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那脏屋子里的男人醒来,他是趴在地上,一双皮鞋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然后他只是轻微地蜷缩了下手指,面带惊恐地要从地面上爬起来的时候。
这双脚就踩在了男人的头上。
“别乱动,”这声音低沉磁性,又有些懒洋洋:“我怕一不小心弄死你。”
男人听见这句话,立马僵住了。
他能够感受得到自己的脖颈被人踩住了,而且这人的力气还很大,随着脚底板逐渐加重的力量,自己的呼吸都越发困难。
“呃啊——!”
因为没了舌头说不出完整的话,他叫声凄厉,也亏得这是在郊外地区的荒废屋子里,没有人知道他受过多少的严刑逼问。
脑门心让对方给踹了一脚。
本就晕乎的脑子更加不好使了,手捂着,痛苦的整张脸皱在一起。
“昏睡得时间还挺长,睡够了吧,笔和纸给你快点给我写下来。”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响彻整栋老房子。
男人被压得无法动弹,只能够拼命地往后退,然后又被逼迫着重新回到原点,他的脸上露出惊恐至极的神色,似乎已经预见到自己即将面临的死亡。
他拼命地摇头,想要拒绝,却又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人将他的衣领扯开,然后拿出刀抵在他的肩膀上。
“不准动,否则,你知道结果的,”冰凉的金属触及肌肤,男人浑身颤抖,终于妥协,在地上艰难地挪着。
字迹歪歪扭扭,他浑身都剧痛,好不容易写下两个字,还得靠猜。
像是用尽所有力气刚写完,又晕到地上不省人事。
蹲下身来的人看了两眼男人刚才写的字,瞧着鬼画符那般,心里一团火莫名燃起。
“字那么丑,给鬼看去啊?”
分明是尊贵的身份,但他好似不觉着有何不妥,把刚才男人拿过的笔拿在手里,随后发狠般将笔尖扎在男人肩胛骨上,慢悠悠的划拉着。
男人因为疼痛,活生生惊醒。
随后,猛烈的挣扎,但是却毫无办法,他的身体已经麻痹。
“你说你的指使人是贺瑾?”把地上的纸拿起来,对着上头那灯光晦暗不明的油灯看去,他忽而停顿了下,突然勾唇笑了,然后又继续写了几笔,再次抬眸望向男人。
“是这两个字是不是?”
重新用笔写得两个苍劲有力的字:贺瑾。
男人的瞳孔骤缩,眼里的惊恐浓郁得化不开,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哦,你这叫声是我说对了还是说错了?”
他伸手抓住了男人的头发,然后凑近了看了一会儿,最后将手放开,语气淡然:“别在这跟我癫痫犯病似的抽搐。”
男人的表情已经不仅仅只是惊骇。
房间梁上的不起眼角落有个扩音器,里头传来声音:
“那个……顾,顾先生,要不您先休息会,我们来问问?”
闻言,顾钰转过头,抬眼看去。
眼底死寂漠然的神情像是要宣泄心中的不满,搞得外边的人都不知说什么好。
“我是怕你真把人给弄死了。”罗奈儿德推了推夹在鼻梁骨上的眼镜,“顾先生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急,反正这地也没人找得着,有的是时间陪他闹。”
是这狠话都给撂这了,顾钰拍了拍身上沾了些许的血迹灰尘,站起身来居高临下扫了眼这丧家犬。
拿出帕子擦着手,“也行,那这边就交给你们了。”
“那你呢?”风七寻愣住。
已经从房间偏门走出来的顾钰,一出门就差点撞着人,他定了定神,向后退了一步,再往左边拉了点距离。
幽幽开口:
“陪我家兔子去了,我说要离开三四天就同我闹脸色,早些回去,说不准还能让我再摸一摸兔子尾巴。”
“顾先生养兔子了?”风七寻还没注意到他这小动作,有些纳闷他口中兔子是指什么。
“可能养了但没爆料出来吧,毕竟像顾总这种人物,随便个动态都能上热搜的不是?”
毕竟是投资方一员的老板,罗奈儿德见着这后边的门还没关上,赶忙走过来关好门再上了锁,横来一句答复。
“顾先生此言是真?”
