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让人族误入,仙药谷四周弥漫着白色的浓雾,覆盖住了前方的荆棘。

  三人行走到浓雾面前,君尚卿腰间的墨玉泛起光泽,不一会,雾与荆棘往两旁退去,开辟出可以容纳一个人行走的小道。

  君尚卿的速度越来越慢,原本被谷主用灵气压制住的魔气突然开始在体内乱窜,像是带着倒刺穿过他五脏六腑,刺痛灼热。

  绕琅从北璟渊腰间解开,一圈一圈的缠回君尚卿的腰。

  绕琅是柏钧至仙练成的法器,仙气较甚,暂时可以压下内体的魔气,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加之手掌的红花也随着时间快要到期颜色越来越鲜艳,看来他得快些将体内魔气排出,或者找到磨翎解了这情种。

  “你这师尊对你也不够重视啊,哪有送人法器又要回的道理。”苏辞辛见北璟渊回头,又默默退了几步。

  他虽然很怕北璟渊,但是总改不了嘴臭的毛病,反正有君尚卿在,北璟渊施是断断不敢杀他。想着他又硬气了几分。

  傍晚下起了毛毛细雨,三人出来的匆忙,包袱什么的都未拿上,只能淋着雨硬着头皮赶路。

  北璟渊看着他的师尊隐于蓝光凝聚成透明的屏障之中,一袭白衣滴水未沾,更加笃定了君尚卿在他心中自私自利的形象,哪有让徒儿自己淋雨的师尊嘛!

  不应该秉着爱幼的美德嘛!

  迎面走来几个窈窕少女,她们衣袂飘飘,巧笑倩兮,嬉戏打闹间看到君尚卿的那一刻突然就停止了谈笑。

  眼看着君尚卿要走远,少女相互推囔着,年纪较大的少女被其余人一把推了出去,红着脸不得已撑着伞小跑着过去。

  “郎君,要去哪啊?”声音温婉轻柔,带着丝丝笑意。

  君尚卿微愣了下,后退半步,行了个礼,“庆明城。”

  少女见其谦逊有礼,声音又柔又好听,特别是那双作揖的手,白皙修长线条流畅,看得她心慌意乱的。少女向旁边的姐妹投去求助的目光,却看见她的姐妹相比她更甚。

  害羞之下,将收了的伞,竟也不管上面的水渍,一把塞进君尚卿的怀里,才转身要跑,突然就绊上了一块石子。

  少女尖叫一声,向前摔去,一只有劲手环上她的腰,少女瞬间撞到君尚卿的胸膛,顿时又羞又窘迫,挣扎着满脸绯红地向旁边的姐妹跑去。

  北璟渊靠着树不爽地看着,脱口而出,“姐姐,我师尊香吗?”此话一出,少女羞得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

  “璟渊,休要胡言,是在下冒犯了,姑娘见谅。”

  “郎君言重。”少女更羞了,最后在众姐妹的拉扯之下,恋恋不舍地离开,虽说是个瞎子,但也是个好看懂礼的瞎子,这样的绝尘之人,今后应该是遇不到了吧。

  前世君尚卿独来独往惯了,他竟不知他这师尊对女子竟然这般有耐心,能让一个才见了一面的女子如此魂不守舍,他的师尊身上究竟有多少惊喜是他这个相伴了几千年的徒儿都不为所知的。

  “璟渊,将伞拿去,和你辞辛师兄一起撑。”

  北璟渊回过神,向君尚卿缓缓走去,手握上伞身的一刹那,看着脚下的石子嘴角微微勾起,一个踉跄摔向君尚卿。

  少年体重不如少女的轻盈,加上他是整个人摔到君尚卿身上的,君尚卿情急下扶上他的腰,抱着他往后退了几步才勉强稳下身子。

  “师尊,我软还是她软?”

  君尚卿手中的伞掉落在地,耳根突然就泛起了红色,也不知道是不是气的,北璟渊看着那一抹红,眼中笑意更浓,他紧紧搂上君尚卿,带着撒娇的意味胡搅蛮缠,“师尊说嘛,自从父母去世后,就没有人抱过璟渊了……”

  他因为不知道怎么对面北璟渊,借着闭关的名义逃了四年,现在这人明明已经是个半大小子了,怎么还这么小孩子心性,难道仙药谷真的把人养废了?

  前世北璟渊与他疏远,加之他也不会与小孩相处,久而久之,他们顶着师徒的身份,有时更像是陌生人,因为缺少关心,最后他将北璟渊养成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无情无义的人。

  如今可以重来,他虽然有很多次想直接杀了北璟渊,但因害怕扰乱命数,惊扰天道,这世道因果循环,坏坏相扣,动了一个人不知会毁了多少人的本该命运,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这种伤害降到最小。

  或许是不是该换个方法,趁现在的北璟渊比前世亲人,他是不是应该好好教导,给足其关爱,至少不能让北璟渊像前世一样因为缺少了长辈的关怀,而变得冷血、自闭。

  想着他突然给了北璟渊一个拥抱,还缓缓拍着少年的背。

  北璟渊惊叹于君尚卿的反应,前世他不过是醉酒之后走路不稳,摔进君尚卿怀里,这人就当着众仙家的面直接将他扔进仙池,让他闹了个大笑话。

  好像他这师尊的身子有多娇贵似的,碰不得一样,这导致了他登上仙主之位后,就特别爱对君尚卿动手动脚,看这人挣扎不脱,无可奈何的表情,就有种说不出的快感。

  君尚卿越排斥什么,他就越想多做些令他排斥的事。

  可现在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原来他的师尊好像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的无情。

