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面而来的醋味, 让宋岫悄悄弯了下眼睛。

花容沉冤得雪,他心里也算移开块石头,整个人散发出种明显的轻松, 任由剑尊如此大一只抱着自己撒娇。

“楚风有些可惜,”轻轻侧了下头,拯救发痒的耳朵,宋岫解释般叹道, “他没遇到个好师父。”

若对方是冲和的徒弟,原著定然会大不相同。

如今, 花容转世,楚风魂飞魄散, 误会横生, 迟来的真相终究被错过。

“造化弄人, 你无需自责, ”听出青年语气中零星的落寞, 霍野宽慰,“我做这些是希望你高兴。”

一瞧见那庇佑楚风残魂的纸伞,宋岫便知道, 宗门大比的提前, 是由对方一手操纵, 霍野总是愿意相信自己,也愿意为了自己大费周章。

“既然剑尊早有预料, 怎地又胡乱吃味?”夸张皱皱鼻尖,他笑,“酸得人牙倒。”

大概是确定身后的男人不会伤害自己, 青年再没有最初的紧张,即使被前者环住腰, 也毫无挣扎,甚至主动挑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往对方怀里靠了靠。

十分享受道侣下意识的依赖,霍野低低嗯了声,并未继续纠正青年的称呼。

直到夜幕降临,照例泡完汤泉的宋岫躺在暖阁的软塌上看星星,忽然被人慢悠悠捏了下后颈。

哪怕对方指尖算不得冰,青年也兔子似的,一下跳起来,原本舒展成长条的尾巴唰地团成球。

霍野亦有些惊讶前者激烈过头的反应。

宋岫则想找条被子把自己遮住,偏偏软塌附近空无一物,只能赤脚踩在上头,错开男人的目光。

然而没等霍野追问,青年就主动俯身,把头埋进他颈窝。

“怎么?”抱小孩般将宋岫抱下软塌,霍野绕过靠背坐好,将青年打横搁于自己膝头,“在想我?”

宋岫忽然开始讨厌某人的敏锐。

他刚刚确实在想霍野没错。

所以当正主悄无声息出现时,才会有种被抓包的慌乱。

近来他十分奇怪,莫名依赖起霍野的味道和触碰,白日里还好说,太阳一落山,便总念着和对方黏在一块儿。

纵然刻意规避,结果也会像现在这样,撑不过两秒就破功。

隐隐地,宋岫心头冒出个朦胧的猜测,却又被他强行忽略,船到桥头自然直,他索性放松脊背,跌进霍野臂弯,小声,“想你做什么。”

“剑尊有事?”

大多数情况下,如果自己没回卧房,选择在暖阁留宿,霍野都会给足他空间,很少轻易打扰。

偏霍野答非所问,“三次。”

宋岫仰头,“三次?”

“承认道侣的关系后,你叫了我三次剑尊,”垂眸,霍野严谨计算,末了又问,“宋岫,你在故意气我吗?”

略显心虚的青年扑扇下睫毛。

“结契是剑尊为了救我、不得已妥协的法子,”思绪飞转,他火速装可怜甩锅,“周遭无人时,宋岫有自知之明。”

霍野未出意料地被噎住。

但很快,他便端正神色回答,“现在不一样。”

如果仅仅是救命,自己绝没可能与青年那般亲近,任由对方压着他亲来亲去,主动拉着宋岫更进一步。

“所以……”后知后觉地,霍野眉头微蹙,反推道,“于你而言,双修一事没什么特殊,只要能救命,换谁都行?”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宋岫瞬间感到尾巴被握住。

泡完汤泉后,他特意换了身特制的法衣,放出毛绒绒透风,此刻却方便了霍野,让他不敢再乱动。

“水也没擦净,”掌心裹住短短的兔尾巴团揉搓两下,霍野按住起身想逃的青年,“这么着急看月亮?”

宋岫已然软了腰。

小腿悄悄交叠在一处,他极力遮掩自己的异样,既恼火体内时乖时叛逆的灵力,又恼火兔类面对伴侣的无从抵抗。

“是星星,”声线尽量平稳地纠正,宋岫拽拽霍野的衣袖,“热,你松……唔。”

拙劣的借口被急切覆来的薄唇吞没。

在这方面,霍野向来天赋出众,只一次的经验,就能让他大致掌握讨好青年的诀窍,亲得人晕乎乎。

灵果的甜味于舌尖绽开,再被吻到仅剩些微的回甘,待外袍被用力攥出数道褶皱,他才依依不舍退开,将呼吸还给宋岫。

“我以为这是邀请,”目光扫过青年捏紧自己衣袖的手,他对上宋岫迷蒙且莹润的眸,“三次剑尊,三次双修。”

“如何?”

