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谁?”杨老惊讶地问。

  “我爸以前的司机和秘书,这几年我都没见过他们。如果当初还有人了解其中的猫腻,大概就是他们二人了。”

  送走了杨老,宋清淮悄悄抹掉手上的血迹。

  病情是病人的隐私,没有宋清淮的允许,其他人都不知道。

  加上这段时间他一直在休养,养好了不少精力,他都快忘记自己还生着病了。

  这个病在他身上不算明显,除了偶尔流鼻血,免疫力有点下降之外,大多数时候都壮得像头牛。

  目前没有合适的骨髓,宋清淮也努力听从医嘱了。

  但他实在没办法静下心养病,况且有些事他躲不掉,也不能躲,他现在就像海上孤立无援的小船,在风雨飘摇中寻找解决的办法。

  敌人太狡猾,他只有一次机会。

  以宋清泽和李常学嚣张的程度,一旦某些事被发现,他就算死在闹市也不奇怪。

  他们背后一定还有人。

  这事儿需得徐徐图之,但愿能找到他要找的人。

  又过了几轮新日,在一个难得的晴天里,医生宣布他能解放回家休养了。

  “回家也要小心,你现在经不起躁,最好继续躺平,没事别乱动了。”医生絮絮叨叨,恨不得列个清单。

  郑云帆拿出手机录音,信誓旦旦地保证道:“医生你放心,我会看好他的,他敢乱动我打断他……呸呸呸,我把他拴起来。”

  宋清淮生无可恋地坐在轮椅上,已经彻底失去了话语权。

  郑云帆把一大袋药挂在胳膊上,像极了刚从菜市场抢完菜的小媳妇,他高高兴兴地推上轮椅,“我给你订了一大桌菜,还叫了个火盆,一会儿跨过去,所有不吉利通通飞走。”

  “今晚再给你烧个柚子叶水洗澡,不对,你还不能自己洗澡,我给你洗怎么样,这待遇你就偷着乐吧。”

  宋清淮扬起唇角,“这么贤惠,等我八抬大轿娶你过门。”

  “想得挺美,伺候你一段时间算了,还想本大爷伺候你一辈子。”

  两人斗着嘴,气氛正好。

  郑云帆的车停在地下停车场,两人刚走出电梯,一个男人拦住了他们去路,“宋先生,傅先生让我来接你。”

  宋清淮脸色阴郁了一瞬间。

  郑云帆撸起袖子,语气凶悍,“干嘛?他自己不来,叫个跑腿?!告儿你,门都没有,你回头告诉他姓傅的,我妈已经给我攒彩礼了,清淮是我家的,让他滚!”

  助理不卑不亢,连个表情都没给,“宋先生,不要让我们难做。”

  傅识均身边的人一出场,就自带如出一辙的看不起人的傲慢,让人很想照着他们的脸上来一拳。

  宋清淮稳稳坐在轮椅上,淡淡抬头:“给你发工资的是他,想让我配合你的工作就得拿出该有的样子。”

  助理眉梢动了动,微微弯腰,恭敬地说:“请您同我回去。”

  宋清淮温和一笑:“婉拒了哈。”

  “别搞小动作,我这幅样子就地一躺,讹你八万八不是问题。”

  助理无语凝噎,只能眼睁睁目送郑云帆推着宋清淮耀武扬威地走了。

  他按了按耳机,“傅总,宋先生不肯回来,跟另一个男人跑了。”

  傅识均:“……”

  没得到下一步指示的助理开车回了公司。

  傅识均公司选址在CBD圈内最高的一座写字楼内,这里寸金寸土,普通打工人一辈子都买不起一个厕所,而且楼层越高越贵。

  助理刚坐电梯到顶楼,秘书急急忙忙吩咐他回去收拾衣服准备出差。

  “出差?去哪这么突然?”助理一脸茫然,好端端的出什么差,而且他们做助理的就算出差也是跟上司一起啊。

  “非洲。”

  秘书一脸同情安慰道:“可能是傅总觉得北城天儿冷,让你去过个冬。”

  发配边疆,归期未定,前途未卜。

  “啊?!”

  办公室门开了,傅识均拿着外套,瞧见苦着脸的助理,他皱着眉不悦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傅总,我不想去非洲啊,咱们的业务还没这么广吧。”

  “那边有个项目,我不放心别人,你替我跑一趟。”傅识均三言两语就给助理打了鸡血,对方立刻快马加鞭收拾行李去了。

  傅识均面无表情进了电梯,秘书低声说:“宋先生去了他朋友家,地址是……”

  傅识均沉声道:“不用再给我汇报他的消息。”

  “……好的。”

  秘书十分上道地把郑云帆的地址、联系方式、公司等等信息做成了个文档发到了傅识均的邮箱。

  他托了托眼镜,做秘书的就要懂揣度老板的潜台词。

  另一边,郑云帆丢在副驾的手机响了,路上正堵得慌,他拿起来瞅了一眼,丢给宋清淮,“帮我接一下。”

  “嗯……嗯?嗯?!”

