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霓虹闪烁, 零星的行人悠悠然从路边走过。
落在沈眠枝眼睛上的吻一触即离,甚至无法探究这个吻究竟有没有真正的触碰。
这个吻满是怜惜,那样轻柔, 不含任何欲望的意味。
在这种持续高热的昏沉状态下, 沈眠枝有些没反应过来,动作迟缓地抬手碰了一下眼皮, 又呆呆地仰头看着傅敛。
傅敛垂下眼, 揉了揉沈眠枝的脑袋。
他怎么可能丢下沈眠枝, 他恨不得每天揣怀里宠着疼着。
傅敛帮沈眠枝调整了一下坐姿:“眠枝再忍一下好不好?医院很快就到了。”
沈眠枝得到了傅敛的保证, 放下了心,乖乖点头:“噢。”
他的手还抓着傅敛的衣摆, 随着傅敛坐回驾驶座, 隐隐有靠过去的趋势。
傅敛看了沈眠枝几秒, 快速地把自己的风衣脱下来,放到沈眠枝面前。
沈眠枝嗅了一下风衣上熟悉的气息, 把风衣团了团,抱在怀里。
几十秒的红灯很快过去,转成了绿灯。傅敛的目光从沈眠枝身上移开, 专注开车。
这个时间段不是高峰期,路上的车辆不多。傅敛把车速踩在限速界限的最高速, 用最短的时间抵达了傅家名下的私人医院。
还在医院的副院长以及两位主治医师早早等在了诊疗室里。傅敛进来时,一行人就见这位年轻的傅家继承人, 他们最顶头的老板,动作温柔地抱着联姻的结婚对象。
怀里那人精致漂亮,脸颊嫣红。
只消一眼, 他们就能分辨出,傅敛对沈眠枝根本不是某些传言里说的那样把他当联姻工具, 也看不出傅敛有丝毫怨言。
那分明是极其认真的喜欢。
不说别的……这种类型的药就有最简单的解决办法,但傅敛没有用,而是选择了最尊重的方式,忍着带人来医院。
这么想着,副院长上前打招呼:“傅总。”
傅敛扫了他们一眼:“药都准备好了吗?”
副院长连忙点头:“已经根据陈助理说的东西准备了对应的药,不过要先对沈先生简单检查一下。”
“可以。”傅敛对他们淡淡颔首,低头哄人,“眠枝,我们先做个检查,嗯?”
沈眠枝慢吞吞地哦了一声,任由傅敛抱着他检查。
几位医生非常高效,很快做好检查,迅速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对应药水,开始给沈眠枝输液。
这还多亏了陈特助的超强执行力。
离开酒吧之前,傅敛就吩咐特助去查是谁搞的小动作,先找出对方用了什么药,方便给沈眠枝治疗。
陈特助不负所望,逮到了那个下药的傻叉,逼问出了药品名。
医生把药水挂好,识趣地离开单人病房,把空间留给他们夫夫两人。
沈眠枝半躺在病床上,傅敛坐在旁边陪着。
另一边,今晚聚餐的众人酒醒了大半,意识到不对劲,纷纷在群里发信息问沈眠枝的情况。
沈眠枝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在嗡嗡振动,过了好一会才摸出来。
微信已经堆满了99+的信息。不过沈眠枝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群,而是来自傅敛的九个未接来电,以及二十五条未读信息。
只因为他发了一串看不出意思的乱码。
“啊……”沈眠枝眨了眨眼,“我没注意到敛哥打了电话。”
“没关系,我会去找你的,也找到你了。”傅敛低声说。
他看着沈眠枝艰难打字想回群信息的模样,不忍心道,“我帮眠枝回他们吧。”
“好哦。”
于是群里的众人就看到了来自傅大佬的信息。
[傅敛]:他没事,喝醉了,我在陪着他。
