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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柔软的大床上缓缓醒转,一睁眼就看见头顶上漆黑的天花板,莫名有几分熟悉。全身的痛感已经完全消失,他一轱辘爬起来检查身体,毫发无损,仿佛昨夜的一切只是他的一场噩梦。
要不是疼痛实在太鲜明、太刻骨,他都怀疑那些事是否真的发生过。
他环顾四周,下了床来来回回走了几圈,房间冷寂,空无一人。自己身处的,不正是人界的那个皇宫吗?!
事情显得愈发扑朔迷离,仅一夜的时间,他居然一连变换了好几个地方?无论是蜀地到皇都,还是皇都到魔界,都有千里之遥,绝非凡人之力可以办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外面喧哗起来,大摆仪仗,行至殿门外,隐约有一个男声响起:“下去吧。”
一众人等哗啦啦地散去。光影摇曳,一道身影大步走入,正是下了早朝的帝昇,只见他一身朝冠冕服,金昭玉粹,细碎的星芒铺洒在暗黄的长摆上,端的是一副矜霸雍贵的帝王气场:“哥哥,醒了?”
几月磨砺下来,他身上的锐意分毫不减,反而更加凌厉,像一把无往不利的利器。随着他的走近,寒光寸寸迸发,君威如是,令人忍不住想俯身叩服在他脚下。
清知却不怕,抬手怒指着他:“是你,你跟他串通一气!”
“什么?” 那对桃花眼微微睁大,神情迷惑。
“……”
“昨夜。”他不想多说一个字,那个场景,他毕生都不要再回忆。
“昨夜你在我宫里睡下了。是新婚前,特地为你备的床。”帝昇顿了顿,幽幽道,“哥哥都忘了吧。”
话里话外,似是真的全然不知。
“可笑不?就因为你的一句话,我励精图治了这么久,结果你还是没来看我。”他慢步逼近,握住他的手腕,头垂在他肩膀上,对着他的耳侧,轻轻吹气:
“哥哥,你是个骗子。”
像毒蛇“嘶嘶”吐着信子,似有若无地从耳廓擦过,危险的感觉腾地从脊骨窜起,酥麻传遍全身。
清知动了动唇,想开口解释些什么,话语在唇舌间转了一圈,还是咽了下去。
他笑了一声:“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他缓缓转头,埋在他柔软的颈间,一口咬上精巧的锁骨,复而,化作轻舔慢吮,像在品尝什么美味。最后,细细地吻过那截凸起的每一寸。
清知仰着脖子,有些颤栗,手搭在他肩上,没有马上推开。
帝昇并未像他预想的那样再继续下去,而是挺身撤离了一点,深不见底的桃花眼眯起,打量他:“慢慢来。”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应该不至于让一个人转性。他原以为,再见面一定会被吃得干净,连骨头渣都不剩下。
他似乎真的一点都不着急,手指抚着他的衣襟,悠悠然说道:“我知道你在等谁,我的人拦不住他,就快来了。”
“哥哥身边,总有一些了不得的东西。”他慢慢地说着,语气里不知道带着什么意味,似是醋意,又不完全是,好像还掺着一股骄傲,像顶级的猎手看到猎物被很多人争抢的那种兴奋。
真是个疯子!
“他们不是你口中的‘东西’。”清知纠正道。
“嗯,我也不是,”他仿佛提前料到了他会这么说,流畅无比地接下去,“所以,你不能利用完之后,就心安理得地扔掉。”
“我也会伤心的。”他半敛着眸子,神情低落,似黯然神伤,又似猛兽故意翻出雪白的肚皮,引诱目标上钩。
清知不知道作何反应,他忽地退开几步:“来了。”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电光一般从殿外蹿入,看清殿中景象,猛然爆发出一声怒喝:“是你,昏君!!”举起剑直逼他的咽喉,“我父母清清白白,为什么一夜间被剥去官职,枉受几年牢狱之灾!”
当时他在山上修道没听说,直到几年后下山看到一贫如洗的父母,才知道前因后果。
寒芒闪烁的利剑就架在肩上,离脖颈不过一寸,他却丝毫不见慌张,只略微拧了眉:“什么时候的事?”
“那要问问你自己!”楚燕洵执着剑,似乎还想更进一步,被清知出声叫停:“师弟,让他说。”
他记得自己刚遇见昇的时候,他还需要扮作女子东躲西藏,总感觉不像能掌控大权的样子。
他稍稍按捺了一点怒气:“丰元八年,六年前。”
“哦,那个。”帝昇应了一声,悠悠道:“不管你信不信,此事,与我无关。”
楚燕洵听了他这番话,面色阴晴不定,紧紧盯着他的脸,实在看不出破绽。收了剑,拉起清知就走。
声音从后面传来:“一万黑衣军驻守在外,随时待命。就算你能出去,他能么?”
他们脚步立停,楚燕洵怒而转头,问:“你想要什么?”
帝昇没应他,而是将目光缓缓转到清知面上:
“哥哥,我只问你的想法。留下,还是离开?”
清知没答话,五指攥紧了身旁人的手。
“哼,我就知道。”他音量极轻地吐出这句话,接着,蓦地一挥袖:“走吧!”
清知眼睛瞪得老大,简直难以置信。
脸还是那张脸,人还是那个人,少年帝王懒洋洋的,好像只是在午后打了个哈欠:“怎么?还等着我改变主意?”
果然顺利地出了皇宫,面对师弟的盘问,清知只简单回答说自己曾经帮过他。
他们两人之间,又岂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
回去的路上,清知偷偷去了一趟医馆,医师检查说,身体非常健康,没有任何问题。
保险起见,回去还是让师尊看一看吧。
他现在想起师尊,心情很复杂,本来应该对他不高兴的,可心底老有什么像泡泡一样冒出来,见不到他的时间一长,就咕噜咕噜冒个不停。
或许,连自己的心都帮着他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