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小玄和修尔对望一眼, 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
不应该啊，那个暴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竟然还活着！
“……”在这个重磅消息的刺激下, 陶小玄一时间陷入了茫然的状态。
“知道了, 我很快就到。”萨莎皱着眉掐断通话。
他简短地回复完，抬眼注意到圣子和魔子表情异样，误解了两人的反应。
“你们听说过斯坦星系的雷彻陛下？也是, 那位喜欢折磨Omega的‘好名声’早就扬名宇宙了。我猜啊，他这次来不夜星多半是为了买人鱼。”
萨莎说着, 拿一支亢奋剂放进凹槽里，接着操作水箱里的机械手臂，将药剂注入红尾人鱼的颈间腺体。
他饶有兴趣地看红尾人鱼那张娇美的脸渐浮上痛色, 笑道：“如此珍贵的人鱼Omega，不知那位陛下买下她之后，会想出怎样高明的手段来疼爱她？”
亢奋剂效果上佳, 极短的时间内, 人鱼难受的表情就转变成了兴奋的潮红。
她开始唱歌。
人鱼的歌喉自然是美的，但从她的声音中，只能感受到压抑的痛苦。
萨莎盯着被囚困在水中被迫歌唱的人鱼，压暗了紫眸。
他同她又有什么分别呢？
他甚至还不如她，她再不济也只会被一个Alpha虐待, 或许不久便将死去，结束一切。
而他将在漫长的生命里，没完没了地沉沦。
被萨莎埋在过去的肮脏记忆像是决堤的浪潮, 一波又一波的翻涌，泥沙俱下。
往事不堪回首, 未来毫无希望。
萨莎想, 他怎么能不狂热信仰神明？
对他而言, 比起信徒身份带给他的各种奇异能力，更重要的是精神支撑。
如果没有信仰作为欲海中的救生浮木，他早该在训练柔韧魅术，被守卫军的上百个Alpha轮番标记的时候，就已经放弃了挣扎。
萨莎垂下脸，喃喃道：“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用完整的身体来唱歌。要是被剥下上半身的皮，或者是刮走这条漂亮尾巴上所有的鳞片，就不美了。”
听萨莎描述雷彻的残暴，陶小玄想起了原文中的描写，以及逃离人鱼之海那天所遭遇的事。
雷彻那双阴翳的眼和咧嘴时露出的森白牙齿，至今还留在他的记忆里，阴影挥之不去。
陶小玄本能地抓紧了修尔的手臂，微微发抖。
雷彻很快就会来到不夜星，剩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
为了避免事态变得更加麻烦，得赶紧找个理由，让萨莎同意他和修尔留在这里，然后直接顺走红尾人鱼。
修尔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陶小玄的头，抚慰少年的惊魂未定。
两人的互动落入萨莎眼底，将少年惊恐的神色理解为了懦弱。
他不由得讥讽地笑了笑，问道：“我美丽的天使，你口中那个改变世界的人，真的存在吗？他这时候又在哪里？”
陶小玄在修尔的安抚下止住微颤，深吸一口气，恢复了镇静。
他听出了萨莎话里的失望和愤怒。
看来即便是所谓的神明指定的预言家，也不知道修尔将来会带来什么样的改变。
其实……他同样不曾真切见过修尔的未来，这个世界的本体小说断在了修尔斩首暴君的地方。
他只是凭着对修尔由衷的信任，期待着主角最终让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变得美好。
说到底，只是他擅自的希冀。
虽是如此，陶小玄还是昂首对萨莎说：“存在的，而且他就在这里。”
萨莎皱眉道：“你说什么？”
陶小玄指着修尔主动暴露秘密，“你不是知道他是神眷之子吗？他会让一切都好起来的。我也不瞒你，他精神领域受的伤就是因为雷彻，他反抗那位暴君救下了一个被折磨的Omega，那个Omega就是我。”
萨莎扫一眼浑身散发着冷漠气场的圣子，觉得少年的话有些可笑，“我当然相信伟大的神，但神眷之子看上去并不想帮助所有的Omega。”
神眷之子？
修尔闻言十分疑惑，但他没有立即向陶小玄索要解释，只是安静地听着少年继续讲话。
“他能救下我一个，就能在未来救下千万个Omega。”陶小玄看着修尔，自信满满地询问，“是不是呀？”
修尔想，他根本没兴趣救别的Omega。
但少年温热又期盼的眼神，像是能驱走他所有的阴霾，在他心里照下一地月光。
他的心脏不可自控地加快了抽跳的速度。
“我会那样做。”修尔注视着少年，“如果这是你所期望的。”
陶小玄偏头对萨莎说：“瞧，他都这么说了，难道你不相信神的选择，不相信神眷之子的承诺吗？”