都说顾家的教育严苛得不行,养小动物就是容易让人同情心泛滥,对此顾家的人包括佣人都很少养这些。
听闻顾钰养了只白兔,作为舒北的师兄,多少有了解这个人,却是在问舒北的时候,一问一个不吱声。
只知道舒北他家里倒是有一只软乎乎的小猫。
真兔子没有,酷似兔子的人儿倒是有一个。
四舍五入说是养兔子不为过错。
二来
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爆料出来,毕竟是(情人关系)划掉。
对此,顾钰阴郁的脸色稍稍好转了些许,他眉头略微上挑,眼神锋利好比一把刀子,再看向面前两人的同时,却又含了几许轻笑。
“是啊,是老爷子对动物毛发过敏才不准养这些,我喜欢兔子喜欢得紧,要是你们改日有空,随时欢迎来我宅子看看我家那小白兔。”
怎么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世人都说,这顾家各个都是阴晴不定的人,无论是人际关系还是商业上的劲敌,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的角。
偏就是这么个人儿,能用这么温柔还眼尾微弯着里头盛满了笑意?
“……”
两个人互相对望一眼,皆是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不敢置信。
“怎么,不愿意?”顾钰扬起眉梢,似笑非笑。
“怎么会,当然愿意,顾先生亲自邀约。”风七寻打着哈哈,实则心底里在想,这邀约可别真发过来,这宅子爱谁逛谁逛。
还不如这时间跟舒北贴贴。
见着风七寻不打算接话,罗奈儿德垂眸把鼻梁上的眼镜摘下来后,拍了拍风七寻的肩膀。
他说:“倒是现在这情况有点特殊,可以等忙完这阵子,还请顾先生好好招待我们啊。”
正说着话,顾钰就低头去看手机,在屏幕上东点西戳的。
好似没见着自己盼的,瞧见那一瞬间的失落。
罗奈儿德没多说什么,回到监控室去看屋子里面的男人醒了没。
反倒是风七寻若有所思站在原地。
直至顾钰离开的脚步越来越远,声儿越来越轻。
风七寻靠在墙壁边儿,喃喃自语:“都怪我,要是早知道这枪是真枪,又怎会向他开枪……”
走出来的顾钰心情论不了是好是坏,虽说有罗奈儿德和风七寻这么一个小插曲,调和了下这些天的烦闷。
可男人歪歪扭扭的字,只简单地写下了两字,依旧让顾钰的心都给佻慢了半拍。
怎么会是贺瑾。
谁都有可能,但这个人绝对不能是贺瑾……
手指尖儿凉意肆起。
北风呼呼吹着,吹得那边儿的树枝晃荡叫出了声儿,凄凄切切的,虽说上头有着太阳,可晒在身上丝毫没觉着有几分暖意。
手机从裤子兜里拿出来的时候,都比手上的温度要高。
不禁蜷缩了下指尖。
电话拨通,顾钰的声儿都哑了些许:“喂,王叔帮我查个人。”
“谁?”
