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睁开双眼，馆衿的眼神空洞而又迷茫。
直到坐起身都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这是什么情况？
那张有些妖冶的精致面容近在咫尺，月神微微眯着狭长的眼眸，看着他的模样似乎很不高兴。
找到他了？
馆衿迟钝反应过来这一点，却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我都还没有去找你呀。”
“……”
月神冷漠地盯着他，也不知此时在想什么。
“你怎么了？”
听见他的声音以后，馆衿才终于反应了过来，但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复，而是迟钝地朝着四周看去。
不是庄园，而是一间看起来很破旧的房间，边上摆放着很多杂物。
“你找到了我吗？”看到这里，馆衿也不需要再去猜想什么了。
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难道是系统的提示有问题？
月神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奇怪，还没等馆衿再开口询问，便看见他朝着自己走来。
“月”
话未出口，就在感受到头顶传来暖意的瞬间僵住了身体。
馆衿茫然地睁大双眼看向月神，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可是这种温暖的感觉……为什么那么熟悉。
“你的记忆缺失过？”男人嗓声冰冷。
馆衿点点头。
凝视着那双深邃的眼眸，在这一瞬间馆衿甚至以为知道什么。
可是正想要发问的时候，却感受到他将手给抽了回去，接着便转身走向了门口。
“收拾好就出来，试炼还没结束。”
馆衿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便从自己所坐的桌子上跳下去。
在落地的瞬间脚下止不住踉跄了一下，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都没有什么力气。
月神的背影很明显停顿了一下，侧首朝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但是并没有停下脚步。
馆衿并没有察觉到这个细节，他害怕月神会嫌弃自己笨手笨脚，站稳以后便赶紧跟了上去。
等到出了门，他便被外面刺目的阳光给闪了一下眼睛。
抬手捂在眼睛前面，等到再度睁开的时候，馆衿才发现外面还是那个荒漠。
一个人都没有，只有狂风席卷着风沙，四下荒凉寂静。
他原本想说些什么，可是张张嘴脑海中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没忍住看向了边上的月神。
“月神，之前的那些……是我的幻境吗？”
他察觉到，在自己和月神会和以后，直播间的界面就消失了。
他不知道现在是否还在直播。但是这种安宁的感觉却似乎让他整个人也寂静了下来。
男人只是侧眸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
虽然没有什么反应，但这样的表情落在馆衿的眼中，却是赤裸裸的默认。
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他一直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系统明明告诉他要去找寻月神。可是却一直给他放那些不知道真假的记忆。
现在这情况，是自己被月神给找到了吧。
所以真正的情况是他陷入了幻境。而实际上月神才是那个要来找寻他的人。
意识到这一点，馆衿的心微微颤动，有些犹豫。
“那些记忆都是虚构出来的吗？”
这个问题刚刚出口，月神便大步朝着前面走去，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而馆衿也在这瞬间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对劲。
刚刚月神似乎问过他，是不是有记忆缺失，所以自己所知道的那些……真的是他所忘却的记忆。
可是为什么会记不清呢？
他搞不明白，只能快步跟上了前面那道修长的背影。
“月神，你知道”
气喘吁吁地追上，可提问的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便猛然听见前面传来了一阵剧烈的轰炸声。
