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具身体一前一后交叠,衣服尚且完好地挂在身上——如果不往下看的话。
宋清淮的手被牢牢固定在头顶,前胸贴着落地窗。
傅识均火急火燎,连裤子都没褪,只是拉开了拉链。
楼下的陆绪风一直没动,身形隐在黑夜中,除了那点火光,没有一丝明显的痕迹。
“你猜他看到你了吗?”傅识均咬了口耳朵,“他怎么不来救你啊?不是喜欢你吗,不是要带你离开么,他甚至不敢抬头看你呢。”
“说话!”傅识均盯着两人交叠的影子,视线慢慢模糊,温热的液体悄无声息地落下。
“他……比你技术好多了,人温柔,会……照顾我,最重要的是……他很干净。”宋清淮咧着笑容,用充满泪光的眸子向下望去。
绪风哥,你看到了对吗?
我是这样的不堪。明明恨着傅识均,却还是会因为他而有反应。我的身体还有灵魂,被打上了傅识均的烙印,这是我从年少时就喜欢的人,非死亡不能遗忘。
真糟糕啊。
烟头燃烧到了尽头,最后一点火光也熄灭了。
陆绪风如雕塑般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的脖子一直处于一个微微上扬的角度,不敢做太大动作,怕惊到了楼上的人,他的眼睛干涩极了,痛得想落泪。
脸颊一冰,泪水混着雪花滚落。
他应该上前制止,可是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他的小清淮以后如何自处?
宋清淮那么好面子,让他被人瞧见这狼狈不堪的一幕,比杀了他还难受。
三个人就这样对峙着,谁也没有做出别的动作。
无边的夜色刻画了一条严苛的分割线,他站在黑夜里,望着光里的人。
光里的人却坠入了无边的黑暗,再无重见天日的机会。
一个大院儿出来的天之骄子,竟然没有一个圆满。
宋清淮最后晕过去了的,某处痛得他哪怕在梦里也不得安宁。
傅识均给他简单清理了一下,盖上被子,拉开房门,陆绪风守在门口。
两人谁也没开口,默契地往外走。
到了角落处,陆绪风终于忍不住一拳挥出去。
傅识均侧身一挡,也毫不客气一个扫腿,陆绪风被他一脚踹中腹部。
陆绪风低吼了一声,直接整个人扑上去,和傅识均肉搏起来。
“你这个畜生!”陆绪风压着嗓音,干涩的字音在他喉间翻滚,带着一股血腥气。
傅识均被他压在地上,很快又翻身扼住他的喉咙,“我是畜生你是什么?挖人墙角的小三?”
“小三?你也配?清淮早就不要你了。”陆绪风呸了口唾沫。
“你找死?!”傅识均掐着他的喉咙,双目赤红,已经是下了死劲儿,“没有人能从我身边带走他,他从出生起就在我的身边,他是我的!”
陆绪风已经从他方才的反应中探知了他的弱点,他脸颊涨紫,耳朵发烫,咕噜咕噜地挤出几个字眼,“那又怎样?他不爱你了,傅识均!宋清淮不爱你了!”
肾上腺素急速飙升,傅识均头脑被刺激得发了昏,他收紧虎口,“那又如何,就算他不爱我了,也只能留在我身边。”
陆绪风有些脱力,身体里的氧气被不断逼出。
“你们在干什么?!”宁铮大喝一声。
傅识均松开了手,陆绪风捂着脖子呛咳,宁铮快步跑过去扶起他。
“没事吧?”宁铮着急地问。
陆绪风倚着他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傅识均,我还是高估你了,只懂用拳头解决问题,看来你也无计可施了吧。”
“看在你以前叫了我几声哥的份上,最后警告你一次,做人别太贪心,不能既要又要。”陆绪风扯了扯衣领,喉咙有些发疼,但他不太在意。
宁铮扶着陆绪风和傅识均擦肩而过,漫天的飞雪熙熙攘攘地落下。
他站在雪里,把发抖的拳头揣进口袋里,他回不了头了,如果不能留住宋清淮的心,起码要留住他的人,除非他死,不然绝不放手。
一夜过去。
宋清淮伤处撕裂,发起了低烧,鼻子涌出一股股的鲜血。
“怎么老是流鼻血,这次回去必须去医院检查。”傅识均把他扶起来,喂了退烧药。
宋清淮没有理他,吃了退烧药,嗓子烧得发不出声音。
他推开傅识均,脚一沾地,腿软向前跌去。
傅识均伸手,被直直避开了。
他干脆强硬地把他拽起来,“明知道结果不会变,你到底在犟什么?!”
