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褪去,君尚卿瘫坐在地看着手心中的师徒印记化为光点消失不见,他抬起头淡淡道:“好了!”

  他托着狼狈不堪的身体站起,缓缓向外走去,推开门,暖光耀眼,照着他的面容更显苍白,站在院子大门的阿渊见他那一刻,顿时被他满身血迹吓到,忙向他奔过去。

  “你为何这么熟悉这个术法?”北璟渊心底已有答案,但是看着那人的背影他就是想问一问,如此复杂的术法不练个几十遍,不可能牢记到现在,或许前世不单单只有他有这个想法。

  “和你一样,为了有朝一日,只是前世没用到而已。”

  话落,阿渊已跑到了君尚卿面前,他着急伸手扶向君尚卿。“快去浮尘台。”君尚卿的声音极轻,说完之后他化出一个透明琉璃球,递给阿渊,然后他化成一道蓝光入了琉璃球内,顿时琉璃球中长出了一个小巧的桃树。

  透明的琉璃球中突然出现了个缩小的君尚卿,那人衣服上的血迹已然消除,他蜷缩在树枝之上,像是沉睡了过去。阿渊见状忙小心翼翼地捧着,端着的手一动不动,生怕吵到琉璃球中的君尚卿。

  北璟渊掠过阿渊时,瞟了一眼琉璃球中的人,然后向浮尘台过去。

  押送南司钰前往魔窟,要求要走过六城六山六水,这期间不可使用法术,除非遇到魔物危险。这个差事并不算是好差事,北璟渊本想拒绝的。

  但是这六山中包括苍灵山,苍灵山山上不仅有雪兔,还有凤凰一族。前世是君尚卿带着他前往苍灵山收服炽火的,今世他已与君尚卿决裂,苍灵山此行他又不得不去。

  毕竟总不能将炽火关在灵囊一辈子吧!

  燕无痕早已和南司钰在浮尘台上等候多时,二人见北璟渊前来,不禁向他后方看了看,却未看到君尚卿的身影。

  “璟渊殿下,尚卿仙君呢?”燕无痕开口问到。

  “不知。”北璟渊淡淡道。

  燕无痕曾见过他师徒二人的相处,那时他便觉得北璟渊与君尚卿之间的情谊很是变扭。北璟渊看君尚卿的眼神中似有恨,但那恨看着又不是很纯粹,有在意,但那在意又纠结至极。

  至于君尚卿对于北璟渊,看似处处在意其生死,但那在意似乎不是出于对北璟渊自身,而是某种道不出言不明的另一层。

  或许这与君尚卿在韶华宫生活的那些时日相关,只是那时候他因为碧霄宫对柏清荣三人的追捕而与君尚卿失散,他再次回到君尚卿身边时,就是那人一身重伤离开了韶华宫之时,所以他并不清楚君尚卿在韶华宫的经历。

  而后他跟着君尚卿找到了藏身于山洞柏清荣与君子凌,原以为伤重的君尚卿会得到他二人的救治,却没想君子凌怒打了君尚卿一巴掌,将其拦在山洞之外,柏清荣则扔给了他一封信。

  君尚卿握着那封信在山洞之外跪了三日,虽已经自己给自己疗好了伤,但是他面色依旧苍白不止。第三日他起身,看了看信的封面,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潜入了韶华宫夜安殿,将信放在了北夜安的书台上。

  再回山洞时,洞口拦截他的结界才消失不见。

  随着一个仙仆模样的人出现,打断了燕无痕回忆的思绪,他正想开口询问,阿渊手中的琉璃球突然浮起往燕无痕身边过去。

  看到琉璃球中的君尚卿,燕无痕忙伸手接住。“他为何伤得那么重!竟差点神魂俱裂!”

  神魂俱裂?明明那人出去之时,除了有点虚弱之外,灵气修为等并没有什么很大的变化,又怎么会神魂俱裂!北璟渊知他会重伤,但不知回到神魂俱裂的程度。

  阿渊捏了个手决,嘶哑的声音突然传来:“仙君灵山一役,重伤复发,需要静养。”

  这是传音之术。

  北璟渊眼神一暗,一把灵力化成的利剑穿过南司钰与燕无痕中间直指阿渊。“仙仆无权学习仙法,犯此罪者死!”

  这一剑来得太莫名其妙,燕无痕才反应过来要拦,琉璃球中一片白布已经旋出,牢牢捆住剑柄,而后君尚卿出现在众人面前,死死拉住绕琅。

  燕无痕忙一击将那剑打散,绕琅顿时失了力,君尚卿整个人重心不稳地向后倒在了燕无痕身上。

  “我……打算收阿渊……为徒,他……可学……术法。”他似乎累极了,虽说着话,靠着燕无痕怀里的人却闭着眼,像是呓语一般。

  “阿渊?”北璟渊反复着,才反应过来“阿渊”是丑人的名字。“既没拜师,就还是仙仆!”

