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喜见众人离开,搬了把椅子过来,林西一掀衣摆坐了下来。

“店掌柜何在?”

人群中走出一名中年男子,行礼道:“启禀太子殿下,草民余钱是这家铺子的掌柜。”

林西打量了打量,道:“去泡壶茶来。”

余钱一怔,显然没跟上林西的节奏,连忙应声道:“是,草民这就去。”

林西看向花海棠,出声问道:“三娘可知他中的什么毒?”

就在众人争执时,花海棠趁机给王冼看了诊,“回主子,是夺命散。”

“夺命散?这种毒是否常见,何种形状,有无颜色?”

花海棠想了想,道:“回主子,这种毒是白色粉末,放入水中便会变成无色,有淡淡的苦味,若对味道不慎敏感,便闻不出。”

“若中毒有何症状,多久毒发,是入口,还是吸入?”

“夺命散不常见,却也不难买,但凡懂点医术的,都能配制出来,而且毒性极为霸道,不必入口,吸入亦可,一旦进入体内,很快便会毒发,气绝身亡。”

“这般说来,是他在倒下前的片刻中的毒?”

花海棠点点头,道:“是,这种毒发作极快,若不是主子随身带着解毒丸,等不到三娘过来,他就死了。”

“所以给他下毒的,就在距离他最近的几人当中。”

王恩出声说道:“殿下,下毒之人定是郭岩,他距离二哥最近,且与二哥发生了口角,民女恳请殿下为二哥做主。”

郭岩闻言脸色变了变,道:“殿下,草民与王冼不合日久,京中无人不知,但我们仅是口角,从未动过手,今日亦不曾,他中毒与草民无关,还请殿下明鉴。”

林西没有搭话,看向花海棠,道:“三娘,给郭公子把把脉。”

花海棠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走到郭岩身边,道:“伸手。”

郭岩疑惑地看看林西,又看了看花海棠,配合地伸出手。

林西看向王恩,出声说道:“听闻王小姐是在冀州长大,何时回来的?”

“回殿下,民女七日前刚刚被接回京都。”

王恩说话时,抬眼看了一眼林西,在和林西的目光接触时,又慌乱地移开视线,脸上随即染上红晕,一副少女怀春的姿态。方才不知林西身份,王恩尚且能把持,但现在难免动了心思。

焦战看得眉头直皱,心里的不悦压都压不住,道:“太子殿前,你搔首弄姿,可知已犯失仪之罪?”

众人一愣,纷纷看向王恩,眼底带上了几分轻视。

王恩被说得白了脸色,慌忙跪倒在地,道:“殿下,民女刚到京都,不懂规矩,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殿下宽恕。”

林西转头瞪了焦战一眼,好好地询问就这么被他搅了,所以人到底是人,总有犯蠢的时候,英明神武的摄政王也不例外。

更何况这‘搔首弄姿’说的有点过吧,人家就是多看了他两眼,顶多算是暗送秋波,跟‘搔首弄姿’相差甚远。

“起来吧,下不为例。”

虽然……但是……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好让焦战下不来台,只能先顺着他说。

“谢殿下,民女谨记。”王恩缓缓起了身。

林西沉吟了一会儿,接着问道:“王小姐在冀州过得如何?”

“冀州虽小,却民风淳朴,民女在那里过得很好。”

林西正问话,门外传来吵嚷声,“让开!让开!”

人群被分开,门外走进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个中年妇人,身上穿着华服,头上插着满满当当的黄金首饰,脖子上戴着金项圈,腕上戴着金镯子,手上戴着金戒指,在阳光下的照耀下,一片金灿灿,差点闪瞎林西的眼。

妇人身后跟着一个青年,看打扮应该是侍郎府的公子,和王冼长得有几分相像。

妇人扫视了众人一眼,目光落在地上的王冼身上,三两步走到近前,一把将王冼抱进了怀里,道:“冼儿,你怎么了?冼儿,快醒醒啊,你不能丢下母亲!冼儿……”

王恩抬眼看了林西一眼,来到妇人身边,小声说道:“母亲,二哥中了毒,不过已经解了,现在已无大碍。”

“已无大碍?那为何冼儿还不醒?”妇人转头看向王恩,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厌恶,道:“为何是冼儿中毒,你却没事?”

