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禀殿下,法兰克在家臣的营救下逃出了监牢,目前可能已逃离亚述。”

  “算了,让他去。看守的士兵每人去领三十军棍。”

  “是。”

  “把公主带回别苑,让他们看紧一点。”

  “是。”

  软绵绵的任凭卫兵拉扯,她抬起头,透过模糊的泪眼,发号施令的那个人眼熟得令人震惊。

  淡漠的面孔,冷诮的紫眸,毫无表情的看着她。

  她的唇抖颤了许久,勉强发出声音。

  “……莱……亚……”

  对视了片刻,对方突然泛起一丝冷笑。“不,我是魔族三王子沙洛,这次受降行动的全权指挥,弗蕾娅公主。”

  ……莱亚……沙洛……魔族……不可能……

  她的喉咙越来越紧,几乎难以呼吸,浓重的不安笼罩了心头,极慢的扭过头,望向刚刚逃出的大殿。

  阳光射入敞开的殿门,昔日华美堂皇的大殿已经面目全非,横七竖八的尸体堆积遍地,流出来的血将地面染成了紫黑色,有些已开始腐烂,不知从哪里钻来的老鼠啃啮着残缺不全的尸体,精致的上好丝绸浸在腥臭的液体中,肿胀的死者脸上皆是难以置信的惊怖。

  茫然的眼神扫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希铎的……上流贵族……皇亲……大臣……离门口最近的尸体还保持着爬出的姿势,仿佛是想从绝境中逃离,暴凸的双眼有对死亡的不甘,这张脸……哥哥?僵硬的抬起头,大殿正中的座椅上,维肯皇帝的头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歪向一边,胸口一大滩干涸的血渍分外刺目。

  “……你……杀了……父皇……”

  “不单是他,除你之外的所有皇室宗亲,还有一大批贵族。”

  冷淡的声音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所有亲人……全部……

  泪痕狼籍的女孩好不容易才理解了他的话,一念上头,再也受不了更多的刺激,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恍惚醒来,她逐渐忆起。

  那是……梦,不会是真的。

  父亲还在大殿上议事,哥哥姐姐也在各自的府邸如常生活,莱亚也不可能是魔族,一定是个梦……窗口透入的夕阳温暖而明亮,一切都再正常不过,那个恐怖的景像只是幻觉,没错……

  只要一看,就能肯定,是梦……

  她踉踉跄跄的走出寝殿,却被卫兵拦阻,反复的纠缠喧闹惊动了上层。

  “怎么回事。”

  “禀殿下,公主非要去正殿,命令又不许伤她……”

  绝美的脸像一个陌生人,她又开始发抖,拼命抑住啜泣,他忽然开口。

  “让她去。”

  大殿空空荡荡,清洁干净,没有尸体,没有鲜血,没有恶臭。

  她瘫软在地上,脑中一片空白。

  “已经埋了,再放着不管会有疫病,毕竟是正殿,以后还有用处。”

  “……都……死了?” 游丝一般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响起。

  “对。”

  “为什么……我们已经开城……” 麻木的神经业已感觉不到悲哀。

  “你知道我是谁,就该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男子负手而立,逆光下看不清脸。

  “就因为……当初……差点杀了你?”

  “还记得?”男子走近,足尖点了点位置。“我跪在这。你们像看戏一样,哄笑、嘲讽、高高在上。有权力,真好。”

  “……为了……这……”

  “还记得她?”他半蹲下身,指尖轻轻摸索地面,“她倒在这,鲜血从门口一路洒过来,你知道她流了多少血?伤口深得堵不住,你知道我看着血从她身上流出来……是什么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