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因行一时间不知道敏感到底算优点还是缺点,情感丰沛又细腻对演员来说是一种天赋,但看到周赫总是如此小心翼翼地自我贬低,他总是感到心疼,“我没有说衣服怎么样,只是想知道照顾我的人是谁,我得感谢呀。而且我淋了雨满身泥水,现在退烧身上又出汗,你别嫌弃我才对。”

这样的解释对于周赫来说似乎并不抵用,周赫仍陷在自卑的怪圈里,“我在宗山景区的同事知道我要来剧组拍戏,特地带我去商场里买了一身贵衣服,说剧组里都是有钱人,别被看不起。”

“当时咬牙狠心,花一个月的工资买下来,到了剧组,反倒不舍得穿。”周赫指尖不自控地抠着用毯子摆出来的楚河汉界,咧嘴扮轻松,“所以不用担心,不是那种很便宜的料子。”

听了这件衣服的来头,卓因行更心疼了。

明明周赫才是那个伤患,却要反过来照顾晕倒的他,给他换衣服,找医生,妥善安排好一切;明明已经做得这样好,却还是下意识地否定自己;明明有这样拿得出手的善良,却总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卓因行想起上一世去孤儿院做公益活动时,那些孩子的眼睛里干净又怯懦的眼神,不自觉往前挪了挪,膝盖压到了那条楚河汉界之上。

他像个长辈一样,把周赫的手搭进手心,“你是一个特别优秀的人,昨天我看你的戏了,比许多科班演员的演技都自然,肯学肯做,又心善,干嘛总钻牛角尖?”

周赫还是丧丧的,说:“可是只有您喜欢我,剧组其他演员都讨厌我…一定是我哪里做得不对…”

卓因行良心中箭×999999999

造孽啊,都是他,刚刚重生过来的时候太过慌乱,遇事不想着解决,一味逃避,酿成了现在的苦果。

看着面前的低头失落地周赫,他不免想起上一世那个用鼻孔看人的新晋顶流,周赫这身高,这脸,就应该那样昂首挺胸的才对。

他彻底越过楚河汉界,跪起身子,把周赫的脸捧起来,哄骗道:“别多想,大家只是围读的时候时间紧任务重,状态不好也没空社交,对,就是这样。”

为了弥补心中愧疚,他放下手拍拍周赫的双肩,“今后我们的对手戏很多,我带着你,去认识其他演员,好不好?”

周赫脸上的表情终于阴转晴,激动到,“真的吗?”

他十分坚定地点头。

下一秒,周赫突然扑过来抱住他,此时的他是直起大腿跪着的,比坐在床上的周赫高了一小截,周赫双臂紧环着他的腰,头靠在胸口。

激动可以,但激动到拥抱...是不是过头了?

他刚起了这么一丁点儿的疑,周赫就闷在他胸前道:“在宗山景区的时候,我们的企业文化就是拥抱,累的时候,同事之间拥抱一下就感觉很温暖。”

周赫慢慢抬起头,与卓因行对视,“来到剧组之后我有很多累的时候,可是大家连和我说话都不愿意,每次遇见我都嫌弃地走开,谁会愿意和我拥抱呢?”

心中的酸涩瞬间冲散了疑虑,卓因行的同情心和愧疚心顷刻间泛滥成灾,“我,你以后累的时候就来找我,我做你在剧组的第一个朋友,好吗?”

周赫点点头,下巴蹭在卓因行的前胸,痒痒的。

周赫:“既然都是朋友,那卓老师今晚就住我这里吧,备用卡要本人出示身份证才行,这么晚了,还下去一趟做什么呢?”

对卓老师:

我都是和同事们拥抱慰藉~

对同事:

你谁?

13.你们两个昨晚……

“既然都是朋友,那卓老师今晚就住我这里吧,备用卡要本人出示身份证才行,这么晚了,还下去一趟做什么呢?”

“啊...”卓因行没能立即给予答复。

他看了看,床是足够大,两个人住都绰绰有余,但他朋友很少,记忆里,从没和别人睡一张床的经历。

生病晕倒和没房卡的情况下,借住一下还算情有可原,可是现在他烧也退了,人也醒了,再住总觉得怪怪的。

一来他和周赫并没有熟悉到那个程度,二来也影响周赫休息。

他笑笑,婉拒道:“不麻烦你了,下个楼的事。”

周赫慢慢收回了手,想到什么似的突然下床,从行李箱里又拿了一条毯子出来,抖落开,加固楚河汉界。

周赫:“卓老师,你盖的被子是前台新送来的,被单是清扫阿姨刚换过的,我也是洗过澡的,我们...都是干净的。”

卓因行无奈,似乎他再怎么重申许诺,都无法轻易改变周赫刻在骨子里的敏感。

周赫一定是对围读时的闲话耿耿于怀吧,乡下人,穷酸气,讨人厌。

可是周赫太过善良,从不怪罪别人明晃晃的势利眼,一直苛求自己。

实际上周赫和那些难听的词有什么关系呢,周赫的外在条件不输剧组任何一个人,只不过是衣服没有大牌logo,手腕上没有名贵珠宝,这些并不应该为人诟病。

卓因行觉得,这样过度敏感的性格,也会是抑郁症的隐患,他不在乎多费些话,但一定不能再让周赫误会,陷入自我怀疑的怪圈。

卓因行:“我不是这个意思,让你照顾我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现在我都已经退烧了,哪还好再麻烦你。”

在他眼里,周赫的情绪转换总是很快的,单纯得像某种犬科动物,只要你稍微示好,他就摇着尾巴恨不得螺旋飞天。

比如现在,周赫满脸期待地看着他,“不麻烦的卓老师,你是我在剧组唯一的朋友,你和我一起睡,我只会觉得高兴。”

卓因行没听出来第一与唯一的概念区别,只觉得周赫让他幻视老家里的大金毛。

爷爷有一条大金毛,他本想带回来养,曾经专门休假,驱车去老宅和大金毛培养感情。

爷爷嘱咐他定时定量喂食,可大金毛眼巴巴看他一会儿,他就心软多喂了好多零食,一个月下来,大金毛体重超标了。

他很愧疚,承担起带大金毛减肥的任务,可是大金毛运动量巨大,他直接遛狗溜到中暑昏厥。

病床前,爷爷数落他,“他要往山上跑你就任他跑?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不注意。”

他记得自己当时很委屈,弱弱地说了一句,“可是它想去。”

爷爷叹了口气,说心软也是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