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你把师尊抱回去,不需要经过夫人的同意吗?”炽火刚说完,就落在了碧霄宫的洛华台上。

  碧霄宫是历代仙主居住的地方,统领着其余仙宫,前任仙主柏钧至仙只有一个叫太华的女儿,本该传位于她,可太华天生不爱修炼,修为较低,修炼千来年,仙阶不过才到高仙而已。

  仙界神仙的仙阶从低到高依次为上仙、高仙、太仙、玄仙、真仙、灵仙、至仙。

  上仙、高仙、太仙在仙界是较为普遍的仙阶,玄仙以上仙者就较为少有。

  但有些仙者降生仙界便自带着仙阶,不用从上仙开始慢慢修炼,不过较为稀有,往往出现这般人才,各宫各殿都是轮番争抢。

  柏钧至仙见其女婿年纪轻轻,仙阶以到达了灵仙这个级别,甚至比他的师尊尚卿真仙还要高上一个仙阶,于是就将仙主之位传给了北璟渊……

  炽火变幻成人形,拉着北璟渊的衣角,一双大眼圆溜溜的,充满了警惕,他怕遇到太华高仙。

  君尚卿被北璟渊噤了声,手脚皆被隐形的捆仙绳束缚,不吵不闹地靠在北璟渊的怀里。

  炽火突然一个激灵躲到北璟渊的身后,远处的太华高仙眼神已经往这边看过来,她一身耀眼的大红色衣袍,矮矮的个子配上一张精致的娃娃脸,像个幼女。

  君尚卿愧疚地将脸埋入北璟渊的怀里,立马传来女子的哭喊声,“你带他回来做甚,你可知父君就是因他而死。”

  太华一双湿漉的鹿眼中泪水萧然而下,手中已变幻出一把长剑,向北璟渊冲过去,剑直指他怀中人,“他可是你舅父啊,你双亲弃你之时,是他将你抱回碧霄宫,养你、宠你、爱你,给你无上的尊荣……”

  太华越说越激动,全然忘记了自己不过区区高仙,怎么会是北璟渊的对手,一剑过去,北璟渊抱着君尚卿侧身躲过,一击白光打在太华的手腕上,长剑落地。

  “你竟护着他,也是,没有他的话,你怎么登得上仙主之位。”太华已是心灰意冷,她一跃而起,霞光映在她瘦小的身躯之上,身后浮现出万把长剑。

  北璟渊觉得她是疯了,长剑冲刺而下,又是一个不自量力的人。

  白光乍现,形成一道屏障,尽数将万剑吞噬殆尽,太华一遭反噬,掉落在地,浑身灵力不断向外消散。

  “来人,夫人受伤了,你们先将她扶回房中,没本尊的命令,谁都不许放她出来。”

  “是,仙主。”服侍的仙仆赶紧扶起几近昏迷的太华,迅速离开。

  炽火还未回神,北璟渊已经离了他十步之远,五六岁孩童的模样,腿本来就短,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狂奔过去,却“啪”的一身,被北璟渊无情的锁在门外。

  北璟渊将君尚卿放在床上,手心中有白光散出,萦绕着君尚卿的身体,一遭走完,他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的师尊不是真仙吗,为何体内的修为连高仙都达不到,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北璟渊解开噤声术,收回了束缚在他手脚的捆仙绳。

  君尚卿起身想要离开,北璟渊伸手拦住了他,“师尊没什么要对徒儿说的吗?比如身上的这一身修为都去了哪里。”

  他语气低沉,怒气一触即发。

  “与仙主无关。”君尚卿将脸偏过去,不习惯这人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明明从前都是他要微微俯身,北璟渊才能听清他的声音,而如今他却要仰头才能与之对视。

  “仙主快些放我回去,这婚是仙主赐下的,我还未和无痕宫主结姻缘印记,明日走访桃夭宫各殿,我不想让无痕宫主颜面尽失,更不想被扣上违背仙主命令的罪名……”

  “哦?是吗?”北璟渊冷意附上眼底,又冷笑一声,将君尚卿按坐在床上,“师尊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与他人结成道侣?不就是结印吗,徒儿也会啊!”

  他眼中有着毫不加掩饰的戾气,完全失去了理智,根本不像一个正气凛然的仙者,倒是与魔族的行事有几分相似之处。

  “北璟渊……你……你做什么!”

  君尚卿心一惊,往侧边逃去,北璟渊反应极快,长手揽过他,将他按坐在床,手中有白光划过,五指控制不住的张开,整个手心暴露于北璟渊面前。

  结姻缘印记,是在两人自愿的前提下,割开手心,十指相扣,血液相融之时,伤口愈合,两人手心分别印上以黑色为轮廓的花状,花的种类分别由对方所想,对方的名字也随及会附在手心之中。

  但也有例外,传说天地初开,第一任仙主看上一名真仙,成亲之时强行结印成功,后人也有效仿,皆是失败。

  君尚卿的手心已被划开,北璟渊轻而易举地扣上他的五指,伤口相触之时,有些刺痛。

  “师尊,比起第一任仙主和他的心上人,我们之间还有一个师徒印记,你说能成功吗?”

  “你不是已与太华成亲,怎么可以再次结印?”

