站是能站了,只是拉扯到肌肉,表情顿时变得有些扭曲。

  唐吟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忙扶住她:“你都这样了还要去公司?”

  顾深意不假思索地说:“还有很多事要做,不去不行。”

  “……”

  最近确实很忙,唐吟看她这么坚持,只好扶她进洗手间。

  等两人洗漱完毕换好衣服,时间又过去了半小时。

  顾深意腿肿得蹲都蹲不下来,鞋子还是唐吟帮她换的。看她这幅半身不遂的样子,唐吟担心不已,扶她走出这扇门,突然被顾深意推开。

  唐吟正奇怪,听到对面开门的动静,抬眸看过去。

  女邻居看到她们两个愣了愣,笑着打招呼:“周末还要加班吗?”

  “是啊。”唐吟回了对方一个友好的笑容,礼尚往来地问:“你呢?”

  女邻居:“我去超市买点菜。”

  唐吟:“哦。”

  很陌生的邻里关系,彼此无关痛痒地寒暄了几句就结束了话题。

  女邻居先走一步去等电梯了,唐吟和顾深意落在后面,下意识又要去扶顾深意,结果还是被推开。

  顾深意迎着她不解的眼神,稍稍偏了下头,小声说:“我自己走。”

  唐吟愣是从她语气里听出了那么一丝丝恳求的意味,疑惑地看了眼走在她们前面的那位女邻居,又看向咬着牙故作坚强的顾深意,慢慢明白过来。

  凑近她耳朵,唐吟揶揄地说:“顾深意,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装啊?”

  上次唐吟说她“装”,还是顾深意刚回国那会儿,两人因为外婆去世的话题起了争执,气氛搞得剑拔弩张。

  唐吟倒不是在挑衅或是嘲笑她,只是觉得她明明那么难受了,却还要努力在外人面前维护好自己完美形象的样子,有点心酸,想逗逗她。

  顾深意没有反驳,拨开她的手,挺直腰杆,一本正经地说:“不要扶我。”

  这女人太要脸了,她不让扶,唐吟索性就不扶了,看着她提着一口气艰难迈出一步,唐吟摇摇头真的很想笑。

  但转念想到顾深意变成这样完全是因为自己,唐吟又笑不出来了,收敛神色,寸步不离地跟上她。

  顾深意走得很慢,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那位女邻居完全看不出来她有什么异样,只是在进电梯时扫了她一眼,点头示意后便挪开了视线。

  顾深意两腿僵硬不方便,车只能由唐吟来开。

  等到了公司,顾深意装得更像了,跟个没事人似的走得稳稳当当,还能淡然回应那些主动跟她打招呼的下属。

  唐吟因为身份和场合与她拉开半米的距离。

  余光瞥见她这个避嫌的小动作,顾深意回头看了眼她,薄唇微动,还未出声,就被迎面走来的郭美打断了。

  “顾总监,您可算来了。”

  顾深意扭头看向郭美,淡淡“嗯”了声。

  郭美:“徐秘书找您,都等您半天了。”

  顾深意:“什么事?”

  郭美:“我也不清楚,他没说。我让他去您办公室里等,他也不愿意。”

  说话间走到了市场部门口,顾深意一眼便看到杵在那儿频频抬腕看时间的徐达。

  徐达似乎等得很焦虑,放下胳膊看到了她们,眼睛一亮,大步迎上来:“顾总监。”

  顾深意微微颔首:“徐秘书。你找我有事?”

  徐达犹豫地瞥了眼郭美,等郭美识趣地走开后,他小心翼翼看了看唐吟,对着顾深意说:“沈总请两位小姐去一趟他办公室。”

  其实沈大富想找的是唐吟,徐达觉得唐吟一个人肯定不愿意去。他也是没办法了,上次他来找唐吟,沈大富借着他手机跟唐吟聊了几句,把唐吟激怒了连他也一起拉黑。这位大小姐一点都不好惹,徐达只能采取迂回策略先找到顾深意。

  唐吟不清楚徐达心里的小九九,换做平时她是肯定不会去见沈大富,但考虑到顾深意今天腿不方便,只能免为其难跟着一起上去。

  沈大富办公室在顶楼,三人乘电梯直达。

  唐吟一只脚刚踏进那间办公室,沈大富便激动地朝她扑过来:“吟吟!”

  唐吟躲开了他热情的拥抱,皱着眉,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之情:“干什么?”

  沈大富扑了个空,脸上闪过一阵失落,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围着她转圈,将她从头到脚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看了个遍。

  唐吟被他看得莫名其妙:“看什么?”

  沈大富视线回到她脸上,一脸着急道:“我今天早上才听说你被人欺负的事,吟吟,你没受伤吧?”

  唐吟愣了愣,瞬间又变成了冷脸,语气僵硬地说:“我没事。”

  沈大富松了口气,他应该是了解过昨天米兰来闹事的前因后果了,忍着怒火,讨好地说:“你放心,爸爸已经把那个前台开掉了,以后谁要是再敢放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我见一个开一个!吟吟,听爸爸的话,来爸爸身边好不好?爸爸会保护好你的绝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了。”

  这个男人怎么有脸说要保护她?唐吟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轻嗤道:“沈大富,你有什么资格说你可以保护我?”

