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识均也会和别人做和他做过的事。

  这不是宋清淮第一次直面这个残酷的事实。

  明明这个场景在他的想象中已经经历了千百次,傅识均不是素食动物,不可能劈腿后还清心寡欲,但他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宋清淮后退一步,没有惊动任何人。

  角落,傅识均点了支烟,烟丝燃起一点火光,白烟打着弯升起。

  宋清泽捂着脖子呛咳,惊恐地往后退靠到墙上,借着冰冷的墙面冷静下来。

  那一瞬间,他感觉到面前这个男人真的想掐死他。

  宋清泽想不明白,明明自己那么喜欢他,各种卑微讨好,为什么傅识均总是看不到自己。

  傅识均既然都和宋清淮分手了,为什么还是不肯接受自己。他以为傅识均多深情呢,不也是左拥右抱,可是为什么唯独不肯接受他?

  还有那个害他受伤的褚歌,傅识均竟然这么护着对方,他不会放过他的!

  傅识均没说话,轻轻抬了下眼尾,将他的怨恨尽收眼底,知道这把火已经烧得差不多了,他只要隔岸观火,宋清泽和李常学自然会和褚家斗。

  自古以来只有美人计,没想到有天他也成了祸水,真踏马有意思。

  他捻灭烟头,“你回去休息吧。”

  “识均哥,你不回去吗?”宋清泽追问。

  然而傅识均头也没回,他走得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另一边,宋清淮步履匆匆地回到房间,关上房门前眼睛忍不住往那个方向扫视了一圈。

  黑夜漫漫,什么也看不见。

  陆绪风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有些奇怪,“你不是消食去了吗?怎么连魂儿都丢了。”

  宋清淮摇摇头,“没事,天儿太冷了。”

  陆绪风絮絮叨叨让他穿好衣服,房内橙黄的灯光照得人很暖,宋清淮眼眶发烫,掀开被子埋进去。

  陆绪风望着被子里微微颤抖的一团,他垂在腿侧的手慢慢收紧。

  这是一个寻常的冬夜,普通到甚至没什么值得记忆的点,唯有各中酸楚泛滥在舌尖,又一路流到心里去。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翌日。

  凌晨五点,摄像大哥敲响各嘉宾的门,惊飞了露水。

  宋清淮揉着水肿的眼皮靠意志力穿好衣服,陆绪风骂骂咧咧恨不得拿个炸弹把节目组送上天。

  “各位男神女神早上好!”导演活力满满,嘉宾死气沉沉。

  早上好早上好,早上到底谁在好。

  宋清淮打了个哈欠,对上傅识均递过来的目光,他的哈欠愣是卡在喉咙里,和睡意一起消散了。

  傅识均也没睡好,眼下的青色遮不住,看起来有些颓唐,宋清淮猜测他这是纵欲过度,虚了。

  导演神神秘秘不肯告诉他们目的地,只是给了他们二十分钟的时间收拾行李,要前往另一个地点了。

  宋清淮呼噜了一下脑袋,对这个用尽手段折磨他们的导演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二十分钟后,一辆大巴车停在众人面前。

  宋清淮刚要上去,被在他身后的傅识均扯了一下,他迟了几步,车上坐满了导演组和摄像师,只剩两个位置了。

  他没说话,径直走向最后一排,坐到了里面的位置。

  傅识均挨着他坐下,淡淡的木质香飘来。

  宋清淮鼻尖动了动,是他最喜欢的木质香尾调,不过一大早喷香水哪来的尾调,只有一种原因,这是头天留下来的。

  一想到昨晚他撞破的事情,瞬间觉得不好闻了。

  傅识均可以喜欢别人,可以和任何一个人做,唯独这个人不能是宋清泽。

  于情,宋清泽和他有血缘关系,于理,宋清泽害了他,两人已经是水火不容、不死不休的局面。

  宋清淮寻找能一击即中的机会,除了需要证据外,他还要顾忌在狱中的父亲。

  他得赶紧多赚些钱,等父亲出狱后,就送他离开北城。

  宋清淮想了很多,后来他又自嘲,傅识均喜欢谁都和他没有关系,他还是别把自己太当回事。

  他们坐在一起,肩挨着肩,距离却比任何一次还要远。

  大巴发车后,节目组发了早餐。

  宋清淮不太习惯在车上吃东西,不过不吃胃会更难受,所以他还是勉强自己吃了。

  傅识均一直没有说话,他自然也不会主动搭话,两个人沉默地吃了自己那份早餐。

  大巴往山区开去,山路弯弯绕绕,宋清淮被甩来甩去,贴在傅识均胳膊上。

  “抱歉。”宋清淮低声说。

  他扒着前面一排的座椅,稳住晃来晃去的身体,胃囊在翻滚,酸水往上冒。

  果然不应该在车上吃东西,他有点晕车。

  他想控制住那股恶心的感觉,但是晕车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他越忍越恶心,喉头一动。

  旁边人眼疾手快拉开早餐剩的塑料袋,宋清淮抱着袋子吐得天昏地暗。

  傅识均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他,“漱漱口。”

  宋清淮有气无力地接过来,手一抖,险些掉裤子上。

  傅识均不松手,让他就着喝。

  动静不小,惊动了陆绪风,他关心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怎么了清淮?”

