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了摄像头,大家营造出来的热闹气氛淡了些。

  这才是他们的常态。

  宋清淮记挂着事儿,但碍于现在人多不方便详谈,众人上了节目组的大巴车,打算回到市区再做打算。

  宋清淮这两天没有通告,经纪人许是怕了他出事的体质,不想让他这么快就投入新工作。

  回去的一路,宋清淮都没有看身边的傅识均,他一上车就闭目休息,顺便在脑海里思索怎么在不暴露过多事情的前提下,取得孙大爷的信任。

  这是一件很难的事,那毕竟是他的儿子。

  宋清淮对此不太乐观,但不管怎么样总得一试。

  这么想着,宋清淮慢慢进入了梦乡,幸运的是他今天没有晕车,而且睡得不错。

  下车时,傅识均揉了揉肩膀,什么也没说。

  到了市区,节目组尊重嘉宾们的安排,宋清淮抓住这个机会暗示了陆绪风一番。

  “我和清淮打算去约个会,没办法么,以前答应过要陪他来东北的。”陆绪风语气暧昧,惹人遐想。

  面对众人“我懂的”目光,宋清淮捂脸,算了算了,他的一世英名。

  但这样有个好处,就是没人会没眼力见儿地加入,甚至纷纷祝他们玩得开心。

  “你还不走?”宋清淮疑惑地问杵在原地的傅识均。

  傅识均拎着行李,横眉冷眼地使了个眼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肯说。

  宋清淮皱眉,不知这人的狗脾气怎么突然又发作了,“随你吧,你在这儿杵着,你小甜心都跟别的男人跑了,还在这儿看看看,深情给谁看啊。”

  傅识均拽住他,“跟我回去,我买了机票。”

  宋清淮:“……”

  合着这人一句话也听不进去,陆绪风抱臂上前嘲讽道:“识均弟弟,能不能有个眼力见儿,你想上头条吗?”

  傅识均不搭理他,眼睛紧紧捉着宋清淮,“跟我回去!”

  宋清淮深深闭了下眼睛,“傅识均,我有我的人生,有我自己要做的事,欠你的钱等拍完节目我会还清,这样,你能放过我了吗?”

  “还清?”傅识均咀嚼了一下这两个字,“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跟我回去,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陆绪风头一次直面他欺负宋清淮的场景,他不敢想象,他不在的时候,傅识均是如何对待宋清淮的。

  宋清淮挣脱了傅识均的桎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陆绪风二话没说,追了上去,只剩傅识均一人站在原地。

  宋清淮是故意激怒傅识均的,他知道以傅识均的傲气,被他这样当众下面子,估计好一段时候不会再找他,他必须抓住这点时间。

  他不敢相信傅识均了。

  陆绪风什么也没说,租了一辆车,和他一起先绕了一圈城区,确定没有人跟上来他才原路返回。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了,有事可以直说。”陆绪风开了歌,悠长深情的歌声回荡在车里。

  宋清淮窝在副驾驶,不知怎么开口。

  “孙大爷是我爸司机的父亲,我也没想到这么巧,他大概知道一些当年的事。”最后宋清淮还是把话题转到正事上。

  “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能跟我说说吗?清淮,你是怎么想的,你和傅识均。”陆绪风关注路况,简单地分了个眼神给他。

  宋清淮嘴张了张,却不知道怎么说。

  “我只问你一句,以后要不要跟我一起离开,带着你父亲一起。”陆绪风握紧了方向盘。

  他的声音微不可察,“再说吧,绪风哥,我现在不想思考这些。”

  “……好。”

  对话到这里告了一段落。

  傅识均摘下耳机,手机屏幕上是一个监听软件,他果断关掉了监听,而后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备车,带多点人。”

  黑色的车队隐入车水马龙,隔了几公里跟在白色大众车后。

  回到村里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夜里实在冷得很,宋清淮推开车门,打了个冷颤。

  陆绪风拿了件厚衣服给他披上。

  他知道这个点孙大爷还没休息,两人进了院子,走到房门前敲门。

  “谁啊?”李四一边问一边走过来开门。

  他看到熟悉的面孔愣了下,“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了?是落了东西吗?”

  宋清淮搓了搓手,声音裹着风霜,“我找孙大爷有点事儿,四哥,可以让我们和大爷聊一会儿吗?”

  李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让开位置让他们进来。

  “大爷,这位宋先生,他说他有事想和你说。”李四把孙大爷扶起来。

  孙大爷听到宋这个字,神情立刻恐慌,他挥舞着双手想把他们赶走。

  李四更加奇怪了,按理说宋清淮帮了他,孙大爷为什么会这样呢?

  宋清淮抱歉地说:“四哥,能让我们和大爷私下聊聊吗?”

