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千秋作为世界管理者之一,先前也穿过无数的小世界,现下大致了解了情况。

  一、此界是段景延依照内心所想所幻化而出的梦境,若是贸然行动,恐怕会适得其反。

  到时候被困在梦中就得不偿失了。

  二、虽然不能将真相直接道明,但可以将会发生的事情提前,从而让段景延感到违和,让他自我陷入回想。

  若他没想错的话,段景延与忆之换了身份,那么现在忆之则在宫内...

  想起发生在段景延身上的种种,解千秋莫名有些担心。

  其实现在他也有些五味杂陈。

  前世的段景延对他与宗门上下做下的种种,足以让他记恨。

  可那也是前世的段景延做下的孽事,同今生的段景延并无干系。

  解千秋回头望向屋子,又回想了那张稚嫩的脸庞。

  再次缄默了。

  他想的最坏的结果就是与“段景延”同归于尽。

  ——是以神魂出窍,玉石俱焚。

  其实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一套运行规则,觉察不属于此世的魂魄便会排异。

  这也就是为什么,外来者一定要夺舍的原因。

  因为夺了舍,世界自动会断定,这是属于此世的人物。

  这也就是后世常言的“卡bug”。

  当然也有一体双魂的情况,例如他、例如段景延。

  至于忆之...

  在他被此界的书灵引渡回本界之前,那副身躯中的魂魄就已经消失。

  于世界而言,本界的角色也纯粹属于是程序运行的一部分,在世界眼中,角色或许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串代码。

  没了,自然有新的顶替上来。

  忆之兴许真是阴差阳错地又再次回了本界,但目前唯一不好的是,世界错将忆之认为是本界的人物,致使忆之无法离开本界。

  再说回段景延。

  “段景延”似乎拿捏住他内心深处尚存的柔软,坚决地赖在此世的段景延体内不放。

  “段景延”现下已经药石无医,他疯狂地想要报复世界,想拉所有人共沉沦于苦难之中,仿佛品尝他人痛苦的时候,就能减轻自己的伤痛。

  他像个站在过去的幽灵,顽固、可怕,无论谁与他沾上一点就会厄运缠身。

  他自然是恨“段景延”的,可若他出手,这一世的段景延也会一道死去。

  “段景延”仿佛就是吃准了他的性子,无论他动手与否,“段景延”都能从中品味到快*感。

  “段景延”就是这样...

  他就喜欢看他因为自己纠结、痛苦、甚至良心不安...

  因为这样,“段景延”才能觉得自己短暂地占有了他。

  解千秋眼底泛起嫌恶,很快又压抑下去。

  待他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他又泄气般叹了口气。

  若他出手,那此世的段景延就会因此毁灭。

  可他不出手,难道只能任凭“段景延”为非作歹么?

  他又几不可闻地叹息,摇了摇头,不再逼迫自己去设想这些可能了。

  眼下得先破局。

  解千秋寻了间静室,率先与本界的系统取得联系。

  “沙沙——”

  一阵扰乱的电磁音后,一道稚嫩的童音在脑内疑惑地出声。

  “是谁?是谁在和我链接?”

  解千秋睫羽一颤,“我是解千秋。”

  “...”

  那头静默了一瞬,很快发出了一些怪异的叫声。

  解千秋不解地眨了眨眼睛,但很耐心地等待噪声结束。

  书灵感觉自己可能还没睡醒,要不怎么一大早,就出现幻觉了呢?

  “你、你也是管理者?”

  书灵颤颤巍巍地问。

  解千秋惜字如金,“嗯。”

  霎时间,书灵觉得自己的世界观碎了一地。

  他现在急需上网发求助,求助帖标题他都想好了:“急急急!设定好的程序突然成为了我的同事,是世界疯球了,还是我疯球了...”

  他还迷迷瞪瞪着,解千秋则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你应当也了解了现在的状况,我们联手破局吧。”

  书灵遭这一提醒,也来了精神,“你想怎么做?”

  “我受到限制,无法离开仙岳宗,许多事也无法自己做到。我需要你在宫内散播一些...谣言。”

  “谣言...?”

  “例如,“依卦象看,天子恐有血光之灾,需得宗室一子到仙门祈祷,唯有此招尚能化解血光之灾。””

  “你大可在宫内那些钦天监的脑中植入这样的结论,加强信服力。”

  解千秋面不改色地想了一记空穴来风的谣言计,书灵听了都愣了数秒,良久才呐呐回了句好。

  书灵说罢,便着手切断了链接。

  解千秋感受到脑中建立的链接被切断,才睁开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

  他想了想,抬手间,一面水镜在空中陡然乍现。

  镜中显现的是穿着宫廷服饰的祁忆之。

  镜中显现的祁忆之还不过七岁,可身形却不像寻常同龄孩童那般,反而看着更加年幼一些。

  脸上的指痕清晰可见,似乎是刚打没多久的样子。

  曾几何时,他哪吃过这种苦啊?

  祁忆之呈大字般倒在地上,躺了半晌,又默默爬起来去擦药了。

  全程一滴眼泪也没掉,全然没有曾经的娇气。

  解千秋眼中浮上几分痛色,又再看了一眼,就颤抖着将水镜收回了。

  他倒想找人一同在商议此事,可一番探寻之下,他才猛然惊觉原来那些一同陷入梦境的人们似乎也一块回溯到从前的状态了。

  思想、记忆也是。

  如今,先得看本界的系统作为了。

  他在静室中静*坐了数秒,又想到什么一样,恍然站起身,又再次坐下。

  旋即,他用心念开始隔空传音。

  “师兄,我突然悟道,要闭关数月,景延还需人照料,烦请你多多关照。”

  几乎是隔了数秒,那头就回了话,是调笑的语气,“千秋,你平日不是最疼爱你这小徒弟?如今怎么舍得抛下他去闭关?不怕他哭鼻子?”

  解千秋因着这话,眉宇柔软了些,半晌才调整好语气,“不会很久的,修行之人应当要有耐性,此番也算在磋磨他的性子。”

  那头笑骂,“好你个冷漠无情的解千秋。”

  “好,你求我一次也属难得,师兄定会好好照看你的宝贝徒弟,你就安心闭关吧!”

  “...嗯。”

  解千秋沉声回道,寂静的石室里回荡着他的声音,显得有几分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