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归气的嘴角抽了一下:“你是不是属狗的!不分情况, 见人就啃!”

“别打了,手疼。”

明匪玉笑得欠打:“下次一定改。”

“……”

他才不信知道明匪玉会改,下次还是一样, 继续用半强迫半诱哄的手段, 为了能达到最终目的, 他能和自己厮缠上老半天,耗到自己受不了了先妥协。

就像误入蜘蛛网的小蝴蝶,拼命挣扎了半天,可蜘蛛丝越缠越紧,缠的他耗尽了所有力气,然后便宜了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的蜘蛛,不废一点力气就美美吃了顿饱餐。

谢知归恨不能用眼神剁了他!明匪玉倒是无所谓地耸耸肩,生气总比哭好点, 起身去把早饭端过来喂他。

“今天的还是喝药粥吧, 淋了那么久的雨, 要祛祛寒气。”

“我不喝!”

谢知归活像只被惹毛了的刺猬,浑身尖刺竖立,一副他敢乱来就和他同归于尽的架势。

明匪玉无奈地强行拉过他的手腕, 把他从他划定的安全区里面拉出来。

“先吃饭,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得。”

“别碰我!”谢知归现在敏感的连碰一下都不行, 狠狠甩开他的手。

“滚开!”

那碗滚烫的粥意外被打翻,哐的一声尽数洒在明匪玉身上,暴露在空气里皮肤迅速被燎出一层水泡。

突如其来的让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僵住了。

谢知归没想到热粥会泼, 也没想到以明匪玉的身手居然没躲开,看到他手背上通红的伤, 从指尖到半截右小臂全是密密麻麻的水泡, 浑身的刺顿时偃软了。

他轻声道:“对、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谢知归怕他疼,也怕他生气,不管身上的疼了,忙从被窝里站起身:“我去拿湿毛巾给你敷一下。”

“别动。”

明匪玉开口一声疼没喊,把刚站起来的谢知又归拽了下来,推进了床最里面。

“我去处理,你在那里坐着,别被烫到了。”明匪玉语气乍一听很平静。

谢知归微怔了一下,看着明匪玉朝屋外走去,心里疑惑,他没有生气吗?

但随着视线下移,他又看到,摇摆的长袖中,明匪玉的拳头紧紧握出了青黑色血管。

好,他知道了。

他垂下眼,看着一床狼藉,粥还冒着热气,白气恰好遮住了他的眼睛,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等明匪玉拿着打扫工具回来,发现谢知归不在床上,屋内环顾一圈也没见他人影。

是觉得他生气了,自己会挨罚,所以偷偷跑了吗?

明匪玉脸色顷刻间变得阴沉,怒火腾地燃起,烧的他肺疼,打扫工具被他随手扔在地上,气哼一声,拂了袖子转身就往门外走。

“明匪玉。”

他刚气冲冲踏出门槛,身后一道声音让他停了个急刹车。

他惊讶地转头看去,谢知归正从里屋出来,手上还拿着伤药和绑带。

他问:“你要去哪里?”

“我……去找你。”

虽然他非常快地恢复了正常脸色,谢知归还是捕捉到了飘散在空气中浓郁的怒气。

立刻明白了什么。

他又扫了眼明匪玉,接着走到桌子边,把东西一一摆开,解释道:“我只是去里屋拿药了,没有逃跑。”

什么?他说什么?

他没想走,他愿意留下。

明匪玉在脑内默默不断重复这句话,满腔怒火被轻飘飘的几个字轻易就抚平了,乃至于生出一点小小的名为欣喜的嫩芽。

“愣着做什么?过来涂药。”

“好。”

明匪玉朝他走去,心情颇好,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谢知归本来挺愧疚,尤其当近距离看到明匪玉的伤势。

可他小心举着伤手涂药的时候,明匪玉一直盯着他看,盯得他头皮发麻,脸皮烫得好像发烧了。

谢知归实在涂不下去了,瞪他:“你别看了行不行?”

明匪玉:“我喜欢看。”

“……”

自己理亏在先,谢知归拿他没办法,只能假装看不到,继续处理伤口。

可明匪玉的目光像纷纷雪花一样飞过来。

谢知归着实顶不住了。

是没看过我的脸吗?!还是把脑袋都烫傻了?!

心烦意乱之下,谢知归给他换到手心处涂药的时候,伤势最严重的手背不小心撞上了桌角。

碰!

桌子上的药瓶被晃倒,摔到了地上,又是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愣了一秒,谢知归慌了神,顾不上地上的药,低头凑到伤口上查看,刚涂了药又不敢去乱碰,不知道撞肿了没有。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一天之内,这只手因他遭了两次殃。

谢知归心里有愧,不敢去看它的主人,更怕明匪玉冲他撒火。

“疼吗?”