无数的沙石朝着他的方向飞来，甚至就连踩在地面上的脚步都被迫停滞住。
猛烈的风骤然窜来，馆衿的身体险些被朝着后面吹去，好在中途捉住了男人的胳膊，这才免遭跌倒。
男人却是面不改色，那风抚起他墨色的短发，露出了那张轮廓凌厉分明的脸。
一双阴沉沉的眸在很多时候都像是极致的黑色，可现在馆衿这么近距离地看着，才发现和自己记忆当中不太一样。
墨绿色的瞳孔中泛着散漫的光，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冷血动物。
下一秒，他抬起手，无数道黑色的光芒自他身后迸射出去。
馆衿还未来得及转头去看，便又被扬了一身的黄沙。
骂骂咧咧的声音骤然响起，馆衿的心微微一动，感觉有些熟悉。
转头看去，入眼就是几道似曾相识的身影从地上爬起来，正愤恨地盯着他们的方向。
这是……小西战队里的成员。
但月神似乎并没有察觉到，看向那几人的眼神冰冷到极致，就像是在看几条挡路狗。
“站住！”
“终于在这拦住你们了。”
四个人都面露紧张，但最后却还是大着胆子道：“只要把他交出来，就放你走。”
他们说这话的时候很明显盯着馆衿。
馆衿有些心虚，没忍住往月神的身后躲了一下，同时松开了刚才抱着他的手。
只是眨眼的功夫，那些人甚至还没来得及朝前走上几步，便瞬间被再次窜出的黑色雾气所笼罩。
轰的一声，几人瞬间消失在了面前。
馆衿错愕地仰头朝着被黑雾所包围住的那些身影看去。直到化作一个小点看不真切才迟钝地收回了眼神。
“好厉害啊。”
他本想去看月神，谁知将视线收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月神已经朝着前方走去了。
小跑着跟上去，气喘吁吁追着男人。
“月神，我们现在是在哪里呀？”
男人侧首看了他一眼，破天荒回答了他的问题。
“三重试炼。”
“可是任务不是找到队友吗？你已经找到我了。”馆衿不解。
这一次男人没有开口，只是大步朝着前方走去，似乎已经知道自己下一步要怎么做了。
看着他专注的脸，馆衿一时间说不出更多的话，只得乖乖跟着。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前面终于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蓝色光幕。
像是一座拱门，散发着莹莹光泽让人感觉神圣。
馆衿仰头看着，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在看见这扇门的瞬间安静了下来。
“进了这扇门，记忆就会淡忘。”
就在距离那大门只剩下半步之遥时，月神忽然停顿脚步，说了这么一句。
馆衿顿了一下，有些迟疑。
“所以之前那些记忆，真的都是被我忘记的吗？”
月神不置可否：“是。”
心底咯噔一下，馆衿的脑海中瞬间开始回旋那时候看见的画面。
和那个少年在一起玩的是他，那个等候着少年来找自己的也是他。
他什么时候认识过一个这样的人。而外公为什么又会让管家先生去对少年说那些话？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他真的和那个少年的关系这么好，可是后面为什么却记不清楚了。
而且……这些记忆又为什么会消失呢？
满脑子都是问题，他知道自己要去找答案。
可是现在却告诉他这些记忆会被淡忘，那他以后该要怎么样记起呢？
来不及再多问，男人似乎已经觉得做到这份上仁至义尽，便踏入了那光门当中。
修长高大的身躯被荧光所吞没，馆衿迟钝地跟上去。
他要记住这些才行。
那个少年是他七岁和十五岁时候认识的人。
在外公的郊外庄园里面认识的。
他们还一起放过风筝，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搞清楚。
馆衿努力在心底不停重复着回忆，在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冰冷光线吞没时也没有停止。
大脑中仿佛出现了一种奇怪的力量，将他的灵魂从这句身躯中剥离出去。
眼前骤然出现一道白光，馆衿的手微微攥紧，眼眶被濡湿。
这些事情不能忘记……
眼前逐渐黑了下去，大脑运转的速度也骤然缓慢了下来。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整个人昏了过去。
-
身体似乎漂浮在很轻的地方，微微荡漾。
像是一片羽毛，没有搁浅的地方，只能顺着水流朝着边上淌去。
傍晚的沙滩被夕阳映成了金黄一片，滚烫的温度正在逐渐褪去，游客也已经消失不见。
沙滩上剩下一些酒瓶和包装袋，可海水却是湛蓝干净的。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边上终于传来了车声。
