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谢知归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却还是不小心泄露了颤抖。

他把拳头伸出来,打开,里面空空如也, 指尖微微抖着。

明匪玉轻声道:“另一只, 也拿出来。”

他紧张咽了咽喉咙, 又道:“好。”

然后将另一个拳头也给他看,同样是空的。

“嗯?”

明匪玉面露疑惑之色,狐疑地打量着谢知归。

“好了吧!”

谢知归把手抽回,被他咄咄逼人的态度惹毛了,冲他横眉冷呵道:“你都看到了,什么都没!你还想怎么样?让我凭空给你变出东西吗!”

面对谢知归的责问,明匪玉默然片刻,说道:“对不起。”

难道看错了?

他张开手臂想抱一下谢知归, 安抚他, 但手被他毫不客气地打开。

声音清脆, 明匪玉手臂上迅速红了一道。

“走开。”谢知归后退一步,目露嫌恶道。

见他还在气头上,明匪玉自觉收回手, “好,我不碰你, 你别生气。”

谢知归心底暗自松口气,因为那把小刀此刻正别在他的腰上,背后衣服鼓起来了一块, 明匪玉一抱他就会感觉到。

他在桌子边坐下,疲倦地揉着眉心。

“我饿了。”

“知道了。”

明匪玉知道了却不动, 还是对他不放心, 谢知归自然察觉得到, 毕竟他就在身边杵着呢,他掀开眼皮就能看到他站在余光里,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冷声说:“你要是怕我会跑,让那些虫子进来盯着我就好了。”

明匪玉看着他削冷的侧脸,像是在思考什么,半晌过后,喉间动了动:“我去煮汤,你在这等会。”

他转身出去了,没一会,那些虫子飞了进来,停在了他的手边。

可能是感觉到他的心情很差,有只大胆的主动爬上了他放在桌子上的手,在他手背上跳起滑稽的舞蹈,应该是想逗他开心。

但一个没站稳,小不点差点摔下去,谢知归及时出手托住了它,然后又托着它安全放回了它的同伴身边,虫子抬起头看向他。

谢知归摇摇头:“谢谢你,但是不用了。”

现在没那个心情看什么舞蹈。

屋外雨声从未停过,淅沥不绝,像铆足了劲要用这一夜的雨水淹没掉整个世界。

静坐了一会,谢知归突然起身,本来趴在他手边休息的虫子们瞬间飞了起来,紧张跟随着他。

看他是去了柜子里拿衣服,扇动翅膀的嗡鸣声才不再那么尖锐刺耳。

谢知归站在柜子前,稍微侧身看了眼身后,然后用身体掩盖住他手上异样的动作,有一包东西盖在衣服下,被他一起抓了出来,又借着穿衣服的动作滑到了他的手心里,自然而然地握住藏起来。

虫子们并无察觉,看着他回到桌子边。

又过了一会,明匪玉回来了,它们识相地飞了出去,还顺带给他们带上了门。

明匪玉把东西一一在桌子上摆开,把一盅冒着热气的汤递到谢知归手边,接着给他递过去勺子,他在他身边坐下,但看到谢知归手臂上的肌肉瞬间绷紧,自觉往后退了一个位置,隔出一个空位。

“我放了很多糖,很甜,你快尝尝看。”

谢知归看了看摆在面前的汤,又见他满脸都是期待的笑意,只能拿起勺子在汤里搅了几下,舀起一小勺喝了。

明匪玉迫不及待地问他:“怎么样?”