  宋清淮挂断电话,一脸同情地说:“物业打来的,他说你卫生间的水管爆了。”

  “什么?!”

  “已经在抢修了。”宋清淮连忙说。

  “哦哦,那没事,老房子就这样。”郑云帆一口气刚放下。

  “但是……他们不小心把你下水道的管子也捅破了。”

  “啊??他们要拆了我的房子吗?”

  宋清淮于心不忍地插了最后一刀,“你也许要拥有私人泳池了。”

  “……”

  “你的心比大润发杀鱼的刀还要冷。”郑云帆欲哭无泪。

  “去酒店吧,哥疼你。”宋清淮安慰他。

  “我要住五星级的。”

  “好好好,都依你。”

  郑云帆打了右转灯,开进一条辅路。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所有酒店都是一套说辞:“不好意思先生,我们酒店满房了。”

  迟钝如郑云帆也感觉到不对劲了,一般来说酒店都会有预留房,不会一次性全部订出去,以防有突发情况。

  宋清淮坐在车里,指尖在膝盖上敲击,做细微的康复训练。

  他的控制力直线下降,手指偶尔会抽搐。

  郑云帆垂头丧气,“没事,我还知道一家酒店,实在不行,咱们去宾馆或者招待所。”

  这两个都不是很好的选择,宋清淮需要一个好的环境养伤,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送我回御江苑吧,今天麻烦你了。”

  宋清淮不傻,这样的手段除了傅识均没人会干,他在逼他主动回去。

  他不爱他,但也不肯放过他。

  郑云帆一拳头捶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刺耳的声音,吓到了一个路人。

  “傅识均是狗吗?早知道他是这种人,当初我肯定要阻止你们。”

  宋清淮闻言,自嘲地提起嘴角。

  世间哪有早知道。

  郑云帆不乐意,还想再劝。

  宋清淮心知他的仗义,因此更不能拖累他。

  没办法,郑云帆只好掉头。

  朱楼碧瓦近在眼前,宋清淮却心生退意。

  不知什么时候起,这已经不是他们的爱巢,而是一个困住他的牢笼。

  秘书就站在门口,看起来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了,他接替郑云帆接过轮椅。

  “有事给我打电话啊,清淮!”

  宋清淮笑容灿烂。

  等进了花园,宋清淮冷冷地说:“房子里泡坏的东西全部赔一份给他。”

  秘书语气恭敬温和,“您可能误会了,这些小事您不需要操心。”

  宋清淮闭上嘴。

  别墅空荡荡没什么人气,傅识均不在,一个长相凶神恶煞,身高约一米六的男人候在客厅。

  “这是您的康复师,请配合康复师为您制定的时间表,祝您早日康复。”

  宋清淮没说话,秘书也不在意,说完就退出去了。

  康复师姓吴,叫吴报国。

  “我媳妇儿很喜欢您,知道我来照顾您,一直嘱托我呢。”吴报国看着凶,笑起来倒是老实憨厚,“我媳妇天天都要重播您在Y国的表演。”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连忙闭了嘴,怕说错话惹得宋清淮伤心。

  宋清淮一怔,弯着眉眼:“没关系,我没那么脆弱,谢谢您妻子的支持,我会……会努力的,不辜负他们的喜欢。”

  “好好好。”

  宋清淮心里热乎乎的,原来真的有人那么喜欢他,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他在吴报国的陪护下,练了一个小时。疼得他满头大汗,最难忍的是他的手总不受控制,令他产生了深深的挫败感。

  吴报国回去休息了,宋清淮呆坐在床上,直到沉沉睡去。

  三楼书房。

  沉香缓缓升起袅袅白烟,微苦的木质香浸没了每一个角落。

  “傅总。”吴报国垂首而立,面容刚毅,已经完全看不出一点憨厚的影子。

  傅识均还在处理文件,连头都没有抬,吴报国经过秘书的提点,不用他问就主动一一汇报宋清淮的情况。

  “我按照您教我的说法,宋先生没有怀疑,很轻易就相信我了。宋先生的体质比我想象中还要差,可能需要药物调理,最好去医院全身检查一遍。”吴报国想了想又说,“如果您担心他,最好还是亲自去……”

  钢笔在纸张上划了重重一道,傅识均抬起头打断他,“你话太多了,秘书培训的时候没教过你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

  吴报国一个激灵,自己扇了两巴掌,嘴角磕破出了血。

  “下去吧。”

  傅识均扯了张湿巾擦了擦沾上墨迹的掌侧,台灯散发出温暖的光芒,在黑夜中很容易吸引趋光性的生物。

  傅识均捏了捏鼻梁,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往日简单的数字此刻变成了嗡嗡乱飞的苍蝇,他的脸色越发难看。

  鼠标轻触,驱散了休眠屏保。

  画面中央有一张柔软的大床,暖白色的被子十分温暖舒适,中间拱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宋清淮正在昏睡。

  “傅识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