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后。

  海城边陲有个小渔村,住在这里的人都是出海打渔的渔民,祖祖辈辈都扎根在这片地域,已经繁衍出了他们自己的特色文化。

  这里平时与世隔绝,几乎没有外人来。

  不过近几年ZF为了开发经济,开始发展起了旅游业。

  渔民们一开始很反感外人,毕竟人多意味着复杂,他们的环境也容易被破坏,这里是避世者的世外桃源。

  七年前,小渔村迎来了一批奇怪的外乡人。

  客人推着一个虚弱的漂亮青年,明明青年什么都不懂,但所有人都很尊重他。

  青年在渔村住下了,每天清晨都要去海边转悠一圈,遇到渔民们出航会祝福他们一路平安,顺顺利利。

  久而久之,渔民们都认识了这个青年。

  青年有时只是坐在岸边发呆,有时也会拿着捞网像小孩一样抓一些岸边的漏网之鱼。

  很快,渔村里的小孩注意到了这个奇奇怪怪的大人,好奇地围着他转悠。

  青年并不讨厌小孩,仅仅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就收获了所有孩子的喜欢,成了个孩子王。

  青年教孩子唱歌,还在岸边用沙子画钢琴,教孩子们弹钢琴。

  他好像没有不会的东西,除了做饭。

  因为据一个村里的小孩说,青年做的饭连猪都要拱出去。

  那么巧的手一碰锅碗瓢盆就笨得不行,不是盐重了就是没味道。

  青年自己倒是吃的津津有味,他的朋友陪了他半年,等他恢复了健康就离开了。

  离开前,他的朋友挨家挨户敲门送礼,希望他不在时青年有困难大家能搭把手。

  毫无血缘关系的朋友竟然能做到这个程度,大家都大感疑惑。

  从此青年就独自留在了这个渔村。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他和外面的年轻人不一样,他不怎么用手机,用也是用最老的按键机,除了打电话发短信没有其他功能。

  偶尔节日,他的朋友会来看他,但从不停留过夜。

  青年总是在海边走来走去,留下一串串脚印,海水又将他的痕迹带走。他好像在等人,又好像只是在消磨时光。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直到——

  青年已经不能再称为青年了,他长成了一个温柔内敛的成熟男人。

  长发松松垮垮披在脑后,用一个发圈束起,偶尔有几缕调皮的碎发跑到脸侧,他随意地挽到耳后。

  他养了一大簇洋桔梗,每天兢兢业业检查它们的状态,然后记在他的养花手册上。

  今天洋桔梗渴了,他拎着喷壶慢慢浇水。

  “别急别急,全体都有,多喝点,长高高。”突然他想到长高高对花来说并不是一个合宜的祝福语,立刻改口道:“多喝点,开花花,开大朵的。”

  他平时不太爱同人唠家常,和一些植物动物倒是絮絮叨叨个不停,也不管人家听不听得懂、愿不愿意听。

  “十年了,你们说他会不会已经结婚了?”

  “他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像我这样的吗?哈哈,这么一说,他真是挺渣的。”

  “本人上天入地仅此一个哦,所以你们能被我养就偷着乐吧。”

  他自己碎碎念逗乐了自己,和十年前一样,仍旧是个乐天派。

  “没结婚,在等宋清淮。”一道男声从身后响起。

  宋清淮一顿,洒的水多了,他像突然被人施了定身术,成了一个年久失修的机器人,每个关节都发出抗议,嘎吱嘎吱地向后转。

  他曾想过很多两人重逢的场景,后来又想,还是不要再见了。

  北城的人和事都已经成了记忆洪流里的石头,命运早已裹挟着他们沉入了海底,再无重见天日的机会。

  没有一个想象中是这样的,傅识均才三十六岁,却已经满头华发。

  他英俊依旧,只是双眼充满了沧桑,乍一看到他的眼睛,会误认为他已经是个垂暮老人。

  但明明三十六岁是一个男人最有魅力的年纪。

  他穿着一件起球的黑色大衣,是某年宋清淮送他的生日礼物。

  傅识均曾经家缠万贯,最后繁华褪去,他只想找回自己的爱人。

  他像无数次在梦境里,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宋清淮,生怕眨个眼他就不见了。

  淮淮,他的淮淮。

  “识均,你来了。”宋清淮放下喷壶。

  傅识均不敢上前,一米九的个头却瘦削得不成样子,大衣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宽大,衣摆无风自动,宋清淮定睛一看,是他在发抖。

  “识均你不舒服吗?别吓我!”宋清淮扶住他,小渔村的医疗设施不过关,要是真有点什么问题要回市里。

  傅识均张开臂膀牢牢地困住他,“我,我终于把你找回来了。”

  两千多公里,横跨了大半个Z国,傅识均快要死掉才来到了这里,怕扑了个空,怕是他思念之下的癔症。

  “这不是梦对吗?你真的回来了,我真的找到你了。”

  滚烫的泪珠蜿蜒落在宋清淮的后颈处,高大的男人抱着他泣不成声。

  宋清淮一怔,两只手按在他骨瘦嶙峋的脊背处,“嗯,你找到我了。”

  “从小到大,无论我在哪,你总能找到我。”