  “不过是假戏真做,各取所需罢了!”北璟渊见他走神,加大力度。

  君尚卿也不甘示弱,紧握的手有蓝光萦绕,试图将两手分开,却是徒劳无功,北璟渊看君尚卿满头大汗,却还在念着加持法力的法咒,一气之下,便施了威压。

  北璟渊的修为已到灵仙接近于至仙,这威压对君尚卿一个刚刚从真仙掉到高仙的人来说,是致命的压迫。

  一时之间,萦绕在双手上的蓝光暗淡了下去,君尚卿觉得身上压了一块千斤重的石块,这石头还不断变大变重,终于他承受不住地吐出了一口血,全身的防备尽退,血液相融,唇亦被附上。

  防线全无,呼吸紊乱,君尚卿一点一点地被侵略。

  结印结束,君尚卿看着手心中的昙花,又见上面小巧的“北璟渊”三字,一掌扇在他的脸上。

  “你我是师徒啊!你怎么能!怎么能如此!更何况我已入了桃夭宫的凤鸾,你让众仙家如何看我!又如何看待我的双亲!还有,你如何对得起太华!”

  又一掌扇下,但被北璟渊接了下来,“明明是师尊肖想本尊在先,本尊让师尊如愿,师尊怎么还生气了?”

  “如此玩弄于我,仙主很开心吗?没错,我是喜欢你,也肖想过你,可我何时做过什么冒犯你的举动,我始终规矩地在你面前扮演着一个好师尊,未曾逾越,若不是被你发现,这件事我甚至可以藏在心里,直到死去!”

  他濒临崩溃,印有印记的那只手不停地发着抖,脑海中浮现出一男一女被逼至山崖,抱着必死的决心一跃而下。

  君尚卿的父亲是他母亲的弟子,二人不顾伦理结为道侣,被众仙家逼入无尽渊谷,双双自焚元神,跳崖而死,那时候他刚刚记事,因为此事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柏钧至仙见他年幼天赋极高,又是自己妹妹的孩子,就把他带回了碧霄宫,视为己出。

  传说无尽渊谷下,饿鬼魔物皆是十恶不赦之徒,他们被第一任仙主封印至此已有几万年,对仙家深恶痛绝,掉进无尽渊谷的仙家死无葬身之地,连魂魄也会被分食殆尽。

  据说他父母掉进去之后,谷底的恶魔们闹腾了三天三夜,似乎在庆祝着什么。

  察觉到自己喜欢上北璟渊的那一夜,夜夜沉睡之中皆浮现出他父母被逼至死的惨状,生怕自己重蹈覆辙,庆幸的是,他从小养到大的徒弟对他除了厌恶就是痛恨。

  可是,为何,还是走到了有悖伦常的这一步。

  君尚卿盯着手上的印记直掉眼泪,一言不发,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又将北璟渊激怒。

  他就那么讨厌自己给他的印记吗?北璟渊越生气就越想找眼前人的不痛快。

  “师尊,你我既已结了印记,成了道侣,就该做道侣应该做的事不是吗?”他手附上君尚卿的手心,将昙花印记盖了起来。

  君尚卿抬头看向北璟渊,泪水朦胧了双眼,他整个人如同水晶玻璃一般,一碰就碎。

  “为师没教过你伦理道德吗?你既然知为师错了,为何还要逼得为师一错再错!”他不解地问着,急得用上了很久未用过的“为师”自称。

  明明已经嫁给了燕无痕,他与北璟渊之间应该已经结束,为何北璟渊还要将他掳走,做出此等伤风败俗的事情。

  “桃夭宫宫主燕无痕求见仙主,下仙知仙主舍不得自家师尊,闹了情绪,可是尚卿仙君已入鸾桃夭宫的凤鸾,便是桃夭宫的人,还请仙主将尚卿仙君还回。”

  燕无痕的声音在外响起,北璟渊一恍神,面前的君尚卿突然消失不见,化为一道蓝光闪过空中。

  燕无痕看着那道光,便知是君尚卿,见状立马跟了过去。

  北璟渊化身白光紧紧跟在二人的后方。

  仙界上空划过一道蓝光紧跟着是紫光与白光,桃夭宫的众弟子则远远地跟在三道光之后,一看方向是往无尽渊谷而去。

  顿时众仙家一个传一个,纷纷前去看热闹。

  君尚卿落在涯边,身上还是那件褪了色的喜服,他眼角通红,异常的憔悴。

  围观的众仙家一看那身白色喜服,大概猜出了一二,尽管他们并不知道那件喜服是谁人所做。

  不知道是哪个老者说了一句话,他说,“君尚卿,怪不得听得如此耳熟,这不是当年那对不知羞耻的师徒留下的孽钟吗?”

  一时之间,众仙家议论纷纷,皆记起了那件尘封了几千年的旧事。

  一字一句进入君尚卿的耳中,他如临大敌,眼中满是恐惧,害怕得往身后一步一步退去,如同他父母当年,不同的是比起父母,他只有一个人面对。

  “我早劝柏钧至仙加强对他的管教,柏钧至仙就是不听,如今又教出一个伤风败俗的玩意儿。”

  “你看他的手,好像有印记!”一仙人惊呼到,“众所周知,桃夭宫宫主最喜桃花,怎么会印上一朵昙花。”

  “抓住他,看看他手中的名字!看究竟是谁与他做这等伤风败俗之事。”

  纷纷嚷嚷的声音扰得君尚卿心神不宁,他无助地往四周看去,再也没有一个像柏钧至仙一样会护着他的人,突然喉间涌出一口血,他半跪吐出,紧紧攥着拳,将印记藏于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