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识均捂住他的眼睛,不让他看到自己此刻狼狈不堪的模样。

  打死他也没想到,有一天能被一个人的几句话心伤至此。

  这个人还是他仇人的儿子。

  每每这么想,巨大的痛苦便笼住他,痛得他彻夜难眠,只能在宋清淮在的地方才能勉强入睡。

  他好像一个走进了死胡同的猎物,命运这个词降下了滔天大罪,在伤害宋清淮时,他获得了别样的快感和救赎,同时深陷沉沦。

  他被撕成了两半,一个他说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就这么和宋清淮过一辈子。

  另一个他说,他怎么能这么狼心狗肺。

  日复一日的煎熬,他比宋清淮更希望宋徽商是无辜的,可是就算他真的无辜,他和宋清淮还能回到从前吗?

  傅识均回头看这一路来的日子,在宋清淮不带感情的抨击下,他终于承认,他失去了宋清淮。

  他失去了他最爱的人。

  宋清淮心高气傲,不是会心软的人。

  他们完了。

  但是,即使没了感情,他也不能放手。

  一想到宋清淮会依赖别的男人,会躲在别人的怀里撒娇求爱,他的暴虐便压制不住,哪怕这局面是他一手促成的,他也绝不放手。

  他愿意用一生去弥补宋清淮。

  愿意当他脚边一条听话的狗,只要他不离开。

  只有宋清淮好好呆在他能看得见的地方。

  傅识均按着他的后脑勺在自己的胸口前,“淮淮,你乖乖听话,我什么都能给你。”

  “不要再消失不见。”

  “我会疯。”

  宋清淮心揪着难受,他们怎么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如果当初有个人低头服软,会不一样吗?

  可是哪有什么如果,他们都是有话闷着不说,爱面子的人,不然当初不会错过那么多年。

  或许,相似的人不适合在一起。

  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没有一丝缝隙,本该是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

  回到北城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宋清淮睡着了,傅识均把他抱下来。

  佣人听到声音,连忙出来,“傅先生,宵夜……”

  傅识均用眼神制止住她,看到宋清淮没被吵醒,这才松了口气。

  “交代你们的事办好了吗?”傅识均问。

  “办好了,窗户全部钉死固定住了,家用电话拆了,尖锐物品全部包了棉花。”佣人一板一眼地回答,她有些心惊,但什么也不敢提,只是小心翼翼地瞧了眼宋清淮。

  “嗯,给你们多打了五年的工资,回去吧。”傅识均抱着宋清淮抬步走进屋里。

  “傅、傅先生。”佣人鼓起勇气,小声地说,“宋先生很爱您,希望你们能百年好合,不要再……吵架了。”

  佣人年纪不大,说到后面声音低下去了,作为佣人不该置喙主人家的事,她犯了大忌。

  然而傅识均没有怪她,反而露出淡淡的笑意,“我知道。”

  偌大的别墅瞬间空了,所有佣人都被遣散了,几十个保镖隐在别墅外的各个角落,有明哨和暗哨,整个别墅被围成了铁桶,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

  一语成谶,宋清淮变成了名副其实的金丝雀。

  宋清淮醒来发现,别墅还是那个别墅,但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空荡荡的,带着回音。

  佣人一个都不见了,房门上了锁,宋清淮连踹带撞,除了让自己头晕眼花外,没有任何效果。

  宋清淮腿软地按着门跌到地上,“傅识均,你到底想怎么样?”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傅识均匆匆忙忙地打开门,把宋清淮抱上床。

  “没事吧,淮淮?”傅识均握着他的肩膀问。

  宋清淮好久才定焦上他的脸,他毫不犹豫抬起软绵绵的胳膊,扇了他一耳光,“卑鄙无耻。”

  傅识均毫不在意地偏过脸颊,从衣柜里拿出一个鞭子塞他手里,原本这是用在其他地方的,但反正都是用了,都一样。

  “用这个打,手不疼。”傅识均给他揉了揉发红的掌心。

  宋清淮怒从中起,攥住那条充满了情.色的鞭子,劈头盖脸甩在他头上。

  一条红红的鞭痕渗着血丝横亘在傅识均的脸上,英俊的脸被鞭痕劈开了一道口子,他却毫不在意,匪气冲天地笑了笑,“过瘾吗?不过瘾的话再多打几鞭,打到你消气为止。”

  “傅识均!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宋清淮把鞭子扔出门口,歇斯底里地质问。

  “是我对不起你,淮淮,让我补偿你,我们一直一直在一起好不好?”傅识均抱着他的腿,逐渐收紧手臂。

  宋清淮眼睛发痛,滚烫的泪水弥漫,他看不清前路。

  “好,你先放开我。”宋清淮吸了吸鼻子,垂下头打量这个比他高大的男人。

  明明一模一样的皮囊,可是他绝不承认这是他的识均。

  这是个占据了傅识均肉体的魔鬼。

  他终于感受到,自己对于傅识均最后一点留念碎掉了,无论怎么努力也拼凑不起来。

  傅识均抱着他,像一个得了糖的小孩,“我们去医院,我约了医生,他很厉害,一定能治好你。”

  “供体也会找到的,淮淮,你会长命百岁。”

  宋清淮张了张嘴,嘶哑地回应,“好。”

  傅识均心里痛,但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宋清淮抬起手碰了碰那道口子,“痛吗?”

