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住口!”

  “都住口!”

  北璟渊和燕无痕几乎同时说出,顿时,众仙家面面相觑,迫于北璟渊仙主这个身份,停止了议论。

  “尚卿,你先下来,有什么事情和我说,我和你一起面对!你别怕,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的!”燕无痕小心翼翼地上前。

  仿佛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君尚卿放下捂住耳朵的双手,眼中燃起一丝希望,此刻,燕无痕在他眼中便是最大的救星。

  虽然才刚认识他,但是不知为何那人站在那便让他很安心,好像认识了很多年一样。

  “无痕宫主,您别被骗了,你看他手上的昙花……”一个对燕无痕暗许芳心的仙仆急道。

  君尚卿闻言不知所措地将手往身后藏去,刺痛了北璟渊,不是喜欢他吗?那为何要将他的印记当成污点一般。

  “闭嘴!难道桃夭宫上种满桃花树,本君就得钟爱桃花吗?”他眼神狠戾,失了往日的温文尔雅,“本君就喜欢昙花!”燕无痕随手一翻,伴随着一道紫光,刚刚那个说话的仙仆被打得后退几步。

  “尚卿,别怕,若你觉得天界呆不下去了,我就带着你走,无论是人界还是魔界,总会有个地方让你欢喜的。”燕无痕的声音柔柔的,却是诚意满满,让人觉得这人既然说了就一定会做到。

  君尚卿突然就不害怕了,理解了父母跳崖前的相视而笑,原来被在乎的感觉是这般好。

  他站起,朝燕无痕的方向走去一步,那人此刻就像黑夜之中的一束亮光。

  北璟渊双手握拳,死盯着君尚卿,见他一步一步朝燕无痕走去,眼神自始至终从未停留在自己身上过,心中恨意油然而生。

  他与君尚卿相伴几千年,却比不上外人的几句花言巧语吗?

  突然北璟渊放在灵囊的玄音镜像是受到召唤一般,冲出囊中,立马分为三面巨大的镜子。

  北璟渊心惊,想收回却已来不及,他每次恨急了君尚卿之时,就会拿出玄音镜观看,玄音镜有灵,久而久之,只要一察觉到北璟渊对君尚卿的恨意,便不请自来,北璟渊觉得有趣,就没有纠正它。

  谁知它竟然会在此刻出来!

  玄音镜一面上,君尚卿正坐在窗前,翻开香囊,拿出一张小象,含情脉脉地看着,那小象分明是现任仙尊北璟渊的模样。

  另一面更为清楚,北璟渊的画像被悬挂在床帐之上,卧榻上君尚卿脸色红通,双眼迷离,衣衫不整的蜷缩着,一双手在身上胡乱游走。

  第三面是在竹舍之中,一个稚嫩少年,眼睛上蒙着白布,被七八个人按在地上,强行褪去衣衫,虽然年少,又蒙着眼,一时之间让人分辨不出,但前两面都是关于君尚卿的,这一面应该也是他。

  围观的仙家又再次乱了锅。

  “果然有什么样的父母就会有什么样的孩子!”

  “那画像是他的徒弟吧,他可真没有给他父母丢人!”

  ……

  议论的声音又响起,燕无痕挥手将玄音镜打碎,可又有什么用呢,该看到的都看到了。

  北璟渊终于得到了君尚卿的目光,只是那目光中的恨意灼伤了北璟渊,君尚卿慢慢往后退去,再也听不到一点声音,他眼中尽是绝望,整个身子被蓝光环绕了起来,如火焰一般燃烧。

  君尚卿正学着他的父母自焚元神,谷底传来恶魔的声声叫嚣,它们似乎可以预感到,又有一个仙人要陨落崖底了。

  “尚卿,停下来,我带你走,我们彻底离开仙界,好不好?”燕无痕双眼通红,绝望跪地,不敢再上前半步,他知此刻无论怎么劝阻,都是徒劳无功。

  他暗恋君尚卿万年来,对他的秉性了如指掌,因为父母的原因君尚卿最注重的就是伦理。

  “无痕宫主,抱歉,辜负你的好意了。”这是君尚卿最后一句话,说完他往后退一步,毫不犹豫地倾身而下。

  谷底的叫嚣声越来越兴奋,似乎已经分食到了魂魄,北璟渊不敢相信地看着君尚卿消失在眼前,明明那人刚才还在他的怀中怒目相视的。

  北璟渊愣在原地,君尚卿不是比任何人都要怕死吗,明明受了他万般羞辱,都没有动过轻生的念头,为何此刻?他盯着崖边,直到感受不到任何君尚卿的气息,他似乎才反应过来,拿出灵囊,疯的一般冲到岸边,想唤回君尚卿一丝魂魄,只要有一魂,他就有办法复活他,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过要君尚卿死了!

  不过君尚卿死了,他应该不至于如此的难过,看着他如此屈辱的死亡,自己不应该开怀大笑吗?可是为何会如此心痛?

  五颜六色的光从崖底出来,走进他的灵囊之中,北璟渊眼中闪过希望,这些魂魄足以证明崖底的恶魔并不会将魂魄分食殆尽,他师尊的魂魄应该还在,可从崖底内召唤归来的魂魄中却无一是他!

  他不愿回来吗?

  “仙主与尚卿相处千年之久,还不了解尚卿吗?他不会回来了,仙主可觉得解恨?”燕无痕轻笑,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若早些幻化成人,早些站在君尚卿的身旁,又有北璟渊什么事呢!

  “仙主是不是以为,是尚卿杀了你的父母?仙主是不是觉得尚卿厌恶你,恨不得你死在魔域?”