王恩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眼底闪过不安,道:“母亲,是他与二哥发生冲突,然后二哥便倒地不起……”

妇人顺着王恩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见是郭岩,脸色变了变,道:“郭小公子,光天化日之下,你居然敢当街行凶,眼中可有王法?”

郭岩连忙说道:“我再说一遍,王冼中毒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青年的视线落在林西身上,这里所有人都站着,只有他坐着,很明显他的身份不简单。

春喜见状面色一寒,出声呵斥道:“放肆!敢直视太子殿下,你可知该当何罪?”

青年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跪在了地上,道:“草民不知太子殿下当面,还请殿下恕罪。”

“太子?”妇人看了过去,见林西正淡淡地看着她,连忙跪倒在地,道:“参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知者不罪,两位免礼吧。”

“谢殿下。”

两人刚起身,门外又传来呼和声,“让开!让开!”

林西好奇地看向门口,想知道来的又是谁,没想到进来的是老熟人,刑部右侍郎阎良阎大人。

这回林西没有易容,阎良一眼就看到了林西,快步上前行礼道:“臣阎良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看到阎良,林西莫名有种亲切感,笑着说道:“阎大人怎么来了?”

“听闻这里发生命案,臣便匆匆赶来,没想到太子也在此处。”

阎良这话说的半真半假,自从霍刚坑了他一把后,他总觉得自己的小命和乌纱不保,便想着将功折罪,每日让刑部衙门的人巡街,一旦有命案发生,马上来报。首饰店发生的事,正巧被一名轮休的刑部差役看到,他正思量着要不要去衙门禀告时,林西突然露了身份,那差役不再犹豫,火速向阎良汇报。阎良闻听急急忙忙地从刑部衙门跑出来,鞋都给跑掉了。

“阎大人,这案子另公子也是当事人,苦主生怕阎大人会徇私,所以不愿去刑部办案,本宫便勉为其难,接手了案件,阎大人应该不介意吧。”

阎良听得一愣,连忙四下搜寻,不仅找到了阎纪,居然还有阎青禾,身上的冷汗顿时冒了出来,忙说道:“殿下断案如神,能接手案件再好不过,若犬子当真参与其中,臣定大义灭亲,以报皇上圣恩!”

阎纪一听,顿时急了,道:“父亲,这件事跟我没关系,我们只是来买首饰,没曾想竟然碰到这种事。”

“闭嘴!是否有关,殿下自有明断,你只需老老实实配合便好。”

阎纪被训得一缩脑袋,畏畏缩缩地说道:“是,父亲大人。”

阎良满意地移开视线,道:“殿下尽管查,臣定鼎力相助。”

“那就多谢阎大人了。”林西看得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他明白阎良为何是这副态度,看来霍刚参与的那起案子,给他造成了严重的心理阴影,让他端正了工作态度,逼着他做起了好官。

“这是臣分内之事,当不得殿下一声谢。”

林西见花海棠收回手,道:“如何?”

花海棠并未立即接话,而是又看了看郭岩的眼睛和嘴巴,这才回话道:“回主子,他也有轻微中毒现象。”

“我也中了毒?”郭岩一怔,急忙问道:“那该如何解毒?我会不会死?”

林西将荷包里的解毒丸拿了出来。

花海棠见状阻止道:“主子,那可是三娘精心配制的解毒丸,耗费了多少珍贵药材,一共也就只有那么多,您可别浪费了。”

林西看看郭岩,道:“那他的毒……”

“他只是轻微中毒,不妨事,三娘这儿有普通解毒丸。”

花海棠说着,从荷包里拿出一个瓷瓶,倒出药丸递了过去。

郭岩忙接过解毒丸,直接塞进嘴里,咽了下去,“夫人,这解毒丸真的能解我的毒吗?”