从萨莎的言语中，陶小玄敏锐地觉察到了萨莎对现有世界规则的不满。
他以身举例，并借了神的|名头，赌萨莎会站在反叛的一方。
赢则多一个真正的盟友，输了的话萨莎肯定会想将他们交给雷彻，到时候就只有靠受伤的修尔上场，施加精神控制殊死一搏。
陶小玄不知道自己的话术能否起效，他不免心情忐忑。
在陶小玄紧张的注视下，本该嗤笑的萨莎怔愣了几秒。
少年的目光那样柔软，又那样坚定，仿佛在他寒冬般枯寂的灵魂里，种下了一颗温热的火苗。
好像，是值得信任的。
少年真的是必须灭杀的魔子吗？
比起魔子来，圣子简直冷得像一块不开花的石头。
作为神的接班人，无情是一种优点，但世上冷酷的掌权者已经够多了。
他张眼看去，圣子那双寂然的眸中，唯一映出的温柔是少年的倒影。
梦里再清晰的预言片段，醒来之后都会变得支离破碎。
或许他误解了神的意旨，萨莎想，将少年留在圣子身边，可能才是正确的决定。
萨莎缓缓道：“我当然相信神，需要我为你们做些什么？”
萨莎的态度，是答应站在他们这一边了。
陶小玄高悬的心落了下来，他试着提出请求：“让我们暂时留在这里避一避雷彻就行，等听完了人鱼的歌，我们会自行离开。”
“喏，拿去。”萨莎的指尖夹着那张蝴蝶形状的通行卡，“没有它你们出不去的。”
陶小玄微愣，他的要求提得谨慎，没想到萨莎竟然主动要将通行卡给他们。
他本想着，修尔不用战斗省下了精神力，他们可以使用空间转移术离开，虽麻烦了些，但也可行。
他伸手接过卡，不放心地问：“那你怎么办？”
萨莎微笑道：“这是不夜星的拍卖场，我是永久的拍卖品，难道会有不让我通行的道理吗？”
陶小玄不解萨莎话中的含义，但他觉察到了男人嬉笑中的悲哀。
若不是逼不得已，他不想害别人，更何况萨莎现在是他刚为修尔争取来的盟友，他忍不住担忧道：“通行卡应该有记录吧，要是被别人发现我们使用了你的卡，那后果……”
“大不了就是死，倒也算是解脱。”萨莎潇洒地一撩耳边碎发，露出细白的脖颈，“不夜星背后的主子有不少‘收藏家’，他们都喜欢美人头。等我死后，头应该还能完整保存下来，挺不错。”
他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美丽的头颅会同身体分离。
“……”
陶小玄听得十分不忍，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闷了几秒憋出几个字来，“那你有没有逃跑的办法？”
“哄你玩的，那些人怎么可能舍得让我被杀？而且我不会解释吗？”萨莎掩嘴一乐，“放心吧，我的天使小宝贝儿，我说不定比你活得还长。”
修尔冷眼斜视萨莎。
萨莎笑眯眯地无视了圣子不满的表情，翻找出安抚剂来，给他们口述了下注射的操作。
接着，他转过身去，摆摆手道：“记得听完歌给人鱼打一支，我走了。”
他也曾想过畅快地笑，大声地哭，做自由人，行快乐事。
不必讨好任何Alpha或者Beta，就自己安静的活着。
算不上奢侈的愿望。
但他从沦为不夜星的底层奴隶起，就失去了实现它的资格，哪怕后来靠着这副身体获得了再多特权，也不过是让他更加深陷牢笼。
萨莎很清楚这点，同时他也憎恨自己的清醒，眼睁睁看着自己腐朽，比无知的堕落要残忍得多。
现在他有了新的愿景，即便希望渺茫，不过听上去很美好。
神指定圣子成为下一任宇宙掌控者，可能不是为了改变世界的糟糕，但有了魔子在身边，或许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等等，谢谢你。”陶小玄叫住走了没几步的萨莎。
萨莎回头，朝陶小玄牵唇一笑道：“但愿你刚才说的事，真有实现的那天。”
说完，他高高地抬起头，向着阶梯上方走去。
他早已被折断羽翼，死在笼子里是迟早的事，不会有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就让他们先替他成为笼外的飞鸟吧。
飞出去，创造出一片弱者也能自由的天空。
人鱼空灵的歌声在水下空间回荡。
陶小玄望着萨莎离开的背影，腰肢似媚蛇般纤柔的男人，脊梁却格外挺直。
修尔拉了下陶小玄的手，将少年的思绪拉回他的身边。
陶小玄抬头对上修尔微沉的眼，心里登时咯噔了一下。
他听得修尔开口，罕有地唤了声他的名。
“小玄。”修尔平静地问少年：“刚才你说的神眷之子，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滚回来了ORZ呜，先更一章，周末争取再摸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