  北璟渊抬头看向燕无痕,那双眼仿佛在询问,“不是吗?”

  “仙主想知道答案吗?想知道的话,随下仙去个地方!”说完,一道紫光向空中飞去,北璟渊立马化成一道白光,紧紧跟着。

  来到的地方是一个灵气充沛的密室,北璟渊随着燕无痕缓缓入内,小小的密室里放着几个书架,上面堆满的一个个卷轴,墙壁上悬挂着几百幅的画像,是各种神态各种动作,从孩童到少年慢慢成人的君尚卿的画像。

  北璟渊自诩和君尚卿相处最多,可这画中的很多君尚卿是他未曾见过的。

  突然北璟渊在一幅画像面前停下,他之所以被这幅画所吸引,是因为画中的世界是在魔域,那个可以堪称为他童年阴影的魔域。

  画像上画的是相当人界的十一二岁的少年君尚卿,他比同龄人相比,较为清瘦,瘦小的身体笼罩在宽大的校服之下,一双眼恐惧中带上半分警惕,手腕上的蓝光因为自身的紧张,竟绕上了他整个身体,君尚卿怕得燃烧起了本体,原来一害怕就爱燃烧本体的毛病他小时候就有了。

  四周的魔物以为他要与它们同归于尽,不再发出攻击。

  这一节墙壁上挂的画,都是君尚卿修炼的画面,都只有君尚卿一人,看不到他的师尊。

  “清桦呢?”北璟渊脱口而出。

  燕无痕停下,心疼地抚上画中被魔物踩到地上的人。“他的师尊清桦长老嗜酒如命,每次教完他心法,不管他会不会就将他丢入魔域之中,任其自生自灭,美名其曰是为了锻炼他的应变能力和毅力,不过是不负责任的醉鬼罢了!”

  燕无痕叹了口气,“尚卿受他影响,教导弟子全学着他师尊的模样,让仙主接近那么多的绝境,濒临那么多次死亡,是他做师尊的不对,可仙主,君尚卿从来没有因为他师尊如此对他,而去恨他的师尊。”

  “君尚卿从小就苦,双亲在他面前跳崖而亡,虽有舅父庇护,可碧霄宫的人从不拿正眼瞧他,他可知他为何会拜那醉鬼为师尊。”

  燕无痕说着说着,眼含满了泪,声音已经哽咽,“因为那醉鬼有一次捡到了一块糕点,他闲来无事,每遇到一个孩子就问你吃不吃,没人搭理他,最后是君尚卿吃了,他竟傻傻地将醉鬼的恶趣味当做了对他的关心,并当即与醉鬼结了师徒印记,柏钧至仙赶来时也为时过晚。”

  “碧霄宫清桦殿清桦长老恶名昭彰,别人唯恐避之不及,只有尚卿上赶着往前凑,只因一块捡来的糕点,可笑吧!”

  这些事情,君尚卿从未与他提过,北璟渊将信将疑,警惕地看着燕无痕。

  “还有,仙主不是一直困惑君尚卿何时喜欢上的你吗?仙主不知道,可我知道,仙主还记得吗,你与其他殿主的弟子,赌输了,他们让你拿着一袋糕点去给君尚卿吃,那日是他的生辰……”

  北璟渊记得,那糕点极为难吃,他故意走进了那些弟子的圈套之中,知道他们的目的在于整君尚卿,因为君尚卿代他们师尊管理他们的时候,太过于严厉。

  他将糕点递给君尚卿时,君尚卿冰冷的眼中有过一瞬间的喜悦,只是那时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北璟渊怕君尚卿不肯吃,就胡乱说着,“师尊,这糕点可是徒儿托了好多仙者,才找到一个要下凡办事的,求他捎上来的,师尊可要吃完呀。”

  “专门为为师买的?你怎知今日是为师的生辰?”

  那时他本就心虚,就胡应了一句,“师尊的任何事情徒儿都知道”。

  君尚卿坐在桌前,欢喜地将糕点拆开,拿起一块往嘴中塞去,北璟渊见他眉头微皱,觉得他已察觉出端倪,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君尚卿却像没事人一样,将整袋糕点全吃了下去,“谢谢璟渊,为师很喜欢。”

  待君尚卿离开,北璟渊用手指粘起纸袋上的碎屑,往口中送去,立马都吐了出来。

  原来他的师尊如此渴望被关心,被重视,怪不得从那一年起,每到君尚卿的生辰,君尚卿总是期待地看着他,最后在夕阳落下之时,眼神变为暗淡。

  “你是何人,怎会知这些事情?”

  从画上君尚卿的年龄来看,燕无痕待在君尚卿身边的时间比他还要早。

  “我是谁?很重要吗?”燕无痕并不回答北璟渊这个问题,他自顾自地接着说着。

  “你恨君尚卿的根源不过是认为他杀了你的双亲,你可知,那日在仙药谷,你父母被种在体内的魔种突然使他们发狂,他们杀了仙药谷十多名弟子,君尚卿无奈只能杀了他们。”

  “你也知中了魔种的仙者,就算不被杀死,也会爆体而亡,北璟渊,君尚卿为你做得够多了,你一家人被赶出韶华宫,受韶华宫的追杀,若不是有君尚卿的庇护,他们忌惮君尚卿背后的柏钧至仙,你又怎么会活到至今!”

  “可你都做了什么!你欠他颇多,他未亏欠你半分!”

  “不过是你一面之词罢了,本尊如何相信!”北璟渊冷笑一声。

  他与君尚卿朝夕相处,怎会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自以为是,逞强,对其他人都是言不失礼数的,对自己的徒儿每次都是冷着一张脸,恶语相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