傅敛没说实情。不过大家也不是没眼力见刨根问底的人,确认没事之后,就不再打扰。
沈眠枝靠在傅敛肩头,忽然想起来几个月前,他着凉发烧,去医院输液,也是傅敛陪着的。
他怏怏地说:“今天麻烦敛哥了。”
明明敛哥已经忙了一天,还要忙前忙后照顾他。
“嘘,别这么说。”傅敛的手指轻轻压在他唇边,“你的事情不是麻烦。”
沈眠枝盯着傅敛看了一会,缓缓闭上眼。
那两袋药水输了一个多小时。
沈眠枝身体里的灼烧感一点点消退,被本能欲望驱使的煎熬感觉减少了大半,到了可控可忍受的范围。
沈眠枝在输液的过程中睡了过去。
傅敛的指尖轻轻拂过他泛红的眼尾,怜惜又珍重。
……
等沈眠枝输完液,药效基本上已经压了下去,剩下的一些残余反应,只需要靠自身的新陈代谢就可以解决。
沈眠枝的状态好了很多,理智回归了一部分,但还是有晕乎感,反应比平时慢许多。
两人从医院回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曲奇困得迷迷瞪瞪,始终没睡过去,等到两位主人回来,讨了个摸摸之后才去狗窝睡觉。
傅敛哄着沈眠枝喝了点粥和营养汤,又抱他去浴室洗澡。
澡是沈眠枝自己洗的。不过他的身体还没什么力气,所以洗完澡又是傅敛把他抱出来的。
沈眠枝闻到了傅敛身上的沐浴露气息,估计是傅敛在他洗澡时也去洗了个战斗澡。
回到主卧的床铺上,傅敛半搂着沈眠枝,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细致地帮人吹头发。
沈眠枝安静地靠在合法伴侣怀里。
刚才输液的时候,沈眠枝的身体灼热难熬,又疲倦万分。
现在药效基本被压下去,他反而变得没什么睡意。大概是精神依旧有些亢奋。
吹风机在轰隆声里吹出热风,沈眠枝挨着傅敛,目光漫无目的地在房间里转了转。他们今晚显然没办法早睡,便把曲奇的狗窝暂时挪到了它自己的房间,省的吵醒小狗。
房间里的有机生命体只剩他们俩。
沈眠枝的视线转回来,向下落时,注意到了傅敛的一点生理反应。
……也挺正常的,他们毕竟靠得那么近,傅敛是血气方刚且功能正常的成年人,今晚还有药效的作用。
不过傅敛看上去对此并不在意,一副放任不管的模样。
沈眠枝晕晕乎乎的,忽然想到了当初商量着签订的协议。
他们的协议简直是君子得不能再君子了,只要是他不愿意的事情,就不会有。
别人的协议,就算再怎么体贴,总会有履行某些义务的要求。
可他们的协议完全没有,甚至连亲密接触的规定都没有因为他不能接受,或者说不适应。
在成为合法伴侣之后,傅敛本该是有权力对他提起那些请求,毕竟性义务本就是婚姻伴侣义务中的其中一类,非强迫性质的请求完全是被允许的。
傅敛依旧没有。
这样单方面的对他让步,是不是对傅敛不太公平?
未完全消退的药效让沈眠枝的思绪不那么平静理智,残留的灼热感在心底跳跃着,让他变得冲动。他顺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问题,不自觉地往下想了许多。
沈眠枝知道别人对自己的评价。他从小就古板保守,上一段短暂的恋情也因此产生争吵。
曾经在和傅裕起争执时,对方说过的话突然闪过脑海。沈眠枝看着傅敛的袖口,堪称莽撞地想。
他和主流的观念,好像确实有些格格不入。
如果……如果是为了满足傅敛,那他好像,也不是不能逼自己做一些改变。
比如,主动和傅敛做。
反正他们也是法律上的伴侣关系。
“眠枝,头发已经吹好了。”傅敛温声喊道,“在想什么?”
