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归觉得, 他一定会比明匪玉先疯,被他可怕的偏执逼疯。

昨晚闹的很厉害,他一夜没睡着, 天不亮眼睛就睁开了, 但继续装睡, 直到明匪玉起身出去。

只有明匪玉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才能得到一丝间隙喘口气,想一想其他事情,其他时候压抑的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他想不明白,明匪玉怎么变成这个可怕的样子了,在他看到的回忆里,以前的明匪玉对任何事都很淡然从容,无论是族人的背叛还是被外敌围杀, 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丝毫惊慌。

从尸山血海里悠然走过, 衣摆不会沾上一点血, 就像一个毫不相干的过客。

偶尔因为一丝恶劣的玩心而停留,将旁人戏耍的团团转。

但他从不会在某一个人和事上过多执着。

按他以前的话来说,玩久了就没意思了。

所以他这次为什么还没有失去兴趣?

是自己不够配合他, 一直以各种方式在抗拒,不停惹怒他, 变相激起了他的征服欲?

可是顺从……就是说,又要装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骗他吗?

“骗、子!”

明匪玉像这样骂过他很多次。

谢知归觉得有点冷,抱膝坐在床上, 蜷缩成一团,盯着窗外出神。

明匪玉吃软不吃硬, 装乖是能够最快安抚好明匪玉的办法, 他也擅长这招。

但他又总是想起明匪玉知道被骗后愤怒的样子, 次次威胁说再敢骗人就打断他的腿,但他到现在还能活蹦乱跳。

目前为止,他撒过的谎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了,难道明匪玉没发现吗?

他会不知道?

其实他心如明镜,明匪玉没那么好骗的,只是他不说破。

谢知归一想到他就烦闷,泄气一样拎起他的枕头砸了出去,哐的撞上了木门,怒骂了声“混蛋”。

可这样并不能解决他现在的困境。

这样的纠缠太累了,身体很累,心也很累。

他疲倦地把头埋进了臂弯里,好像这样就能从现实中躲开。

这场连绵不绝了许多天的雨终于停了,林子里传来鸟儿欢快的嗓音,天边泛起鱼肚白,青白色的晨光透过窗户照进这间木屋,从一片狼藉的地板上移到正在发抖的人。

天光停在他如瀑布般倾泻了一床的头发上,冰凉生辉,乌黑明亮。

他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后颈和手腕上伤迹未退,会有几声极克制的抽泣声从臂膀里泄露出来。

任谁此时从窗外路过,无意瞥到委屈抽泣的美人,在大清晨伤心成这样,都会心有不忍而驻足,扒着窗沿朝里面探头,放轻了声音问他被谁欺负了,需不需要帮助。

但美人不会回应任何人,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良久,吱呀一声木门被人推开,清凉晨风随着来人轻声进入屋内。

谢知归没听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他正沉浸在莫名而来的难过中。

直到明匪玉放下碗过来,把他的脸从臂弯里捞出来,紧张地左右打量了一会,确定他不是病了之后,松了口气。

他在边上坐下:“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谢知归泪眼微肿望着他,委屈瞬间涌上心头,脱口而出:“你。”

“我?”

明匪玉想起昨晚,他当时哭的可比现在凶多了,那时候他骂他打他,他都认了,现在好端端地在这里,他又没做什么,却又委屈上了,还要赖上他。

“我怎么惹……”

明匪玉话说一半咽了回去,因为谢知归一双泪眼正瞪着他,这样的眼神他曾在很多次缠绵后见过。

如怨似嗔。

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但强撑着不说。

多可怜又惹人生怜的一副模样,即使很大可能是他故意装出来的,为了达到某个目的。

毕竟,他很聪明、狡猾,很懂怎么哄人。

打量半晌,明匪玉还是心软了,叹口气,拉过他的手,与他五指交握,紧紧扣住,又抬手抹去了他脸上的眼泪。

“我的错,对不起。”

“可以不哭了吗?我看着心疼。”

谢知归摇头:“不是我在哭。”

是另一个人。

那个人也不是为自己哭,是为了明匪玉。

谢知归也不想在明匪玉面前这么难堪,可他控制不了这具身体的情绪了。

在眼泪又要落下前,他偏过头,含糊道:“明匪玉,你先出去一下,让我一个人待会。”

“不要。”明匪玉有点不爽,他不知道谢知归在别扭什么。

刚才他都没在这里,又不是他惹哭的人。

为了把他哄好,不该自己背的锅,他都义无反顾地背了,结果现在不仅人哄不好,还要把他往外赶,就这么不把他放眼里,那他背这个锅干什么?!

谢知归直接把手抽了出来,下了最后通牒:“你到底滚不滚!”

明匪玉见他情绪过于激动,脖子都红了,只能妥协:“好,我滚还不行。”

可是他越想越不甘心,一颗恶胆从心起。

凭什么你让滚就滚?

与其被平白无故地斥骂,不如索性把恶名坐实了,这样才不亏。

于是他才刚起身,又坐了回去。

明匪玉看着谢知归眼尾那一块白里透红的糜艳之地,眼神微变,生出了狎昵的情思。

他轻唤:“谢知归。”

“嗯?”

稍冷静了点的谢知归下意识回头,不料被明匪玉在他眼尾极快地亲了一下。

恐怖故事里,懵懂的小白兔就是这么被一肚子坏水的饿狼咬了。

谢知归还处在比较茫然的状态,被占完便宜才惊然回神,一下子就撞入明匪玉正贪婪注视着他的眼睛里。

明匪玉意犹未尽道:“你现在可以尽情哭了。”

他还想抚摸他的脸。

“……滚!”

谢知归眼神陡然一冷,眼角火辣辣的,抬手就要打,明匪玉好像早就知道他下一步的动作,一个向后仰身躲开,没打着。

谢知归刚要探过身追过去,奈何腰酸背痛,稍微动一下就跟全身骨头要散架了一样,不得不继续靠着墙坐好。

一个巴掌放下也不是,继续打也不是。

然而那个混蛋,便宜占的快,跑也跑的快,还故意冲他挑衅地扬了扬眉头。

谢知归气的嘴角抽了一下:“你是不是属狗的!不分情况,见人就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