“贺瑾。”
曾心心念念,恨不得捧在心尖儿上的人产生了一丝怀疑,好像隐隐之中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了破裂的痕迹。
包括跟了顾钰十多年的王叔在听到这个名字后,也是跟着不由怔住,好像听到跟旁边有人同他说着话,附近吵得闹哄哄的。
纵使心中存有疑惑,但王叔没有多说什么。
只道了句:“三日内给你,贺先生的所有资料。”
“不用全部,就帮我查查他出国后的这几年干了些什么就行,还有他的性格到底是什么。”
“先生您……跟他相处这么久。”
怎么连对方的性格都不确定了。
王叔那边突然有个人尖叫,还离手机比较近,顾钰的耳膜差点穿了,赶忙放开了点。
“可能是我把他想的太好,也对,毕竟他在我的面前一直都保持着披了轻纱半遮颜的模样,叫人看不真切。”
那边应该是应了声好的,说得很轻,顾钰挂断电话。
街道上没多少人,许是这气候天太寒的缘故,地上有几片枯萎的树叶,让风吹得到处乱飘,形成一个小型的龙卷风,吹得墙角落里的蜘蛛网悬了个圈。
有个小娃娃蹲在边上,他在给流浪猫喂吃的。
孩子长得挺水灵,有以前自己的影子,便站在原地多看了那么几眼。
车子停得地方有些稍远,等到顾钰坐上去时,身上的温度都已经让那北风吹尽。
医院里
小林拿着碘酒干净的绑带走了进来,是先前敲了两次门,没得到回应,又小声叫了声舒北的名字。
这才未经允许推门。
把手里的盘子放在边儿的桌上,小林拿着钳子弄这弄那,在做准备工作。
等全都忙活完之后,不见舒北有半点要醒过来的意思。
走过去,弯下腰,拍了拍舒北的面颊。
“喂,醒醒。”
指腹触碰到柔软,小林就被这滚烫的温度给吓了一跳,忙用手背再去贴了贴舒北的额头,再确认的确有这么高的体温。
当场被自己的想法给否决了。
“不应该啊。”
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小林好像想着什么重要事似的,直接把舒北的病号服衣领子拉开。
看着这包扎得有些蹩脚的肩膀,小林形同晴天霹雳。
“你这手……还是挺欠的,没事做动什么伤口,嫌我包的不好看?我瞧你这也不是专业的吧。”小林抿了抿唇,盯着这个昏迷不醒的男人,又气又好笑。
还得靠打了退烧针,舒北的体温才恢复了些许。
睡梦中,舒北好像听到有人挨打,跪在地上一个劲地说对不起,而那打人的正在用后边递过来的帕子擦着手。
不舒服的舒北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就被梦魇般的疼痛袭击全身。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被碾碎了,然后又被复原。
他挣扎了片刻,缓慢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雪白的天花板。
“唔……”
舒北试图坐起身来,可却像是鬼压床,让他睁不开眼也动弹不了半分。
脑袋晕沉沉的,浑身无力,胸腔里的空气仿佛快要被挤光,窒息感铺天盖地涌来,舒北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嗓子沙哑,发音艰难,舒北费力地喊了声小林。
“我在。”
这一声我在,却不是小林说得,听到舒北轻微的咳嗽声,顾钰终于忍了忍脾气,在看向小兔子苍白病态的模样,眼底的隐忍一泻而出。
顾钰伸出手摸了摸舒北的脸:“体温算是降下来了。”
却是这么一碰,直接弄醒了人儿。
舒北张嘴想要问他怎么在这儿,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只是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顾钰。
眼神因为太多恐惧的原因,漆黑的瞳仁都在瑟瑟发抖。
姑且是让梦魇住了,肩膀还泛着痛意,他浑身湿透了,像是从水里捞出来那般,喘息声很响,还一个劲地摇头,嘴里不知在念叨什么。
“别怕。”
顾钰低头,亲吻了下舒北的额头,随即松开。
舒北呆滞的目光渐渐恢复清明,怔怔的看向眼前男人。
“怎么了?”
顾钰微笑问他,伸出指尖抚摸过他苍白的脸庞。
“没……没什么……”
舒北想起刚才的梦境,浑身打了个哆嗦,往后退去。
顾钰皱眉,将他拉回怀里:“你又在怕我?”
他的语气听上去似乎不太高兴,可仔细想想也不对,顾钰总会给他温柔的感觉,每次说话声音都是温柔的,就算偶尔凶狠一点也只是吓唬他而已。
舒北抿紧唇瓣,垂眸盯着自己交握的双手,半晌,轻轻叹口气:“你这忽冷忽热的,换作是谁都受不了啊。”
对于这些有权有势的人,舒北又怎能不害怕,但也仅限于此,毕竟他跟顾钰相处了这么久,早就熟悉了彼此的脾性。
而这若有似无的保护,应当是习惯的,可回想起之前,顾钰给他的全都是那人所喜欢的,霎那间,嘴里含着的糖果变得有些苦涩。
小兔子眼眸垂了下来,眼尾隐约有泪花扇动的模样,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样。
“北北,不会了……以后我只爱你,我只爱你一个人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