“自然。”

见花海棠一脸桀骜之色,郭岩松了口气,行礼道:“多谢夫人出手相救,郭岩感激不尽。”

“公子要谢就谢殿下吧,是殿下让三娘为公子看诊。”

众人恍然回神,看向林西的眼神充满好奇,为何他好似什么都知道,仿佛这世界没有能难得倒他的事。

郭岩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感激道:“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郭小公子免礼。”林西看向花海棠,道:“三娘去给王小姐也看一下诊。”

花海棠领命,走向王恩,道:“劳烦王小姐配合一下。”

王恩微微向后退了一步,道:“殿下,民女身子并无不妥,还是不劳烦夫人了。”

“你是质疑本宫的命令?”林西的语气很淡,让人听不出情绪。

王恩一怔,忙说道:“民女不敢,殿下恕罪。”

“王小姐。”花海棠看着她,提醒道:“伸手。”

王恩看看林西,又看看花海棠,这才伸出了手。

王恩刚伸出手,花海棠便闻到了一股极淡极淡的苦味,她的眼睛亮了亮,不动声色地开始为王恩诊脉。

林西看向王夫人,道:“王夫人,听闻王小姐自幼在冀州长大,可为真?”

王夫人看了王恩一眼,道:“回殿下,此事不假。”

“王小姐的母亲是哪位?也和王小姐一样,在冀州生活么?”

“她母亲是老爷的通房丫头,老爷担心老夫人在冀州无人照顾,难享天伦之乐,便将她们母女送去了冀州,陪伴老夫人。”

王夫人说话时,难掩厌恶之色,眼中还有几分得意。

林西一看就明白,将王恩母女送到冀州的主意是她出的。

“那王小姐的母亲是否也随之来了京都?”

“回殿下,她在王恩五岁时便染病去世了。”

“不知王小姐的母亲是得了什么病症?”

王夫人微微蹙眉,道:“这个民妇并不清楚,许是什么疑难杂症,请了许多大夫也没能治好。”

“这般说来,王小姐是跟随祖母长大。”

“是。老夫人这两年身子不好,老爷放心不下,便将她们都接到了京都。”

“原来如此。”林西点点头,看向王恩,道:“今日王小姐和王二公子出来,是事先约好,还是临时决定?”

“回殿下,今日出门是二哥临时决定,民女事先并不知情。”

两人说话间,花海棠收回了手,道:“主子,王小姐并未中毒。”

“你可是闻到了什么?”

花海棠微微一怔,随即苦笑着说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主子。三娘在王小姐身上,闻到了夺命散的味道。”

“哦?”林西的眼睛亮了亮,道:“三娘可确定?”

“三娘确定。”

众人皆是一怔,郭岩率先反应过来,道:“原来是你!怪不得你一直往我身上栽赃,还阻止我们报官,原来是你给王冼下的毒。”

众人听后一片哗然,小声议论了起来。

“不会吧,王小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怎会给人下毒?”

“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

“王小姐为何要给王二公子下毒,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仇怨?”

“豪门大户看起来光鲜亮丽,其实最是阴暗,说不准干出什么事来,这下有好戏看了。”

……

王恩的脸色顿时变了,眼泪快速在眼眶里蓄积,梨花带雨的模样十分惹人怜爱,道:“明明是郭岩给二哥下的毒,为何殿下不问他,反而多番为难民女?民女可是有何处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宽恕。民女一介女流,又是从冀州来的,连何为夺命散都不知,又怎么给人下毒,更何况二哥对民女那么好,民女为何要那么做?”

王恩想用自己的柔弱博取大众的同情,让他们心里的天平向自己倾斜。若是换成别人,十有**会生效,可对方是林西,那就另当别论了。自杀兄案后,林西在京都百姓心中的地位那可是无人可及,那就是偶像级别的存在,王恩这般说,非但不会让人同情,反而会引来众人的厌恶。

“这王小姐什么意思,是觉得太子殿下针对她?”

“不是,她这也太自以为是了,太子殿下何等尊贵,怎会放下身份针对她一个庶女?”

“就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你们可别忘了,她刚刚还搔首弄姿地勾引殿下,也不看看她那副尊荣,连给殿下提鞋都不配。”

……

听着周围人地议论纷纷,王恩的脸色变了又变,刚想说话,就被狠狠甩了一巴掌,直打得她脑袋发蒙,踉跄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打人的不是旁人,正是王冼的母亲王夫人,她咬牙切齿地说道:“混账东西!你竟敢给冼儿下毒,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王恩捂着脸颊,哭着说道:“母亲,女儿没有,二哥对女儿那么好,女儿怎会对二哥下毒?二哥倒下之时,女儿距离二哥甚远,店中许多人都可作证。”

王坚出声说道:“殿下,此间是否有些误会,恩儿怎会对二弟下手。”

林西看向花海棠,道:“三娘可闻到那夺命散在何处?是否在手上?”