  “都多大的人了!”苏辞辛捡起掉在地上的伞,自顾自向前走去,一脸鄙夷,“尚卿长老,我师尊把我交给你,不是要我看你和北璟渊师徒情深的,是要你带我修炼。”

  气氛被破坏,北璟渊狠狠地挖了一眼苏辞辛的背影。

  君尚卿闻言松开北璟渊,有些羞愧,毕竟北璟渊也是个大孩子了,还是保持些距离些好,虽说要关爱,但也不能把孩子养成遇事就哭,依赖师尊的人吧。

  只要不像前世那般冷酷无情,半点师徒之情都不顾就好了。

  君尚卿想着就要走,突然袖子被拉上,少年哭哭啼啼、委屈巴巴的声音响起,“师尊,脚崴到了,好疼啊,走不了路了!”

  北璟渊梅开二度,脸上却看不到半点疼痛。

  苏辞辛看着君尚卿欲言又止,可惜了是个瞎子。

  君尚卿皱眉,这人怎么那么多事啊!

  “辞辛,你扶着着他走!”

  苏辞辛:“……”

  北璟渊:“不要,要师尊扶。”说着狠狠看了苏辞辛一眼,又顺势靠到君尚卿的胳膊上。

  见君尚卿不动,北璟渊知道这人该要发脾气了,谁知道怀里突然被塞了根竹竿,那人唤了苏辞辛一声,拉上连忙跑上来的人的衣袖。

  “带路。”

  北璟渊不知道是该哭还是笑,毕竟他这师尊连自己探路的法器都给了他,但他这师尊宁愿拉着别人的衣袖走,不也愿意扶着他。

  天色大暗,三人途经过一间破庙,苏辞辛第一次出远门,赶路赶得他腰酸背痛,看着庙里的杂乱,竟是一点也不嫌弃。

  “尚卿长老,我们就在这休息一晚吧!”苏辞辛实在是喃楓不想走,直接坐在门槛上,假装看不到北璟渊脸上的嫌弃。

  君尚卿松了他的衣袖,点了点头。

  刚有雨下过,庙里有几处漏雨,地板湿答答的,稻草浸在水中有股难闻的霉味,北璟渊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地方,缓缓坐下去,他本想拽着君尚卿一同坐下,可那人就站着,纹丝不动。

  “师尊可是嫌脏?坐璟渊腿上可好?”他的声音竟比平时还要天真上几分,让人觉得他是真心在为自己着想,而不是有意冒犯。

  可少年双眸中却是玩味肆虐,看着君尚卿微愣的表情,心中暗爽。

  “璟渊,我知你无意,只是今后说话不可如此轻挑。”君尚卿厉声道。

  真是无趣,少年想着,直接翘着二郎腿躺在干真的稻草堆上,看着君尚卿拿着竹竿,一块地方一块地方的探。

  竹竿是月隐剑化成的,用灵力催动的话,能在君尚卿脑中呈现一些探到的画面,但是君尚卿不常用,因为太耗灵力了。

  苏辞辛抱着一推从庙中收到的干柴进来的时候,又见北璟渊一副冷脸,不由得又翻了下白眼,一个瞎子,一个瘸子,敢情谷主是让自己来照顾他们的。

  火生起,多了些暖意,君尚卿拂了拂袖子,向破庙外走去,庙中的那股霉味他实在是忍受不了。

  比起庙里的杂乱外面是要干净宽敞一些,君尚卿在台阶上席地而坐,靠着石狮子将竹竿紧抱在怀,不一会庙内庙外的人皆入了梦乡。

  午夜时分,君尚卿疼得惊醒,体内的魔气越来越猖狂,像发了疯似的冲撞着他的五脏六腑,绕琅的仙气已是压制不住,君尚卿气急摸向腰间的海螺,重重地怒摔。

  海螺被一阵黑气接住,顿时一个身穿黑衣带着黑色帷帽的人出现在君尚卿面前,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君尚卿匆忙向身后的破庙一挥掌,立马无形的仙墙升起,挡住了一部分的威压。

  苏辞辛惊醒,注意力全被庙外的动静吸引过去,并未察觉他惊醒的那一刻,北璟渊悄悄闭上了眼睛。

  “磨翎?”

  有此威力,有此威压,又与他有过节的魔族人,就只能是魔主之子磨翎。

  磨翎不语,脱下大氅扔向君尚卿将人包裹了起来,扛着那人消失在黑暗之中,威压消失,苏辞辛见状二话不说就追了上去。

  北璟渊也跟着起来,用仙术变成了成年的模样,悄悄在不远处跟着,他倒要看看前世将柏钧至仙斩杀于剑下的磨翎究竟有何能耐。

  前世仙魔大战,由于他刚刚与太华成亲,柏钧至仙念他们新婚燕尔,并未让他跟着一起出征,所以他并不知道这场战役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只知道柏钧至仙为救君尚卿死于磨翎刀下,魔族大胜,君尚卿带着柏钧至仙传位于北璟渊的遗言归来,被生还的仙家扣上了见死不救的罪名,受尽众仙家的谩骂。

  他的师尊自此藏身于韶华宫尚卿殿,消沉了一段时间,直到他将君尚卿赐婚于燕无痕,那人才再次出现在众仙家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