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疏离和冷淡注视着世间的一切,紫色的眸子总有一抹藏得很好的嘲讽。不知是对自己,对旁人,还是对周遭的漠然厌弃。极美,但也极有距离。

  那是她爱上的第一个人。

  或者说,那是让她明白了什么是爱,什么是恨的人。

  童年起,她就在无微不至的温柔呵护下成长。几位兄长姐姐都比她大上许多,对这个尚在稚龄的妹妹容让宠溺,记忆中似乎没什么可以称为烦恼的事。

  时光流转,那些带着她玩的哥哥姐姐分别有了自己的家庭,她开始有点寂寞,帝王的儿女将走向怎样的婚姻,政治利益之后能否如传说故事那样美满,嫁给年长候爵的姐姐是否幸福?

  她很迷惘。

  那个人,真美。

  像是被魔力吸引,她无法不看着他。在他面前放弃了公主的骄傲,皇室贵胄的自负突然变为自卑,怕自己不够美,不够动人,盼望那双紫眸里能流露出那些追求者一般的倾慕。

  可是他,不看她。

  除了那个黑发女孩,他不看任何人。偶尔掠过,仿如未见,没有一丝波澜。

  第一次强烈的渴望,想把那个特殊的少年留在身边,以为只是偶尔的放纵任性,却没想到,铸成大错。

  父亲下令将他处死……

  她的鲜血浸透了地毯……

  那双冰冷的紫眸掠过眼际……

  他们相偕逃离了亚述……

  她一次次后悔,又一次次庆幸。

  当听到他终于离开她,她忽然轻松了起来,心底有种隐秘的欢喜。没有人能得到他,就算是让他另眼相看的她,也不能。

  魔族压境,大敌将至,父亲遣她和哥哥向中州求助。她知道父亲在安排什么。联姻,最古老,也最有效的方法。

  中州的伊尔王子,是一个完美的对象。

  相较于希铎的示好,中州并不热切,派了一位伯爵尽地主之宜。而盛名远播的王子,仅在离开前的欢送晚宴上礼仪性的露面。

  那张俊美无双的面孔上浮现的,同样是客套有礼,不落痕迹的距离。

  她的心,非常冷。

  联盟失败了。

  父亲一夜之间老了许多。

  接下来,开城,投降,纳敌。

  她被动的等待。

  魔族入城,接收了皇城的卫队,收缴了兵器,遣散了部队,控制了所有内政部门,连进出城的管制都被魔族所取代。

  平静的过了一个月,紧张渐渐松弛,偶然的争端都被控制在小范围,皇宫依然发布着一道道命令,似乎一切如常,她却越来越害怕。宫苑守卫已经是魔族士兵,所有皇子公主都被软禁在自己的苑内足不出户,说是为了安全考虑,实则形同囚禁,得不到任何消息,她坐立难安。

  父亲在想什么,就这样放任异族支配?

  富裕的帝国像一只无力抵抗的肥鹿,躺在垂涎三尺的魔族餐桌。

  她再也按捺不住,借着侍女的掩护,钻进了皇宫秘道。空荡荡的寝殿没有人,她转往许久未至的正殿,或许父亲正在和臣子们商议。

  贴在秘道口听了又听,踏出秘径,眼前的黑暗令她惊愕。亚述的中枢,金碧辉煌,灯火不熄的大殿,居然是一片纯然的黑暗。

  一片死寂。

  看不见任何东西,她摸索着走出。

  难以形容的恶臭传入鼻端,黑暗中有什么声音在嗉嗉作响,她几乎不能呼吸,恐惧越来越深,她不明白为什么,却开始发抖,咯咯的碰撞声传入耳朵,好半天才发现是自己的牙齿嗑拌。脚下撞到了什么事物,她跌倒在地,手上沾住了些软而黏腻的东西,湿湿的极不舒服。

  摸索着想爬起来,却触到了冰冷的人体,指尖陷入的地方似乎是眼眶,肌肤爆起了一层寒栗,她无法控制的放声尖叫,失去了视觉之后,大殿仿佛变成了地狱。

  持续不断的尖叫引起了士兵的注意,紧闭的殿门轰然洞开,她顾不得隐藏形迹,直直的对着一线光亮奔过去,跌跌撞撞的逃出了恐怖至极的殿堂。充斥鼻端的腐臭终于消失,眼泪哗的冲出,她抽抽噎噎的痛哭,几欲呕吐。

  “是谁。”似曾相识的男声不悦的质询。

  “回禀殿下,是弗蕾娅公主。”

  静默了片刻,男声再度开腔。“去问问还活着的人,把皇宫建筑图纸搜出来,封掉剩下的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