车停下后几个男人的声音便不悦传了出来。
“这些游客都是怎么回事？不爱护卫生。”
“赶紧收拾一下吧，还得回研究所呢。”
“等等，那是什么？”
一道错愕的声响骤然响起，众人的脚步一顿，齐齐朝着浅滩上的浅金色身影看去。
“人鱼？”
男人们脸色骤变，后面的几个手下手忙脚乱地去开后备箱，将特质的运送箱给找了出来。
“等等。”
可就在这时，为首的男人却忽然脸色一沉，抬手示意他们退下。
“人鱼已经晕过去了，直接运送到车上。”
“顾队长，可我们今天没带捕捞器，如果……”
后面的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敢上前。
可不等他们将话说完，男人便大步朝着浅滩走去。
海浪一层一层冲上，将浅金色的人鱼尾巴染上湿润的光泽。
顾沛成眉眼晦暗，俯身将那人鱼抱了起来。
是一条雄性人鱼，但……
视线缓缓落在了那雪白娇小的身躯上。
这个体格倒是快要比雌性人鱼更瘦弱，像是吃过不少苦。
还是发育不良？
后面的人看着顾队长冷漠的背影，一时间都不敢说话，只得将后备箱腾出位置，找到方便捆绑的绳索。
等男人将人鱼抱回来时，众人的视线都情不自禁落在了那条人鱼的身上。
作为人鱼秘密研究所的他们都知道，人鱼的尾巴越长就代表岁数越大。
而现在这一条身形并不算太大，可尾巴却是极其稀有的浅金色。
鳞片呈现递进式的流畅，大大的鱼尾带着些许宝石蓝，显得尤其尊贵。
“这颜色……难不成是贵族？”
有人小声说了这么一句。
“可惜脸被头发遮住了看不见，看起来是条雌性人鱼吧？”
在回来的时候，顾沛成将自己的外套脱下盖在了人鱼的上身。
此时听见手底下人的讨论声，眉头不禁皱紧，有些庆幸起自己刚才做的决定。
“你们坐后面。”
他说完，便将人鱼塞进了后座。
做完这一切后关上门，自己利落坐上了副驾驶。
后面下车的人面面相觑，满脸都是惊愕。
可他们也了解顾队长的性格，说一不二。
听见发车的声音后便赶紧争前恐后挤进了后备箱，看着后面的景象逐渐退去。
“队长，下次提前招呼一声啊。虽然这里离研究所不远了，但要是路上遇见人怎么办？”
有人抱怨了这么一句。
前面的顾沛成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降下车窗缓缓点燃了一根烟。
车内弥漫起不太好闻的刺激烟味。但几个大老粗都习惯了，什么也没说。
顾沛成修长粗大的手指夹着香烟，伸到窗外弹了一下烟灰。
可就在这时，指尖却不住搓动一下。
脑海中出现刚才那小人鱼光滑细腻的皮肤触感，心底不住一动。
人鱼常年生活在水里，也难怪皮肤这么白。
而就在这时，车却猛然刹住，驾驶座的人脸色微变。
“有人来了。”
此话一出，车内的气氛紧张起来。
顾沛成抬起眉眼朝着前面看去，发现是几个拦路的。
“喂，方便载我们一程吗？”
那几人将路给拦住，看见他们接近以后便笑了起来，眼神止不住地朝着车内打量。
后面的人都脸色一变，生怕他们看见后车座上的人鱼，便寻了一块布将尾巴给盖住了。
做完这一切后，他们重新坐回了后备箱内，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顾沛成嗓声沙哑：“坐不下，车里坐满了。”
“怎么可能，你们这么大的车。”
那几个拦路的人脸色瞬间不悦了起来，朝着他们的车后面张望。
“要是后座人满了，我们还可以在后备箱缩着，反正这里也没人查。”
那人的话说到一半也不知道是不是看见了后座上面一个人都没有脸色，瞬间就变得不高兴了起来。
“哥们儿，你们后座不是一个人都没有吗？为什么不能让我们蹭一路呢？”
顾沛成深吸了一口烟，低哑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冷意。
“不方便，把路让开。”
他的语气宛若位高权重的上位者，说一不二。
而那些人听见了他的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摩拳擦掌朝着他们的车走来，似乎是想要直接抢。
“顾队。”
驾驶座的人看见这一幕瞬间紧张。
顾沛成脸色没变，但恍惚间驾驶座的人却好像听见了一声轻微的叹息。
是顾队长在叹气吗？
他还没能反应过来，就听见了副驾驶车门被骤然推开的声音，几乎是眨眼的瞬间男人就抵达了那几个混混的面前。
鬼哭狼嚎的响声瞬间在海岸边传开，后备箱里的人听见以后都没忍住开始嗤笑。
“什么运气呀？居然打劫我们。”
“就是。”
几人聊的开心，前面也是一片混乱。于是并没有人发现后座上的人鱼已经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馆衿迷迷糊糊听见周围一片嘈杂的响声，刺鼻的烟味窜入让他感觉到有几分眩晕。