  沈大富被她嘲讽的眼神刺了下,讷讷道:“吟吟,我……”

  唐吟别开脸,冷漠地打断他:“自从我妈死后,你就再也不是我爸了。你没资格。”

  沈大富肥胖的身躯猛地一震,嘴唇颤抖着,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眼看气氛越来越僵,顾深意挤到他们中间打圆场:“爸。”

  沈大富才注意到办公室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抹了把脸,收拾好失控的情绪,清清嗓子,说:“阿意啊,昨天我们聊起吟吟,你怎么没告诉我她被人欺负的事?”

  唐吟看向顾深意,后者也朝她看过来。

  两人目光短暂交接,顾深意转向沈大富,顿了顿,避开他的问题,说:“抱歉,是我没保护好唐吟。”

  “我不是要指责你的意思。”顾深意虽是晚辈,但因为顾家这层关系,沈大富对她一向是客客气气。他悄悄看了眼唐吟,见唐吟冷着脸看都不看他,心里叹了口气,对顾深意说:“那个陈廷是你部门的,你把他开了吧。”

  顾深意昨天就有这个想法了,只不过当时联系不上陈廷,这人又是公司里的销售骨干,不好随便下手。既然沈大富发话了,她也彻底没了顾忌:“我会处理好的。”

  沈大富目光转向唐吟,欲言又止。

  唐吟却没有耐心听他废话,拉住顾深意的手,说:“走吧。”

  顾深意还是要保持礼貌,对沈大富说:“爸,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先走了。”

  沈大富重重叹了口气,冲她们摆摆手,眼神不舍地望着唐吟离去的背影。

  两人走出那间办公室,徐达还守在门口。

  顾深意注意到他手里握着几个药瓶,顺嘴问了句:“徐秘书,你生病了?”

  “哦,不是我,是沈总。”徐达晃了晃手里那几瓶药,眼睛瞥着唐吟,唉声叹气地说:“上次陪沈总去体检查出三高,还有一堆小毛病。其实沈总身体很不好,今天早上他听说了唐小姐被人欺负的事气得不行,血压又升高了。”

  唐吟注意到徐达眼神,扯着嘴角冷哼一声,说:“和我说这些干嘛?他是死是活都跟我无关。”

  徐达碰了一鼻子灰,讪讪地转移目标,对顾深意说:“我去给沈总送药了。”

  顾深意侧身给他让路。

  从总经办出来,唐吟脸色阴沉得好像别人欠了她五百万似的,顾深意深知她对沈大富的恨意,也没有再说什么。

  回到市场部,又碰到了郭美。

  郭美专门在这等顾深意的,开门见山地说:“顾总监,陈廷来了。”

  顾深意面色一冷,问:“人呢?”

  郭美手指了指:“在林总监办公室。”

  话音刚落,林兆新办公室里传出一声怒喝:“陈廷,你太放肆了!”

  包括顾深意和唐吟在内,几十双眼睛齐刷刷望向林兆新的办公室。

  可能是门没有关严,里面的对话一字不落地漏出来。

  林兆新音量没有控制,大吼着说:“上次我就警告过你不要再给我惹事,你抢薛义女朋友就算了,昨天那女的又跑来公司里闹,害我被沈总大骂一顿。陈廷,你是不是纯心要跟我作对?!”

  然后是陈廷吊儿郎当的声音:“你是我领导,我跟你作什么对?我昨天还忙着跟客户吃饭,公司里发生什么事我完全不知道啊。昨晚可把我烦死了,你都不知道这女人多麻烦,回去还跟我闹半天。”

  林兆新:“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你就说,你跟咱们部门那个新来的实习生究竟是什么关系?”

  陈廷:“哪有什么关系,我都跟她说了我有女朋友,是她非要缠着我不放,我能有什么办法?”

  整个市场部顿时一片哗然。

  就在大家准备交头接耳议论时,郭美中气十足地咳嗽了声:“咳!顾总监在这儿呢你们也敢放肆,都给我好好工作!”

  几十双眼睛又齐刷刷看过来,看到周身被低气压笼罩着站在入口的顾深意,吓得鸦雀无声了。

  一个个埋头假装在工作,实则竖起耳朵偷听那间办公室里的动静。

  陈廷正在向林兆新描述唐吟是怎么私底下勾-引他,内容跟昨天米兰说的差不多,添油加醋版,三言两语就把唐吟描绘成一个为了上位不择手段色-诱他的心机婊,把自己树立成一个不为美色所动的正人君子。

  对于陈廷的抹黑,唐吟听了依旧是无动于衷,眼眸流转间,瞥见身旁的顾深意动了。

  顾深意径直朝林兆新的办公室走过去,步子迈得很大,动作却很迟缓,除了唐吟,恐怕没有人能看出来她两条腿有问题。

  唐吟想过去扶她,但又碍于是在办公室忍住了。

  等她走到门外,陈廷已经交代完毕,推开门,看到她时愣了下:“顾总监。”

  顾深意眼神冷漠得仿佛在看一坨垃圾,说出口的话像裹着锋利的冰刀,一字一顿:“陈廷,你被解雇了。”

  ……

  在这个周末的上午,恒润市场部的员工们沉迷吃瓜无心工作。

  唐吟坐在工位上对着电脑打字,耳朵里时不时漏进来几句窃窃私语。

  “好家伙,陈廷业务能力这么牛,连林总监都得给他三分面子,顾总监居然说开就开?”