花海棠点点头,道:“主子英明,确实在手上。”

花海棠说着,一把握住了王恩的手。

王恩心里一慌,用力想要抽回手,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钳子咬住了一样,怎么挣都挣不脱,“你想干什么,松开!”

花海棠武功不弱,别说对付一个弱女子,就是焦战和杨潇也能过上几招。

“王小姐若不想受皮肉之苦,最好不要动。”

花海棠从王恩手上取下了一枚戒指,放在鼻尖闻了闻,道:“主子,这戒指上有很淡的苦味,正是夺命散的味道。还有她的指甲里,还残存了少许夺魂散的粉末。”

见王恩变了脸色,林西出声问道:“如何验证那便是夺命散?”

“这个简单,只要取些酒来,把她的手浸入其中,若有夺命散,酒会变成红色。”

林西点点头,转头看向春喜,道:“去打些酒来。”

“是,主子。”

王恩脸上终于浮现慌张之色。

王夫人见状走上前,扬手又是一巴掌,道:“贱人,我好心把你接回京都,给你买衣服买首饰,你居然恩将仇报给冼儿下毒,你跟你那个娘一样,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恩将仇报?你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王恩眼看着事情败露,也不再伪装,怨恨地看着王夫人,道:“我刚出生,你就把我们母女俩赶出了京都,寒冬腊月,一辆四处漏风的马车,从京都到冀州,赶车的车夫都受不住,更何况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和一个刚刚生产的孕妇,你这是何等的歹毒心肠!”

“放肆!”

自己做过的丑事,被人当众说出来,王夫人顿觉一阵难堪,扬手又想打,被花海棠拦了下来。

“王夫人,你若是把她打得开不了口,主子还怎么问话?”

王夫人转头看了林西一眼,见他脸色沉了下来,讪讪地收回手,道:“殿下恕罪,民妇也是一时激愤,才会没了规矩。”

“王夫人的心情,本宫能理解,但……下不为例。”

“是,殿下。”

林西看向王恩,道:“说说,为何要给王二公子下毒?”

或许是自知逃不掉,王恩没了之前的顾忌,眼睛直视林西,道:“殿下为何怀疑民女?”

“一开始本宫并未怀疑你,直到你阻止三娘帮王二公子看诊,又阻止郭公子报官,本宫这才对你起了疑心。”

“可民女所说并无不妥。”

“听闻王小姐刚刚及笄?”

“是,殿下为何这般问?”

“若真如你所说,你在冀州生活的无忧无虑,十四岁的年纪本应是天真无邪的少女,在面对毒杀时理应惊慌失措,可你思维清晰,条理分明,表现得太过镇定,很难不让人怀疑。”

“就因为这些,殿下便断定我是凶手?”

“并不是。刚才本宫救治王二公子时,发现他手上有个小小的红点,是被针刺过的伤痕,伤痕很新,本宫推测这便是凶手下毒的方式。

方才郭公子和王二公子争执时,本宫就在一边围观,在王二公子第一次想要动手时,王小姐曾对他进行了阻拦,握的正是王二公子受伤的手。

第二次王二公子冲上去时,王小姐并未阻拦,应是已经下了毒,只等毒发,然后栽赃到郭公子身上。”

王恩没有否认,接着问道:“殿下就从未怀疑过郭岩?”

林西摇摇头,道:“正如他所说,他和王冼不合是人尽皆知的事,最多是打打嘴仗,不会真的下手。更何况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做这种蠢事。你的问题,本宫答了,该你回答本宫的问题了。”

王恩扫了一眼王夫人和王坚,道:“殿下可知王家为何接民女回来?”

“是为婚事?”

“没错,就是为了婚事。信王府的二王子生了重病,信王妃想给二王子冲喜,为二王子张罗婚事,他们便想到了民女,想用民女来换他们的荣华富贵。”

王夫人一听,顿时接话道:“你一个庶女,能嫁给二王子做侧妃,已是天大的福分,你竟还觉得委屈?”