“应当很公平。”

公平?去他的公平。

青丝凌乱,宋岫愤愤在心底反驳,倘若按霍野的标准来,三次,他至少得被折腾一整夜,还要不要兔子活。

谁料男人根本没给他发表意见的机会。

轻重适宜地圈住青年要害,霍野一贯懂得先给猎物甜头,小心收起可能会吓跑对方的贪婪与侵略性,他再未做任何会带来压迫感的动作,唯有炙热的吐息借着时不时的啄吻,沉沉打在宋岫鼻尖。

霍野长了双极好看的手。

骨节分明,修长有力,习剑留下的薄茧丝毫不影响它的美观,宋岫甚至能回忆起,今日的宗门大比上,它是怎样轻巧一挥,在众弟子错愕又敬佩的目光中,力挽狂澜,将自己护在身后。

但就是这样一双手,居然……

他何德何能。

等宋岫重新回过神,映入眼帘的景象、便是男人借着他的腰带,一下下擦拭指缝粘腻,山林俱寂的月夜里,对方侧脸古井无波,耳后却暗藏绯色,宋岫也不知怎地,竟全然忘记害羞与所谓情调,轻轻笑了声。

四目相接,霍野自然而然地凑过来,与他交换了一个吻,“真漂亮。”

那正是狂风暴雨前最后的温情。

之后的几个时辰,宋岫的记忆混沌非常,晚春的微风顺着撩开的竹帘拂进,又带走房间内的滚烫与闷哼。

属于霍野的灵力涌进他的内府,烧得他迷迷糊糊,生理性的泪水溢出,再被温柔吻净,尾音沙哑,他没出息地求饶,“轻点。”

“我的肚……”

日上三竿。

宋岫陡然睁开眼睛。

近乎本能地,他抬手探向自己小腹,那里依旧紧实平坦,隐约还能摸到薄薄腹肌的轮廓。

暖阁软塌的面积有限,霍野一早就把人抱回了卧房,被青年变相承认自己能力的举动愉悦,他翻身拥住宋岫,“难受?”

宋岫摇摇头。

或许是刚沐浴没多久的缘故,对方周身清冽的淡香愈发鲜明,内心的焦躁瞬间被抚平,他懒洋洋窝进霍野怀中。

识海里的4404没忍住:【两天,整整两天,稍微下地走走呢?】

单纯滚床单都能闹成这样,真到神魂交融那天,它岂不是要被关半个月小黑屋。

【急什么,】有气无力,宋岫恹恹道,【别告诉我邢冥跑了。】

4404:【……怎么可能。】

青云门再不靠谱,也没不靠谱到这个地步。

【那便好,】小小打了个哈欠,宋岫坚定,【退朝吧,世界末日也别打扰我睡觉。】

任务之外,宋岫着实不是什么勤快性格,4404只当对方倦得厉害,简单扫描过宿主的健康数据后,配合沉回识海深处。

霍野却隐隐升起两分忧虑。

指尖有一下没一下顺着青年的头发,若是换做往常,对方定要嫌烦地拨开自己胳膊,再附上两句含糊地嘟囔。

不过,接下来的几日,除开贪睡,青年倒也没有其他反常。

执法长老非人非妖、入魔弑徒的“丑闻”,冲和并未藏着掖着,先前修真界皆以为花容是背刺师门的叛徒,他总要替对方正名。

更何况,自家师弟结契这样的大事,怎能不昭告天下受四方庆贺?糊里糊涂地揭过像什么话。

当年师父和师娘的合籍大典,冲和便没能赶上,此次无论如何都不会再错过。

眼下修真界虽进入状似和平的休战期,妖修与魔修却是实打实失去庇佑己方的老祖,听到霍野结契的风声,个个紧赶慢赶地备起贺礼,生怕人修的剑尊一个不高兴,直接劈了自家老巢。

尤其是妖修,上下打听了两日,才得知花容曾是因天资差而被驱逐出族群的红狐,险些把肠子悔青,连夜遣人去青云门赔罪。

霍野收到冲和的传讯时,正在陪宋岫晒太阳。

毛绒绒摊成一张圆饼,化作原形的白兔抖抖耳朵,爪尖戏耍般按住纸鹤。

“你若喜欢妖族的环境,我们也可以搬过去住,”见青年盯着纸鹤发呆,霍野递过一颗灵果,“长春阵不是为了困住谁而设。”

宋岫轻飘飘睨了对方一眼,无奈又好笑,“你觉得他们是好意?”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妖族此举,无非是先自罚三杯,再根据“花容”的态度,趁机试探能否从剑尊那儿捞些甜头。

这人瞧着稳重精明,却总在关于他的事情上犯傻。

“有什么所谓,”眉梢微挑,霍野不在意道,“若你想,他们就只能是好意。”好意之外的盘算诡计,自有他担着。

“可我对妖族其实……”张口咬住灵果,宋岫尚未咽下,便突然呸了声,“甜。”

霍野:“甜?”

“嗯,”丝毫没察觉自己的话有多古怪,圆滚滚的白兔认真要求道,“换个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