他点头,“很甜。”

简直甜的反胃,让他想吐。

但他还是当着明匪玉的面,又喝了几勺。

昏黄的烛光下,谢知归的侧脸呈现出一种经过岁月打磨后玉一般的温润恬淡,握在手里会微微生暖。

明匪玉就这么静静看着他,神情格外柔和,好似方才的争吵、暴虐、背叛都未发生过。

屋内很安静,空气里飘着甜腻的香味,不知情的人看见这一幕,会以为是不小心打搅了一对恩爱夫妻。

不巧的是,这时冷风从窗户吹进来了,谢知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手抖了一下,汤撒到了桌子上。

明匪玉握住他的手腕,担心他把剩下的热汤撒身上了,又边起身说:“你坐着,我去把窗户关了。”

“好。”

谢知归看着他的背影朝窗边走去,空洞的眼神瞬间变了,迅速回头从袖子里拿出那包东西倒进汤里,拿勺子快速搅动,让粉末能够尽快化进汤里。

但这东西太难化了,听到朝明匪玉走回来的脚步声,谢知归不得不加快动作。

粉末化光的后一秒,明匪玉恰好到了他的身后。

很惊险。

谢知归抬头,状似无意扫过明匪玉的神情,并无异样,应该是没有发现。

明匪玉这次在他身边坐下了,说:“窗户好像坏了,只能先拿东西抵着窗柩。”

谢知归漫不经心道:“明天再修吧,今天太晚了,而且外面还在下雨。”

明匪玉笑了笑:“好,今天是不早了,快喝吧,喝完去睡觉,明早我再去修。”

谢知归潦潦又喝了几口,放下了勺子。

明匪玉问他:“怎么了?”

“吃饱了。”

“还有这么多呢,再喝几口吧。”

“喝不下了。”

“那就算了吧。”

明匪玉从他那里拿过碗,说:“你去休息,我去把剩下的倒了。”

“等等。”

谢知归按住碗沿,又想到自己表现的太过于急切了,容易惹人生疑。

“我再喝点吧,身上有点冷。”

明匪玉见他衣着单薄,把碗放下,把外衣脱下披在他身上,皱起眉嗔怪道:“下雨天这么冷,怎么就穿这点衣服。”

谢知归埋头喝汤,假装没听到他的唠叨。

他喝了几口,实在咽不下去了,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明匪玉。

“喝不完了,还有这么多。”

明匪玉拢紧他领口处的衣服,又捧着他冰凉的脸颊,叹声道:“没事。”

“你辛苦做的,倒了可惜,剩下的你要不喝了吧。”

“我不喜欢甜的。”

“我喂你。”

明匪玉微愣,随后勾起嘴角,毫不犹豫答应了,“好啊。”

他面对谢知归坐好,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一副“快喂,我等不了”的样子。

“……”

谢知归拿起勺子刚要舀汤,但是想了下,犹豫道:“要不换个勺子,这个我用过了。”

明匪玉看着他,眉梢挑了挑:“不换,就用这个。”

“……也行。”

谢知归忐忑地舀了一大勺,暗自用力捏住了勺柄让手不抖,递过去的时候不会让明匪玉察觉到异常。

他不敢想象明匪玉知道里面放了东西后的暴怒,更不敢想象届时他的下场。

可既然下定了决心要做这件事情,那就得硬着头皮做到最后。

“张嘴。”

明匪玉听话地张口咬住了勺子,可目光没有从谢知归上挪开过一寸,满眼笑意里都是他。

谢知归被盯得心虚,只能低头搅着汤,问他:“甜吗?”

明匪玉眉眼更弯,说道:“很甜。”

“再喂我一勺吧。”

“嗯。”

既然他自己这么说了,那谢知归也就不手软了,一勺接一勺地喂过去,没一会,碗里见了低。

喂完的那一刻,谢知归心里一颗大石头落了地。

就是不知道药效要多久才发作,他想着,保险起见,最好去到外面去躲一躲,等明匪玉有反应了再跑。

“我去把碗洗了吧,毕竟饭是你做的,不能一直辛苦你一个人。”

谢知归说着,把空碗收拾好,就要起身出去。

“你等下,放下吧,我来。”

明匪玉也站了起来,探手想抓住他的手腕,手却不听使唤地从谢知归袖子滑落,一股无力感席卷全身。

怎么会抓不住?

明匪玉怔然地看着自己已经麻木的手指,怎么使唤都不动,它们与神经的联系被切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