  “晕车,已经吐完了。”宋清淮没空说话,傅识均替他回答的。

  绕过了这段曲折,终于到了平坦的大路。

  傅识均接过他袋子里的秽物打好结扔进垃圾桶,全程眉头都没皱。

  他已经习惯了。

  以前每次出去郊游宋清淮都要晕一次车,傅识均总要在书包里放两个塑料袋。一个去时用,一个回程用。

  恋爱谈太久就这点不好,有时候不知道到底是爱还是习惯。

  如果爱,为什么走了岔路口,如果不爱,又为什么处处关心。

  “谢谢。”良久之后,宋清淮轻轻呢喃。

  “嗯。”傅识均给他拉上窗帘,“睡吧,睡醒就到了。”

  宋清淮听话地闭上眼,不听话也没办法,晕车的人会全身无力,只能靠着椅背,求着这条路短一点,快点到达目的地。

  今天在赶车,所以没有开直播,除了司机以外的人都在补觉。

  车上安安静静,两人在最后一排,十分隐蔽。

  浅浅的呼吸声徘徊在耳边,傅识均拿出耳机戴上。

  傅识均播放了一首民谣,车外冰天雪地,车内温暖如春,在女歌手温柔缱绻的嗓音里,他低头碰了碰宋清淮温热的脸颊。

  宋清淮快要睡着之际,被突如其来的触碰惊了神。

  傅识均在亲他。

  看,他总是做这些令人困扰的事,明明他已经快要说服自己放下了,已经往前看了,已经学着不爱了,这人总是时不时来撩拨他一下。

  他不爱自己,却不肯放过自己,要将他困在以爱为名的牢笼里。

  宋清淮什么也没说,眉间却渐渐舒缓开,傅识均和他挨在一起,耳机里还在唱着绵延不绝的爱意。

  众人是被一阵尖锐的哨声惊醒的。

  导演举着小红旗兴致勃勃地呼唤嘉宾们下车,外头天寒地冻,没人愿意下车。

  大家拖拖拉拉,像极了被迫军训的新生。

  “咳咳,今天我们来到的是云归村,云归村坐落在最北方,这里几乎都是空巢老人,青壮年都在外头打拼,一年到头也不能团聚两次。这次咱们的任务就是在这度过五天四晚的扮演生活。”

  顾名思义,嘉宾们两两成一组,分配到不同老人家中,充当儿子和儿媳的角色,陪伴老人,帮助老人解决一些生活难题。

  宋清淮听完并不意外,以前父亲一直有做空巢老人的慈善活动,他跟着进过几次大山,山里的老人每天天没亮就起床,开始了一天的等待。

  年纪越来越大,他们能做的事更少,几乎起床后就开始盼着天黑。

  因为醒着就是无尽的孤独,他们干不动了,也没什么娱乐,一年到头就盼望着过年过节,等着小辈们回家。

  然后,继续期待下一年的到来。

  他们的车停在村口,有些老人好奇地张望。

  嘉宾们这次是直接抽签决定组合。

  箱子中放了不同颜色的纸条,抽到同颜色的即为一组。

  这次宋清淮没有再第一个上前,他缀在最后。

  傅识均也没有上前,两人格格不入地站在外围。

  宋清淮眉头一挑,宋清泽还没配对,也就是说他和傅识均有一人要和他成组。

  两人互相礼让,谁也没上前,最后还是宋清淮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念头上去抽了。

  他抽到了一张没有颜色的纸条,和在场的人颜色都不同。

  也就是说,他落单了。

  南峪心情一般,陆绪风不高兴,宁铮也不大高兴,傅识均的脸色风雨欲来。

  摄像大哥兢兢业业地给所有嘉宾们脸部表情特写,唯一显得心情还不错的只有宋清淮。

  “导演,我这是要干啥?和其他嘉宾一起吗?我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宋清淮念起了台词。

  “你等一会儿,我有其他安排。”

  自从宋清淮粉丝量越来越多,导演对他的态度越发和蔼。

  一听这个,宋清淮就来劲儿了。

  傅识均沉着脸,其实一般人也看不出他有什么变化,但是众人都觉得气温又下降了一点。

  宋清泽十分乖觉地走到傅识均身边,脸上的笑容挡都挡不住。

  他将要扮演儿子,而傅识均则扮演他的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