“那你为何不让王晴儿嫁给二王子,她可是嫡女,嫁给二王子正合适。”

“你!”王夫人狡辩道:“晴儿与二王子八字不合,不能结为夫妻。”

“八字不合?”王恩嘲讽地笑了笑,道:“这不过都是借口,你们是想留着王晴儿攀更高的高枝,比如太子殿下。”

林西怔了怔,没想到听八卦听到自己身上。

林西还没反应,焦战的眼睛冷了下来,似是在盘算着什么。

“休得胡言!”王坚脸色沉了下来,道:“自古女儿家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即便不满,也不该对自己亲人下手,如此恶毒怎配做王家的儿女!”

“若只是婚事,我又怎会如此怨恨?你们将我们母女扔在冀州不闻不问,过得连下人都不如,吃不抱穿不暖也就罢了,老太太还对我们非打即骂。母亲就是被她打成重伤,没钱医治,才不治身亡。”

王恩的眼泪不住地流着,就像断了线的珠子。

王夫人眉头皱紧,道:“那也是老太太害的,跟我们有何关系,你不去找他报仇,却来毒害冼儿……”

“母亲!”王坚打断王夫人的话,道:“殿下,事实已然查清,是王家的家事,惊扰殿下已是不该,实在不敢再劳烦殿下操劳,草民将人带回家自行处置便可。”

“王公子这话似乎有些不妥,既然已经报了官,那便不止是王家的家事,本宫既然决定接手,也断然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殿下,我们是苦主,撤案也是可以的。”

“不,本宫接到的并非王家的报案,而是郭公子的报案,苦主是郭公子。”林西转头看向郭岩,道:“郭公子,本宫可有说错?”

郭岩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殿下没说错,当时王小姐并不想报案,且诬陷草民为凶手,草民不想背下这个黑锅,故而向殿下报的案,因此草民才是苦主,是否要撤案,也是草民说了算。”

林西很满意郭岩的识趣,笑着说道:“那郭公子是否要撤案?”

“自然不撤,还望殿下将此案查清,还草民一个公道。”

王坚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刚要说话,突然一阵劲风从面前吹过,只见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直奔林西而去。

“殿下!”

飞镖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寒光,直奔林西的面门,杨潇大惊,出声警示,抽出腰间佩刀。

只可惜飞镖速度太快,林西根本来不及躲闪,电光火石间,杨潇的刀只差一点点够到飞镖。

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飞镖射向林西,眼底浮现不忍和惶恐,唯有林西面色平静,仿佛没看到的那抹寒光,没意识到他的性命即将终结一般。

“噗。”

林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响起皮肉被撕裂的声音。

关键时刻,焦战挺身而出,挡在了林西身前,将林西轻轻抱进怀里,轻声说道:“殿下莫怕,有我。”

杨潇见状长长地松了口气,扬声说道:“有刺客!保护殿下!”

锦衣卫连忙将门窗关上,围观的人惊吓之下四散逃开。

林西抬头看向焦战,见他正低头看着自己,清冷的眼中闪着温柔缱绻的光,仿佛只要有他在,就没人能伤得了他。

花海棠回了神,连忙来到近前,关切地问道:“主子,您没事吧?”

林西回神,顿觉脸上有些热,推了推挡在身前的焦战,道:“都督可以松手了。”

焦战笑了笑,随即软软地倒了下去。

林西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他的身子,手不知碰到了什么,有些黏腻的感觉,鼻间也有血腥味传来。他收回手一看,竟满手鲜血,而焦战的后心处插着一把飞镖。

“三娘,焦战受伤了,快救他!”

花海棠连忙上前查看焦战的伤势,发现他伤口处流出的血,竟变成了黑色,不禁变了脸色,道:“主子,这飞镖上有毒,快拿解毒丸。”

林西慌忙解下身上的荷包,掏出瓷瓶倒出了解毒丸,低头看向焦战,只见他已经失去了意识,道:“三娘,你扶住他,我把药给他喂下去。”

“好。”花海棠说话间,拖住了焦战的身子。

林西捏住焦战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将药丸喂了下去。

“主子,飞镖上有毒,需尽快□□,您抱紧他的身子。”

“好。”林西将瓷瓶放进荷包,紧紧抱住焦战的身子。

花海棠拿出丝帕,包裹住飞镖,一用力便将其拔了出来。她解开焦战的衣服,露出精壮的胸膛,以及宽阔的后背,仔细查看着伤口,随即俯下身,一口一口地吸着毒血,直到血变成了红色,才停了下来。最后在伤口处撒上伤药,用丝帕替他按住了伤口。

林西见状将荷包递了过去,道:“三娘,你也服一颗解毒丸。”

“主子放心,三娘服用普通解毒丸便可。”花海棠掏出瓷瓶,倒了一枚解毒丸进嘴里,随之吞了下去。

林西见状稍稍放了心,道:“都督的伤势怎么样?”