  李四有些犹豫,他瞧了瞧孙大爷又瞧了瞧两人,最后还是相信了宋清淮的人品,“半个小时可以吗?”

  宋清淮点头道谢。

  李四离开关上门。

  “大爷,您认识我是不是?”宋清淮直截了当地问。

  孙大爷又毫无预兆地嚎啕大哭起来,宋清淮熟练地给他擦干净脸,低声道:“大爷,我不是来找孙叔麻烦的,我只是想知道真相,您想孙叔吗?我很想我爸我妈,可是我这辈子都没法再见到我妈了。”

  “孙大爷,您为人父亲,能理解我的心情是不是?我爸还在监狱里,他跟孙叔差不多的年纪,在最意气风发的时候落了罪。”

  “孙大爷!您不想抓住坏人绳之以法吗!孙叔有家不能回,一定是有苦衷的。”

  宋清淮握着他的手言辞恳切,脸上满是焦灼痛苦。

  孙大爷终于有了点别的表情,他艰难地抬起手,放在宋清淮的手背上,“对、唔、起!”

  宋清淮和陆绪风对视了一眼,双方都从对方眼里瞧到松了一口气。

  只要孙大爷肯开口,他们就离真相近了一步。

  “大爷,您多久没见过孙叔了?”宋清淮等他冷静后,继续发问。

  孙大爷艰难地回应,他们已有四年未见。

  最初孙禹吴还会打电话或者寄东西回来,地址并不固定,他好像有意隐瞒自己的行踪,有时在东南亚小国,有时又到了欧洲,最后一次快递地址是在港城。

  在那之后,孙禹吴便消失匿迹了。

  孙大爷一日盼一日,还是没能等到自己的独子。

  当初说的那位姑娘已经嫁为人妻,育有一儿一女,唯有他们家,门可罗雀,没有一丝人气儿。

  孙大爷之所以认得出宋清淮是因为当年宋徽商出差,孙禹吴跟着他,一行人到了东北。宋徽商体恤下属,买了礼品陪他一起回了趟家。

  为此,孙大爷对宋徽商十分有好感,他能感受到对方的善意。

  宋清淮听到这儿并不意外,这是他印象中的父亲。

  在那以后,村里人都知道孙大爷的儿子有了出息,在北城的老总身边当差。

  即便是小山村也是有人情面皮往来的,孙大爷把那些昂贵的礼品送给邻里乡亲的时候,内心油然而生一股自豪和感动,他还教育自己儿子要知恩图报,这年头遇到好领导不容易。

  孙禹吴一向听他的话,一直以来都是闷头干事的老实人。

  所以五年前孙禹吴惊慌失措的模样才令他大为震惊。

  自己的儿子他清楚,如果没发生什么大事,不会大半夜回家。

  在他逼问下,他才隐约猜测他好像做了什么不利于宋徽商的事,他以为孙禹吴是开车时不注意,磕碰了老板,毕竟老板的身娇肉贵,和他们粗人不一样。

  直到孙禹吴劝不动他,自己离开了家,他第二天被送去医院,在医院电视机里看到了宋徽商的新闻,他立刻敏锐地联想到了什么。

  一生老实本分的农民吓破了胆,新闻中的数额太过巨大,巨大到他甚至无法想象这笔钱到底有多少。

  孙禹吴做错了什么事他不知道,他怕他跟着宋徽商干了什么违法的事儿,所以才急急忙忙出逃避避风头。

  但冥冥之中他又觉得不像,孙禹吴离开的第三天,他的病房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他们的目的和宋清淮等人一样,问了一样的问题,那时他已经中风,口齿不清,装疯卖傻躲过了他们的盘问。

  而那些人的对话则令他更加坚定,孙禹吴也许是配合宋徽商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但因举报有功,免于追究。

  可宋徽商每年发的保养品是真的,那一笔一笔丰厚的报酬也是真的,所以他潜意识里仍然觉得对不住宋徽商。

  再也没有这样贴心的老板了。

  经过这几年的冷却,他以为不会再有人提起这件事了,没想到命运的巧合,竟然让宋徽商的儿子宋清淮来到了他面前。

  孙大爷颠三倒四的诉说,含糊不清的用词只能靠半蒙半猜,幸亏宋清淮和陆绪风仍然提取到了关键词。

  只是迷雾越来越重,孙大爷貌似并不知道更多真相了。

  还有,找到孙大爷的到底是谁?

  听起来不像警方的人。

  如果不是警方,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幕后黑手。

  他们要扫清尾巴,而孙大爷因祸得福,躲过了一劫。

  那么孙禹吴还活着吗?如果活着怎么会几年都没有联系自己的父亲。

  宋清淮沉了心绪,对方比他想象中还要狠,如果不能找到充足的证据,很容易打草惊蛇。

  “大爷,我能看看孙叔寄东西给您的地址吗?他有没有在包裹里给您留口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