  闻言,君尚卿手指微动,随着一道带着他指间血珠的蓝光飞入阿渊手中,空中出现一张师徒契约,蓝光划过阿渊的指间,也带出了一滴血。紧接着蓝光飞入空中契约,两滴血稳稳落在契约之上,顿时阿渊的手中出现了泛着淡淡微光的师徒印记。

  阿渊忙跪下向君尚卿磕头,那人已化成蓝光入了琉璃球中,躺在桃枝之上,睡得更沉了。

  北璟渊瞥过阿渊一眼,冷哼一声,便入了浮沉门内,入了凡间,其余人紧跟其后。

  六城六山六水,没想到第一城竟是庆明城。如今的庆明城八街九陌、软红十丈,可谓是繁华至极,毫无白狐作乱时的破败。

  街上张灯结彩,来往行人络绎不绝,无不惊叹于庆明城的夜景,除了南司钰抱着白狐有说有笑之外,其余三人各怀心事。

  来到客栈,各自去了自己的房间,本该和君尚卿一间房的燕无痕走到楼梯间时却停下了脚步,他看着沉睡的君尚卿若有所思,最后去了阿渊的房间。

  燕无痕轻敲房门,很快门就开了,阿渊面具后的那双眼有些疑惑地看着燕无痕,才想捏决询问所为何事,燕无痕却突然将琉璃球塞给了他。

  “我……怕魔族来袭,今……今晚得巡视,无暇……顾及尚卿仙君,劳烦你照顾好你师尊。”他语速极快,却又磕磕绊绊,似乎很急。

  阿渊还未回应,他就已将门拉上,回了自己的房间。这一切被出来寻酒的北璟渊看得一清二楚,燕无痕是个君子,待人真诚礼貌,做事有条不紊,不该是方才那副失礼模样。

  他心有疑虑,但不知燕无痕此举何意。柏钧至仙分别给了他二人密旨,告知他二人魔族会冲君尚卿身上至宝而来,让他二人暗中相助君尚卿。

  按理君尚卿此刻身受重伤,留在燕无痕身边才是安全至极,为何燕无痕会将君尚卿托给一个才习术法未久的废物!

  燕无痕对君尚卿的在意也不过如何!他轻笑着闷下一口酒,随即将房门关上。

  阿渊将琉璃球放至床头,突然一道光亮起,君尚卿从球中出来躺在了床上。他微微睁眼,看到是阿渊之后,眼中有些许疑问,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他虚弱地将手伸向阿渊,阿渊不明他意,见他嘴唇干裂误以为君尚卿要喝水,忙倒水走向他。

  君尚卿在他手伸过来时,将杯子推倒,握住了阿渊的手。顿时阿渊感觉自己身上的灵力正往君尚卿身上流去,只是君尚卿要得很少量。

  “你……”君尚卿有些惊讶,想问阿渊什么,但是他实在是太累了,加上灵力的暖,如同催眠的药,他睡去之前还在想阿渊灵力的异样。

  阿渊才习术法,灵力微弱,君尚卿本不想用他灵力来维系自己的神魂,所以选择了燕无痕。只是他不知,睁眼时陪在他旁边的竟然是阿渊。

  如果今晚他没有吸收灵力,下场就是神魂俱裂,所以君尚卿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选择了阿渊的灵力,却没想,此人灵力充沛之程度竟不是燕无痕能及的。

  仙人与生俱来的灵力都是平等的,随着修炼的程度而增加。但是流有六宫王族血脉的后人,天生灵力要比旁人深厚,而且血液越纯越深厚。

  难道阿渊是哪位宫主的后代?他体内似乎还存在着某种封印,可惜君尚卿现在实在是太虚弱,无法探到。

  随着打更人的声响,寂静的客栈中一扇门悄然打开。燕无痕小心翼翼地关上门,他向四周看了下,确认四下无人之后,便向客栈外走去。

  另一间房,灰暗中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酒杯放下,直到外面那违和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他才跟了过去。

  北璟渊一身黑衣在夜色并不显眼,他保持着与燕无痕较远的距离,跟着他拐入了巷子中。北璟渊跟至巷口,见燕无痕停下,不敢在妄动,忙躲进了周边人家留下的竹笼里,

  透过缝隙,他见面具人从天而降,落在燕无痕身前。

  “你真的有把握复活他!”燕无痕激动道,眼眶通红,再不如平时的从容。

  “自然。”声音依旧的嘶哑难听,“他于你之重要性,于我之重要性,你觉得我会骗你吗?”

  “若他复活,尚卿仙君会如何?”

  “自然是身死道消。”

  燕无痕似有犹豫,他双眉紧蹙,满脸为难。

  “君尚卿就是为他而生!因他而死又如何!怎么,你该不会真对君尚卿动情了吧?真是可笑,喜欢都能喜欢错人!”面具人见燕无痕依旧是不为所动,继续道:“何人护你族人?何人给你成人的机会……”

  “我记得!”他双拳紧握,大声回到,“只是我……”

  “怎么,你想救君尚卿?你舍得你这一身修为吗?你舍得你如今的地位吗?你修为至此,不惜隐瞒仙界,不顾万劫不复也要拜入桃夭宫,不就是为了配上他,和他长相厮守吗!你只不过是不小心把君尚卿当成了他!”

  面具人边说边逼近向他,见燕无痕双目通红,一退再退,又道:“清醒一点吧!相比这些,君尚卿的命其实没有那么重要,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