沈眠枝还沉浸在乱糟糟的思绪里,脱口而出:“我在想要不要和你做一次试试。”
话音落下,两个人都愣住了。
房间里陷入安静,他们的呼吸频率都悄然变化。傅敛的呼吸变得极重,手臂肌肉紧绷,环着沈眠枝的那只手臂骤然收紧了些。
沈眠枝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恨不得立刻逃离地球。
但这种话说出口,是没办法用玩笑来解释的。沈眠枝顿时感觉自己骑虎难下。
傅敛没有说话,眼神晦暗沉沉。
沈眠枝心里泛起紧张忐忑。
不过说都说出来了……沈眠枝把心一横:“我不是还有一些药效吗。如果敛哥想的话……我,我可以试试。”
过了片刻,傅敛放下吹风机,无奈地笑叹:“眠眠,你还在生病……我很像禽兽吗?”
“……噢,不像。”
沈眠枝明白,这是在拒绝。
沈眠枝觉得自己很奇怪。
刚才忐忑着害怕真的会发生什么的是他,现在傅敛没有答应,有些失落的也是他。
是的,失落。
沈眠枝努力辨别了一下自己的情感,确认了这种低沉的情绪叫做失落。
或许是因为他都这样鼓起勇气发出邀请了,傅敛却拒绝了他……
好丢人,第一次主动发出邀请,凑上去还被拒绝了。他大概没有勇气再这样主动了。
就像是害羞的小动物探出头,被拒绝就会缩回去不肯再出来。
沈眠枝心里闷闷的,抿着唇不说话。残余药效之下非理智的情绪占据了他的大脑,让他卷翘的睫毛染上一丝雾气,看起来委屈极了。
“眠眠,别急,你听我说。”
傅敛看着蔫巴下去的宝贝,懊恼刚才没有更温柔一些,轻轻扶住他的肩膀。
沈眠枝被固定住,抬起头,先傅敛一步小声问:“敛哥觉得跟我做是不能接受的吗?”
他问得直白,是清醒状态下绝对不会问出来的。
“当然不是。”傅敛的回答很干脆。
傅敛当然想过和沈眠枝有最深入的发展。
他怎么可能不想,他每天都会为沈眠枝着迷迷糊的,冷静的,可爱的,漂亮的……无论什么模样的沈眠枝都是他喜欢的模样。他被迷得七荤八素,然后跟个毛头小子一样,燃起某些念头。
但他知道沈眠枝并没有真正的适应和接受。
就像现在。傅敛知道沈眠枝现在是冲动的,药效之下也不是完全清醒的。
他不想欺负人。更何况沈眠枝的意思,是想要满足他。
哪怕只是协议的义务也好,哪怕做的时候或许并不是彼此相爱的状态,傅敛也希望沈眠枝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是完全自愿的,而不是为了取悦他满足他,所以逼自己做。
这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傅敛认真地说:“我其实挺高兴的。”
沈眠枝困惑地歪头,示意自己在听。
傅敛观察着沈眠枝的情绪状态。仗着沈眠枝现在并非完全清醒敏锐,傅敛踌躇斟酌着说:“但是,眠眠是出于义务,而不是喜欢,对不对?”
沈眠枝慢半拍听懂傅敛在问什么,愣了一下,没回答。
这是他们在结婚之后,第一次明确的提到了“喜欢”这个词。
傅敛顿了一会,尽量平静地得出结论:“眠枝不是因为喜欢。”
沈眠枝也不确定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情感,这样昏沉的状态更难思索了。但他确实没办法在此刻明确地说出喜欢二字。
于是他缓慢地,迟疑地点了点头。
傅敛蜷了一下指尖,极其耐心地轻声说:“另外,其实眠枝不适应这种事情,只是想满足我,对不对?”
并非出自喜欢,也非源于自身欲求,只是想满足另一方。
这回沈眠枝点头点得肯定了些。
“那就是了。因为这样,我才不能草率地答应你,欺负你。”
沈眠枝是非清醒理智的,但他是。
傅敛看着仍然是生病模样的伴侣,叹道:“眠眠,你不用强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
沈眠枝仍然是半昏沉半清醒的状态,大脑沉沉的,思维比平时慢了很多。
但他的心弦像是被很轻很轻地拨动了一下。
傅敛的眼神专注而认真。
“眠眠,你不用迎合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