明匪玉本想说一点不疼,但看到谢知归为他而慌张的样子,话锋一转,想逗逗他,故意做出痛苦的表情。

“疼,好疼。”

“好像骨头都被撞碎了。”

“那,那怎么办?”

“是啊,那你该怎么是好啊?”

一听这话,谢知归更加慌了神,哪里注意得到明匪玉眼中一闪而过的狡猾笑意。

“你等着,我去找找有没有治骨折的药。”谢知归起身要朝里屋去。

“用不着。”

明匪玉扯住他的衣角把他拉了回来,坐下,接着他指着自己的脸颊,厚不要脸地说道:“亲我一下就不疼了。”

“……”

谢知归一秒冷漠脸。

他回过神来了,怎么就给忘了,明匪玉是不老不死的怪物,再重的伤口也会自己愈合,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这点伤对他顶多算是被雨滴打了一下,不痛不痒的。

所以说这家伙又在耍他开心!

谢知归语塞地看着一脸期待的明匪玉,果断抽出手,冷声吐字:“滚、开。”

要不是因为刚烫伤了他,巴掌肯定少不了。

明匪玉赖着他不放:“可是我疼。”

“……”

谢知归转开身,不想理他,冷哼道:“疼死你算了,装病也不装的像点!”

见装不下去了,明匪玉也不心虚,把生闷气的谢知归身体拉过来,然后趁他不备快速在侧脸上亲了一下。

几乎瞬间,谢知归浑身一僵,寒毛一层层竖起,气血直冲耳尖,眼睛、脸颊、耳朵都像被人泼了热油一样烫掉了一层皮。

他刚要发作,可在看到明匪玉双眸含笑的瞬间,话竟然堵在了喉咙里。

“手疼是假的,想亲你是真的。”

恰好太阳升上了半空,天光从大门口直入,火焰一般的光照在他半边身子上,谢知归的皮肤烧得更红了,以势不可挡的燎原之势席卷全身。

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调戏了,谢知归又气又恼,在明匪玉另一只没事的手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

“你无不无耻!”

却不料,他这一主动送上门,被明匪玉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明匪玉眉梢轻扬,像是获得了什么了不得的战利品,又在他手背上咬了一下,激起了他一身的疙瘩。

“你说得对,我无耻。”

“……什么?”

明匪玉竟笑了出来:“你薄情,我无耻,我们都不是好人,但很相配不是吗?”

谢知归被他这话梗住了,这人脸皮和心理素质不是常人能比的强大。

可他却又能准确知道踩在那个点上,最能让自己方寸大乱。

又想到自己向来是吵不过他的,还会被他调戏,眼下手又抽不回来,他怒瞪明匪玉一眼,索性接下来都不和他说话了。

大不了就一直耗着。

沉默中,明匪玉看到谢知归面色时青时红,脖颈上青筋几度跳起又下去,在羞愤和冷静之间挣扎。

他就知道谢知归脸皮薄,平时看着冷,但是那种戳对了地方,能够耳朵脸颊红一整天的人。

他当初刚发现这个秘密的时候,还以为他是发烧了,那时候他经常十天一大病,三天一小病,吓得他给他强灌了一大碗退烧药下去,呛的本就可怜的人更加凄楚了。

他那时还没察觉到,为什么会被白眼,谢知归又为什么躲在被窝里生闷气不理他。

直到后来,恍然大悟,他才憋着笑,把他用来伪装的外壳一层层剥掉,捞出来一个脸红的跟烫熟了的虾子一样的人。

明匪玉想起某些有趣的事,也不闹他了。

“怎么不说话了?生气了?”

“……”

明匪玉低笑,摇着头道:“还是这么不经逗啊。”

他在他的手背上轻柔地摩挲着,手指有规律的滑动,好像在写着什么字。

谢知归狐疑他又想搞什么鬼,盯着他的每一个笔画,在心里慢慢拼出了单个字,那些字又慢慢拼成了一句话。

一句能够让谢知归冷漠外壳分崩离析的话,一句在他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理之中的话,一句真挚到会让他为他觉得悲伤的话,一句他不想在这种时候听到的话。

无法直接说出口的话语,以另一种肌肤相亲的形式告诉他。

明匪玉观察着谢知归复杂变化的神情,即使面上再不动声色,多年的相处也能够让他注意到谢知归下垂睫羽的轻颤,小拇指轻轻挠了他的手心一下,却又假装无事发生。

他觉得谢知归想起来了,不过是死不承认而已。

“你知道我在写什么吗?”

他好像在期待着什么,身子有意朝谢知归倾斜。

可是谢知归抬头的一瞬,神色极快地变了,所有复杂情绪如轻烟被风吹走,死在了阳光的曝晒下,他依旧冷漠地看着他,拒人于千里之外。

谢知归说:“我不知道。”

“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