  傅识均定定看着他,“没有你消失的时候痛。”

  宋清淮瞳孔发颤,“我听到了,你说你喜欢我好多年。”

  “是,你不也是吗?”

  “嗯,我也是。”

  “我们就该一辈子在一起淮淮,以前是我糊涂,以后不会了。”

  “你不是喜欢小孩吗?我们以前说要领养一个哥哥一个妹妹,我已经让人去资助福利院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看,你想养很多个也可以。”

  “以后我赚钱养家,你在家照顾孩子好不好?”

  “好。”无论他说什么,宋清淮一概说好。

  哪怕明知道宋清淮在骗他,傅识均还是高兴地笑了,“我们去医院吧。”

  “好。”

  宋清淮机械地回答,傅识均把他打横抱起来,宋清淮挣扎了一下,“放开我,我可以自己走。”

  “我抱自己老婆怎么了?”傅识均感受着怀里人轻飘飘的存在,心却沉重地不停下坠。

  宋清淮不常听他这样的话,傅识均是那种即使谈恋爱也很少说甜言蜜语的人,他一度怀疑他是老古董,只有做.爱的时候,他才会失态,会咬他的耳朵,会轻声喊他老婆。

  喊了老婆又喊媳妇儿,一遍遍说喜欢。

  他曾经渴望的,现在都不想要了。

  即使傅识均把它们通通塞他怀里,他也不想要了。

  医生给他做了检查,又抽血化验,做了加急。

  宋清淮全程很配合,傅识均倒是比他本人还紧张。

  “怎么样大夫?”傅识均问。

  宋清淮垂着头,对结果不太感兴趣。

  医生让傅识均跟着他到小办公室里详谈。

  傅识均不太放心地给保镖使了个眼神。

  宋清淮开口道:“你去吧,我不会跑的,反正无论我去哪,你都能找到我不是吗?”

  虽然他这么说,但傅识均仍旧没有放下警惕。

  几个保镖牢牢守着他,傅识均跟着医生进了旁边的小办公室。

  “傅先生,您应该早点带病人来找我的,现在的情形不太好啊,病人平时应该很依赖药物,这只能控制治疗,现在病情反而因为吃多了药造成了影响。”

  傅识均一手按在桌面上,青筋暴起,他比医生还要高一个头,压迫感十足。

  “您有多少把握做手术?”傅识均哑着嗓子问。

  医生沉吟,“对半开,还得找到供体。”

  傅识均深吸了一口气,身形摇摇欲坠,承受折磨的不止宋清淮,他一夜没有合眼,坐在床头看了宋清淮一夜,一遍又一遍探他的鼻息,生怕这个人会突然离开他。

  “供体我会尽力去找,也求您留意一下医院这边。”傅识均低声恳求。

  “我会的,您这脸上的伤怎么回事?”医生从抽屉里掏出一瓶伤药递给他,“要是让您粉丝瞧见,不得疯?”

  傅识均不甚在意地笑笑,“您没看新闻吧,我已经退出娱乐圈了,之前已经在做准备了。”

  “他们会忘了我,会有新的血液注入,没有谁是永恒的。”

  医生推了推眼镜,“哦?那外面那位呢?”

  傅识均捏着药瓶,“只要我还活着一天。”

  我的心脏就为他跳一天。

  “今天先做个治疗,治疗开始就不要断。”医生开了个单子,“去缴费吧。”

  傅识均应了一声,快步走到外面,看到宋清淮坐在椅子上,他松了口气。

  “等做了治疗我们去买年货吧,应该早点准备的,前段时间太忙了。”傅识均握住他冰凉的双手,给他暖了暖。

  宋清淮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反正他也没有人身自由,何必徒劳地做挣扎。

  治疗过程很痛苦,宋清淮脸色白成了一张纸。

  医生说要留院观察,他们买年货的计划失败。

  不过好在明天还是能回家过个年,好歹这一年也算有个结果。

  开始治疗后,宋清淮的头发大把大把地掉,那些柔软墨黑的头发落在病床上、地上。

  傅识均一点一点给他收拾,心抽抽地疼,还要宽慰他:“没关系,来年会长出更茂密的头发。”

  “而且就算光头,你也是最好看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