“并未伤及心脏,又服下了解毒丸,不出意外应该无性命之忧。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三娘再给都督把一下脉。”

“好。”林西替花海棠按住了焦战的伤口。

外面没有动静,杨潇走到近前,道:“殿下,那刺客应该逃了,属下已派人去调兵,随后便护送殿下回宫。”

看看怀里脸色苍白的焦战,林西沉吟了一会儿,道:“还是先送都督回国公府要紧。”

“他们的目标是殿下,只要殿下离开,都督便不会有危险,属下派人送都督国公府便可。”

“都督刚刚舍命相救,我怎能弃他于不顾,刺客一击不中,想来已经桃之夭夭,不会有事。”

“殿下……”

杨潇还想再劝,却被林西打断,道:“不必多言。”

虽然林西因焦战别样的心思,对他有些排斥,可方才他舍身相救,若此时弃他而去,直接回宫,林西怎么都觉得良心过不去。

林西看向店掌柜,道:“你们店中可有纱布?”

店掌柜连忙答道:“有,有,小人这就去拿。”

很快,店掌柜回转,拿来了纱布。

而就在此时,花海棠也收回了手,脸色有些古怪,道:“都督的脉象平稳,体内的毒素解了,修养一段时日便可。”

花海棠的医术,林西一清二楚,自然清楚她为何变了脸色,不过这事是焦战的个人**,他们不好过问。

“有三娘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花海棠接过纱布,给焦战仔细包扎好,这才松了口气。

在众人的帮助下,将焦战放在了桌子上,只等兵马到了以后,抬着他回国公府。

林西扫了一眼众人,道:“事出意外,这案子择日再审,王小姐是嫌犯,便由锦衣卫暂时收押。”

王夫人和王坚对视一眼,心中虽然不愿,却也不想在这种时候触林西的眉头,只能应声道:“但凭太子殿下做主。”

大约一炷香后,殿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随之而来地还有马匹的嘶鸣声。

“臣李昊参见太子殿下。”

杨潇来到门前,将店门打开,昌平侯李昊正身披盔甲躬身立于门外,身旁俱是身穿盔甲的军士。

林西扬声说道:“昌平侯平身吧。”

“谢殿下。”

李昊挥了挥手,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前,挡住了店门。

杨潇蹲下身,将焦战背起,随着林西一同上了马车。

林西帮着杨潇将他轻轻放在马车上,还在他身下垫了厚厚的垫子,只希望马车行进时,少一些颠簸,避免他的伤口被拉扯。

杨潇下了马车,花海棠掀开车帘走了进来,坐到林西旁边,长出了一口气,道:“主子,方才真是凶险,若不是都督舍身相救,后果不堪设想。”

林西看着趴在车上的焦战,感慨道:“今日确实多亏有他。”

“都督对主子还真是忠心耿耿啊。”花海棠说话时,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很明显是有未尽之言。

林西大概能猜到花海棠未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便没有多问。

见林西没说话,花海棠接着说道:“主子,有件事三娘一直想问。”

林西看向花海棠,道:“想问什么,三娘直言便可。”

“犹记得当初狼妖案时,第一次见主子和都督,主子待都督礼遇有加,很明显想要拉拢,为何时隔三年,主子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林西怔了怔,随即说道:“三娘为何这般说?”

“自都督回京,主子似乎总在躲着他,这让三娘好生奇怪。”

都说女子的感觉很敏锐,以前林西不太相信,现在他信了,“当初我太过年幼,虽然足够聪明,到底天真了些。身为太子,一言一行皆受人瞩目,怎能私下结交外臣,尤其还是手掌兵权的中军都督,即便父皇信我,也难堵悠悠之口。”

花海棠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世人皆说皇上是孤家寡人,没想到太子也要做孤家寡人。”

“慎言!”