  “陈廷到底犯了什么大错啊,怎么就被开除了?”

  “难道是因为昨天那件事?”

  “那也不至于吧,为了个小小的实习生开掉一个销售骨干,这不扯淡吗?肯定还有别的我们不知道的事。”

  顾深意那冷酷的四个字清晰地传到了市场部每一个角落,底下的人一边防着被领导抓包,一边按耐不住偷偷议论。此时大家八卦的重点,也从陈廷和唐吟那些说不清的暧—昧,变成了陈廷到底怎么得罪了顾深意。

  唐吟被周围人的议论声吵得心烦起来,掀开眼皮看向顾深意的办公室。

  十分钟前,顾深意把陈廷叫进去了,窗帘拉下来,门也关紧了,没人敢进去,也听不到里面的人在聊什么。

  想起顾深意说完那句话,陈廷听到自己被解雇时那副想要吃人的表情,唐吟有点担心,她离开座位,想进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没等她抬手敲门,门霍地被人从里面推开。

  陈廷从里面走了出来。

  唐吟听到身后又骚动了起来,吃瓜群众伸长了脖子等着看戏。

  陈廷大概是没想到唐吟就在门外,挫败的脸上表情凝固了几秒钟,身体突然前倾。

  唐吟以为他是要对自己动手,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没想到陈廷却是对着她九十度鞠躬……

  身体弯折下去,又慢慢直起,陈廷低着头不敢看她,声音带着压抑的屈辱和不甘:“唐小姐,对不起。我不应该不自量力勾—搭你,更不应该在你一次次拒绝后还不停骚扰你,我就是个人渣!”

  这番话一出,身后那些吃瓜群众炸了,唐吟自己也懵了。

  还没等她搞清楚状况,中午下班铃声突然响起。

  陈廷在周围一片沸腾声中趁乱逃离。

  唐吟闪身进了办公室,锁好门,绕过办公桌快步走到顾深意身边:“你跟陈廷说了什么?”

  顾深意坐着,身体稍稍往后撤开,抬头看她,淡声:“没什么,就是提醒他顾家势力庞大,虽然没有只手遮天的能力,但要让他在B市混不下去,还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唐吟眼睛瞪大:“你威胁他!”

  顾深意没有否认。

  陈廷突然被解雇,心里肯定充满了怨恨,他走了一了百了,可是那些流言只要存在一天,唐吟就免不了被人指指点点。要让陈廷主动澄清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顾深意不得不抬出顾家施压。陈廷再怎么狂妄也不敢跟实力雄厚的顾家作对,只能乖乖就范。

  所以陈廷跟她道歉,完全是因为被顾深意威胁了。

  唐吟明白了,她怔怔看着顾深意,说:“我其实……也不是很在乎那些流言。”

  顾深意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眼睛,表情严肃地说:“唐吟,你可以假装不在乎,但我无法容忍自己的妻子被人那样诋毁。”

  “我……”唐吟想反驳,对上顾深意坚定的眼神,话又收住了。

  她本来就是在各种流言中长大的,比狐狸精更难听的话,唐吟从小到大不知道听了多少,早就对此免疫,并不需要伪装。她也懒得去澄清,去解释,她向来活得我行我素,从来不管别人的眼光。不在乎,就是她最好的保护色。

  可时至今日她突然发现,原来被人保护时,她也可以不用那么无坚不摧。

  自从妈妈和外婆去世后,再也没有人这么保护她了。

  沈大富说要保护她,唐吟心里只觉得鄙夷,听到顾深意这么说,她鼻子莫名有些泛酸。

  说不感动是假的。

  唐吟极力控制着心底翻滚而出的情绪,快速眨了眨眼,故作轻松地说:“顾深意,你好土哦。”

  “?”

  “特别像电视里那种油腻霸道女总裁。”

  “……”

  看她吃瘪的表情,唐吟忍俊不禁地笑了一下,摸摸她的脸,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说:“突然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

  顾深意眉心微动,一只手自然地绕到她背后,半搂着她,嗓音慵懒地说:“谢就不用了,给点奖励就行。”

  “你想要什么奖励?”

  顾深意垂眼,直勾勾盯着她嘴巴。

  什么也没说,却是不言而喻的暗示。

  唐吟脸一热,瞥了眼反锁的门,身体压低下去。

  嘴唇刚碰到一起,她后脑勺上便多了一只手。

  顾深意反客为主地扣住她,含住她两片唇,细细品尝,慢慢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