这是哪里？
他不是还没有从第三重试炼里面出来吗？
难道是月神？
想到这里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却感觉从指尖开始就没有一丁点力气，身体好像被掏空了一般十分虚脱。
恍恍惚惚朝着前座看去，车窗外有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正拧着一个混混的胳膊，唇间咬着一根烟。
“我错了我错了！”
那穿着不算正经的混混表情扭曲，连忙开始哀声求饶。
馆衿感觉自己的呼吸十分急促，那个男人冷肃的脸映入眼帘，让他没来有感到一阵紧迫和无措。
车门就在前面，只要他现在打开就可以出去。
可是他正想要坐起身的时候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腿有些不对劲。
为什么合在一起了？
身上过于宽大的衣服微微滑下，露出了洁白的身体。
可还没等馆衿去掀开裹在腿上的布料，就在看见自己的手指间有一层连在一起的透明手蹼。
浅金色的鳞片带着几分蓝色，顺着细长的手臂一路蔓延。
这是什么？
馆衿脸色骤变，还未得到答案就瞬间感觉到身体失力。
眼前再度一黑，他重新跌回了柔软的座位上。
几分钟后，车门被拉开，顾沛成带着烟味重新坐回了副驾驶。
刚才那些人已经被打晕丢在了路边。
“开车。”
“是。”
司机松了口气。
车继续朝着前面行驶，顾沛成深吸一口烟，听见后备箱有人说话。
“顾队，刚才那人鱼好像醒了。”
听见这句，他转头朝着身后看去。
虽然看得出来又晕过去了，但从身上滑落的衣服还是能看出来刚才的确清醒过。
他探身过去将衣服重新盖好，没说话。
不过五分钟后，车便远离海滩逐渐绕进了一条无人的大道。
四下寂静一片，也不知行驶了多久，天边的晚霞逐渐消失天色变黑，视野中才终于出现了一座宛若铜墙铁壁的研究所。
从外形上来看，这里根本不像是研究所，反而像是末日中严防死守的安全区。
外面围着一层铁丝网，因为有顾沛成的缘故，他们并没有接受任何检查便成功进入了。
等到车挺好，后座的手下原本想上来帮忙，但最后还是被顾沛成拒绝了。
“去和所长说一声，我把人鱼送到地下。”
“是。”
几人虽然不明白他为何亲力亲为，但碍于他的身份还是没有过多干涉。
顾沛成抱着人鱼进入了研究所内部。
这里面一片安静，内部也是大理石的冷硬构造，一进门两边就有无数阶梯，可以通往研究所的各个地方。
假设是第一次进来的人恐怕连路都找不到，会觉得这里像是一个偌大的迷宫。
顾沛成直视前方朝着面前的电梯口走去，而在接近时门便自动打开。
【已核验身份】
电梯的空间很大，看起来能容纳几十个人，此时亮起的荧屏上露出了些许光波。
上面并没有按按钮的地方，随着门缓缓合上顾沛成冷声开口：
“去地下二层。”
几乎是在他将这句命令说出口的瞬间电梯便自动开始的运作，缓缓下方地下降落。
不过多时，电梯门缓缓打开，潮湿的鱼腥味扑面而来，无数水缸被拍打的声音此起彼伏。
察觉到怀中人鱼微微动作了一下，似乎要醒来，顾沛成抬眸朝着外面看去。
缓缓走出一步，外面的水声就骤然安静了下来。
无数的大水缸就像是菜市场水产区的扩大版，但里面装着的都是人鱼。
有些浑浊的水内透出一道道身影。但最外层无一例外都是灰色的鱼尾，有一些身上甚至带着残缺。
但此时那些人鱼看向经过的男人怀中时，都露出了惊愕的眼神。
有人鱼扑腾一下趴在了水缸玻璃上，想要说话却被后面的人捂住了嘴。
“那是……”
“别吵，那可是顾沛成，你想死吗？”
尾巴挣扎间拍打水流发出的声音在空荡的地下二层中显得无比突兀。但顾沛成朝着那人鱼的方向看了一眼，最后却只是将视线给收了回去。
等到那人身影消失以后，人鱼们才骤然感到不可思议。
他竟然就这样走了？
要是换做平时，闹事的人鱼肯定已经被……
顾沛成不是没听见身后的那些声音，但他现在是在无暇顾及。
怀中的人鱼隐约有了要醒来的迹象，不能浪费时间在外面，要将它送去检查。
走过了昂长的走廊，面前的门识别虹膜缓缓打开，里面传来了嘈杂的说话声。
“今天一号喂食了吗？”
“投喂过了，但还是跟前两天一样没吃。”
“怎么回事？明明之前已经开始适应了，去检查一下水温。”
“是。”
里面的规格要比外面还大很多。而且这里面的人鱼都是一两只分作一个玻璃水缸，里面的水也清澈许多，甚至在一些水缸中还有装饰品。
馆衿迟缓地睁开双眼，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就忽然对上了一座水缸中若隐若现的金色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