而后他又放缓了语气,含着试探地说:“只要你乖乖在我身边,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宋清淮面无表情地瞧了他一眼,喉咙里含混着一个字,傅识均仔细听才能听到。
“滚。”
宋清淮挥开他的手,慢吞吞地穿衣服。
身体持续低烧,有些头重脚轻,他十分艰难地扣衬衣扣子,扣了半晌扣不上,他自暴自弃地直接套了件毛衣。
他的脸色实在差劲儿,白得像纸一样,风一吹就能把他吹跑。
傅识均沉了气,给他扣好衣服,“今天别出门了,躺着休息。”
宋清淮懒得和他争这些小事,既然他爱伺候那就自己伺候吧,他简单洗漱后浑身乏力地往外走。
陆绪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守在门口了,他扬起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小清淮,早啊。”
宋清淮怔住,抿了抿干燥裂皮的嘴唇,嗫嚅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我买了蟹黄包,不过看起来你吃不了。”陆绪风搀着他,一手揽着他的腰,什么也没问。
然而正是这份体贴让宋清淮沉了心,陆绪风一定都看到了。
否则按照平日的习惯,陆绪风一定会咋咋呼呼,而不是这样……这样令人心酸的体贴。
“绪风哥……”宋清淮开口。
陆绪风心里一酸,压低声音,“清淮,我们走吧,啊?现在就走。”
宋清淮摇了摇头,他不能这么灰溜溜地离开,就算面前是深渊,他也得跳下去。
因为他宋清淮,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陆绪风拗不过他,两人一起吃了顿早餐,把一边的傅识均当成了透明人。
食物经过喉咙,像刀割一样,宋清淮艰难地吃下去。
“清淮,你衣服上怎么有这么多头发?”陆绪风把他拍了拍衣领,目露担忧。
宋清淮心揪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跟陆绪风和盘托出。
随着医疗水平的提高,白血病治愈率也在逐年上升,但……宋清淮不敢告诉陆绪风。
他仍然心有顾虑,这个病不但烧钱,更重要的是他不想陆绪风为他担惊受怕。
有时候知道真相未必是好处,他已经习惯了报喜不报忧。
“没事,可能是最近熬夜掉头发了。”宋清淮笑笑,立刻垂下头。
陆绪风应了一声,没有说话。
虽然不明说,但这一切都犹如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上。
拍摄开始了,嘉宾们要去昨天的苏绣馆继续学习。
安德鲁经过傅识均身边的时候,调侃了一句,“昨夜你们可真激烈,叫声连我都听到了,傅总真是好雅兴。”
安德鲁想起那销魂的叫声,心就痒痒,见过了宋清淮,他才发现以前和宋清泽的相处都索然无味。
听说宋清淮和宋清泽可是一个家庭出来的,怎么相差这么大呢。
宋清泽虽然放得开,在床上也很骚,但就是感觉不一样。
他更喜欢看高岭之花跌落神坛。
“停止你的意淫,安德鲁,否则我不介意把你踢回Y国去。”傅识均冷冷地警告。
安德鲁耸耸肩,“好吧。”
虽然他嘴上答应得很好,但傅识均还能管他心里的想法不成?
“今晚到我房间。”安德鲁留下一句暧昧不清的话。
傅识均不置可否。
宋清淮状态十分不好,拿着绣花针的手微微发抖,宋清泽也回来了,这次他不再挑衅,反而十分大度地替宋清淮解释。
然而宋清淮看都没看他一眼。
“回去休息。”傅识均低声说。
宋清淮没搭理他,安安静静地研究苏绣。
他是那种做一件事就要做到极致的人,也许在宋清泽看来,他的天分是老天爷赏饭吃,但是即使天分也要他能接得住。
苏绣老师的讲解有条有理,就算是什么都不懂的门外汉,也能听的明白。
宋清淮不擅长手工的一个原因也是,以前为了保护手,他不太接触这些尖锐的物品。
可是……他的手已经伤得面目全非了,再怎么样也不会比以前差了。
宋清淮绣小兔子,傅识均负责绣老虎。
傅识均学东西总是比他快,他已经用铅笔起好了形。
宋清淮也不甘示弱,画了一只蹦起来的兔子。
兔子嘛,就要这么活力十足呢。
那枚小小的绣花针有些不太听话,宋清淮戳了好几次手指头。
“放着我来吧。”傅识均说。
宋清淮依旧不搭理他,只当自己耳边吹过了一阵风。
他坐着硬硬的木板凳,伤处隐隐作痛,颇有些坐如针毡。
“回去上药。”傅识均又说了一句。
“你很烦。”宋清淮撩起眼皮,声音没有压低,“能不能别再惺惺作态,我觉得很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