花海棠见林西神色变得肃穆,连忙说道:“主子恕罪,三娘知错。”

林西没再说话,开始闭目养神,他在想到底是谁想杀他。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先是打倒了刘家,干掉了书里的大女主,男主也逃之夭夭,不知去向。后德妃又因他自尽,孙家居家搬出京都,所牵扯的人不在少数。这样一想,他好像得罪了不少人,想杀他的人就好似过江之卿,多不胜数。

“唉,这太子还真不是人当的!”林西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很快马车停在了国公府旁,杨潇掀开车帘,道:“主子,国公府到了。”

林西点点头,道:“去叫门。”

春喜上前叫门,门房的人一看这阵仗,被吓得不轻,连忙说道:“这位爷是……”

春喜直截了当地说道:“太子殿下驾到,去通知老国公接驾。”

“太子殿下?”门房愣了愣,连忙去通知焦廉。

焦廉得了信儿,脚步匆匆地出了大门,来到马车前,躬身行礼道:“臣焦廉拜见太子殿下。”

林西掀开车帘走了出来,在春喜的服侍下下了马车,道:“国公不必多礼。”

“不知殿下驾临,老臣未能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老国公言重了,本宫来此也是事出有因。”

杨潇上了马车,在花海棠的帮助下,将焦战背起,下了马车。

焦廉见状连忙问道:“战儿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杨潇答道:“殿下被刺,焦都督舍身相救,受了些伤,不过老国公放心,焦都督的伤已处理妥当,不会危及性命。”

焦廉闻言松了口气,看向林西道:“殿下,外面不安全,您还是随老臣进府再说吧。”

林西点点头,跟着焦廉进了国公府,而李昊所带领的军士一部分跟着进了国公府,一部分守在了府门外。

虽然只是第二次进府,但林西的记忆力还不错,尤其当时进府时还专门留意了路线,所以这次来也算是熟门熟路。

将焦战安置在床上,林西转头看向花海棠,道:“三娘,你可知都督何时能醒?”

“这个说不准,不过应不会太久。”

“都督受了外伤,又中了毒,是否会发烧?需要注意些什么?”

“伤口虽未曾伤及心脏,却是不浅,十有**会有发热。”花海棠思量了思量,道:“殿下放心,三娘留下照看都督,以免出现意外。”

林西闻言松了口气,道:“你在此,我也就放心了。”

焦廉上前,问道:“殿下可否告知到底发生了何事?战儿怎会和殿下在一处?”

林西看看焦战,道:“焦都督需要静养,我们还是去外面说吧。”

焦廉应声,和林西一起出了卧房,在厅堂坐下。

林西将之前发生的事简略地说了一遍,焦战千方百计跟着他的事,被林西省略,只说在路上碰到,便邀焦战同行。

“光天化日之下,行刺殿下,这刺客真真是猖狂至极!”焦廉脸上满是愤懑之色,道:“殿下,刺客可曾抓到?”

林西摇摇头,道:“杨指挥使唯恐被人调虎离山,便未曾追赶。”

焦廉点点头,道:“没错,首先要保证殿下安全,至于刺客可从长计议,只是不知这刺客是哪方势力。”

林西想了想,道:“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闹市之中行行刺之举,要么是对本宫恨之入骨,要么是有准备万全,要么是势大到无所顾忌。本宫出宫向来小心谨慎,他们不可能未卜先知,也就不可能有万全的准备。至于势大……父皇勤政爱民,朝中无人能只手遮天。这两项排除,那就只剩下对本宫恨之入骨之人。本宫这几年得罪的人不少,被恨之入骨的事不多,大约也就那么几个。”

焦廉是三朝元老,在官场几十年,自然明白林西的意思,眉头微微皱起,道:“殿下是怀疑刘氏余孽?”

林西笑了笑,道:“国公莫要忘了,本宫的五弟还流落在外,说不准正躲在某处,窥视着本宫的一举一动。”

焦廉变了脸色,道:“皇上从未停止对林玖的搜索,却一直未有任何下落,难道林玖竟还在京都?”

“国公可曾听过‘灯下黑’这个词?”

“‘灯下黑’?老臣愚钝,还请殿下不吝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