  “宋清淮,你真狠心啊。”傅识均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曾经浓烈的、饱含冰霜的眼睛此刻一片虚无,好像这十年里,已经将他的灵魂磨灭了,只剩下一个空洞猎猎作响。

  原来时间真的能把一个人变得完全不认识。

  宋清淮说:“你不该来的。”

  春风飘浮,带动耳鬂的发丝,宋清淮的头发很长了,十年里他没有剪过头发,一开始是因为在病房,陆绪风没让人剪,后来是他自己不想剪,他总要用一个方式见证时间的流逝。

  开始的那一年,他几乎天天都要进急救室,身体说不上好坏,只是成了个容器,他的意识扭曲到了另一个维度,认不出人,也不知晨昏。

  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他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活下来了。

  每天见证这个小渔村的朝起暮落是他唯一想做的事,好像战后创伤,这样平淡如水的日子反而有种活着的真实感,至于开不开心不重要了啊。

  陆绪风怕他挺不过去,在病房装了个摄像头,记录下他在病房里的那一年。

  但凡是他能开口的时候,他无意识喊的都是傅识均的名字。

  好奇怪,明明是他自己做出离开的决定,在生命最后关头,惦记的仍然是这个人。

  即使这样,他也没想过回到傅识均身边。

  就像他说的,他不会回头。

  卓鸿亲自销了他的户口,将他的档案改成了死亡。

  从此世间再没有宋清淮这个人。

  最后他的衣冠冢还是葬在了林园,隔着几个坟墓,和母亲遥遥相望。

  “你回去吧,傅识均。”宋清淮说完,转身就走,连水壶都落下了。

  傅识均霎时间直面了做了十年的噩梦场景,心脏一缩,瞬间失声,冲上去紧紧捉住了他。

  别走,别走,我求求你,不要再离开我。

  “淮……”傅识均失声了,两条没多少肉的手臂不断收紧,生怕他再次消失。

  宋清淮闭上眼睛,好奇怪,明明他连关于傅识均的记忆都模糊了,为什么心还是会又涩又痛。

  “傅识均,十年了,你还过不去吗?”一开口,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发抖,这个人的拥抱太熟悉了,刻在骨子里的冲动竟然没有被磨灭。

  可是那又怎么样,总会忘记的,十年不行,二十年,三十年、总有一天会完全忘记。

  没有一份爱能地久天长,没有人能爱一个人十年如一日。

  “过不去,宋清淮,我他妈这辈子都过不去。”傅识均语速特别特别慢,“在监狱的那三年,我真想死啊,他们都说你死了,你不要我了,每天我都想,我到底活着是为了什么。”

  “你不知道那种一闭上眼睛,整宿整宿被折磨的感觉,这十年里,我没睡过一个整觉。”

  “安眠药对我来说一点用都没用,出来那会儿我已经去墓地找你了。”

  “带了一整瓶安眠药,我想,再最后梦到你一次。”

  “但是有个清洁工救了我,他说,这里闹过鬼,见过照片上的人。”

  “淮淮,连个清洁工都见过你,我想,如果你真的还魂了,怎么一次也不来看看我。”

  “是因为我怕鬼吗?可是如果是你,我他妈什么也不怕。”

  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不知打湿了谁的心。

  好疼啊,怎么会有人能疼成这样。

  “我找了你七年,这七年来,我每天都害怕这一切都是错觉,怕自己疯了。我跑遍了Z国,后来又去了国外,我不知道你会在世界的哪个角落。”

  傅识均的声音越来越低,“宋清淮,我说过,我做错了事,你怎么打我骂我都成,你怎么能不要我呢?啊?!”

  “你怎么能这么折磨我。”

  “是我活该,求你不要再消失了。”

  宋清淮推开他,“别说了!”

  他迅速关上大门,把傅识均关在了外头。

  眼泪不断地滚落,宋清淮轻轻抽泣,这十年来,他没有一次掉过眼泪。

  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老天爷格外开恩,那些情情爱爱成了无关紧要的东西。

  何况他确实已经在忘记傅识均了,不止傅识均,北城的人和事都在记忆中慢慢褪色。

  这是十分正常的自我保护机制,也是一件好事。

  可是傅识均只用了几句话就搅得他心神大乱,他的出现在自己意料之外。

  我回来了,今晚更新

  不好意思啊宝宝们,我又病倒了。

  我要到大年三十才能放假,我尽量早点把剩下的内容写完放出来,让大家过个好年。

  今晚十二点可能没办法按时更新了,我尽量更,但是不能保证。

  希望大家天天开心,健健康康。

  这本书原定有副cp的,但是我现实工作实在太忙,所以副cp暂时也没有空写了。

  可能以后会再开新书写。(画饼)

  这本书一路走来不太容易,但还是感谢大家的陪伴。

  等走完重逢的剧情,差不多就结局啦,后面应该会掉落甜甜番外。

  可能这个追妻不太一样,但个人认为老傅也得到他该有的制裁了。

  所有罪恶都会流向一个终点,没有人能蔑视法律。

  后面会写一点那十年的番外。

  那么,大家有缘江湖再见。(提前完结感言了)

  掉落粉包,记得去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