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事业的时候时间就过得飞快,转眼就是七月份。给领导庆祝完生日过后,上下级关系忽然进步,且进步很大,这天江行起便带领导来外公家拜访。

  这两人之间交际很深,江行起听着外公和领导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天,竟然更多家常,没什么信息,听得无聊。因是自家地盘,他放松了很多,坐在旁边抽烟看手机,回着前段时间见过的相亲对象的消息。

  中间不知道那句话关系到他,领导忽然温笑着望向他,问他近来的感情状况。

  江行起不动声色看了外公一眼,起身摁灭烟头:“确实在和牧轶恋爱,多的也没确认。”

  牧轶就是他新的相亲对象——不对,是男朋友。牧轶出身很好,能给他帮助,而领导的妻子就是牧轶的姑姑。姑父关心一下小辈和下属的恋爱情况,很正常。

  “好啊。”领导笑着应下:“有时间和阿轶来家里吃饭。”

  这就是要走的意思。江行起把领导送走后,回到楼上,看到外公已经被服侍着坐到阳光下,那两只猫此时也不来闹江行起了,正宝贝一样地被外公抱在怀里顺毛,尾巴摇来摇去,江行起很烦它们,干脆都不靠近,隔着几步远问:“怎么什么都跟他说?”

  外公被猫哄得心情很好,真是脾气好了,人也朗爽,笑两声:“他劝你放过田家,你不是不愿吗?我帮你解释而已。”

  江行起看到两只猫都探头来看他,好像随时都要来骚扰,心烦意乱,别过头去:“他大概想我心胸狭隘。”

  “他不是这样的人。”外公说。

  看吧,亲外孙争不赢好知交。江行起索性放弃这个话题,又听见外公问:“牧轶离婚这么多年了,怎么忽然和你恋爱?”

  “有利可图。”

  外公点点头,低头逗猫,还有点疑惑:“他很缺钱?”

  江行起又点了一根烟:“大概。毕竟钱能通天。”

  互利互惠才是长久关系维持的必要品,外公放心地点点头,他也笑了。

  不过江行起隐瞒很多,不太想让老年人担心。

  牧轶除却出身之外,自己也很有能力,如今身居要职,其实就算二婚也轮不到他。但一大家子里总有几个不成器的东西,牧轶有个舅舅身陷庞氏骗局,套走上千个亿的资金,随时可能威胁到家里的名声和仕途,简直是个危机制造器。

  他们官做到这个程度,虽然家中也有不少财产,但根本拿不出这么巨额的资金来周转,最后找到了江行起这里。

  “我见过他,是个很稳妥的人,拿不定主意的事也可以问问他。”外公说。

  “哦。”江行起吸完一支烟,脑子里过了下牧轶那张脸,什么情绪也没有。

  “那你喜欢吗?”考虑到他们都是奔着结婚去的,外公才认真问他。

  “挺喜欢。”江行起快接近完全敷衍了:“下次带他来家里见您。”

  外公听这事有了着落,也不计较了,点点头:“好,好。”

  ——

  最近两人都不太忙,牧轶叫他晚上出去吃饭。

  牧轶比他大六岁,过了饭局就提前到约定的餐厅外等他,见到江行起后扫了他一眼:“心情不好。”

  很淡有很肯定的语气,也确实被他看透了,但江行起只摇头:“累。”

  “回去?”牧轶问。

  “不了。”江行起牵住他的手往里走。

  “下次直接回家。”古典雅致的风格,要穿过回廊,牧轶始终望着前方,快到时才侧头看他,似乎要说什么。但江行起根本没注意到他的欲言又止,脚步已经停住,目光也随之固定在一处,开口:“妈。”

  一个女人站在那里,背对着他们,江行起知道那是他妈。

  还有一个,一个男生,也在听到他的话后侧过头来。

  他好像更瘦了,还是那样清澈的气息,眉眼也凌厉依旧,和他们从不同的方向来,在这里交汇。

  牧轶不动声色地望了对面一眼,又注意到江行起与平时有些不同的神情,随后直接随江行起走近,停在那一男一女面前。

  “阿姨好。”他冷脸惯了,笑容不太明显,但已尽力让语气温和,虽然还是有点居高临下感。于是说完后牧轶便在心里提前无奈,想江行起回去大概要对他发脾气。

  “这是我男朋友牧轶。”而江行起其实根本没想这个,他只是忽视开那道持久停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如破竹般开口介绍。

  “你好。”江妈妈朝牧轶点头,介绍:“这是我的朋友,宋泽,行起也认识的。”

  母子关系到这份上,或者朋友关系到这份上,也是真够奇怪的。可是加上前男友关系,似乎就很合理了。江行起明显并不想停留太久,竟然抢先开口:“我和牧轶稍后还有安排,不和你们一起了。”

  ……

  宋泽终于收回自己不加掩饰的目光。

  直至此刻,他也终于渐渐感受到一种虚无。

  从香城到燕城是一场坠落的旅程,期间他一直在空中,不停坠下,自以为触不到四方的边,直到这一刻他终于触到地面,却是摔得血肉模糊,心肺俱碎。

  而等他再回过神来,江行起已经离开。

  ——

  燕城没什么好吃的,江行起评价:“果然还是应该叫家里厨子做。”

  “你心情不好,怎样都味同嚼蜡。”牧轶不留情地评价。

  “一会儿让医生来家里。”江行起闭眼,不想再思考。

  牧轶却不准他逃避:“你妈妈似乎不太喜欢我。”

  这句话反而让江行起被逗笑了:“她只喜欢和她像的。”

  牧轶:“那我做不到。”

  “不用管她。”江行起想谁敢命令你,摇头:“回家。”

  他们起身准备回家。

  恋爱后牧轶便直接搬到江行起家,无声地向外界表明了态度。事实也确实,等九月他们就领证,年底办婚礼。

  “把家里二楼的画全部换掉。”牧轶说:“看久了抑郁。明天有个画展,一起去。”

  “没时间。”江行起说。

  “是不想去还是忙。”牧轶问得直白。

  “忙。”

  “我让孙给你批假。”

  江行起还乐得清闲,把手伸给牧轶,等他牵住了,才开口:“好。”

  答完这句,侍应生给他们打开门,江行起还在问:“谁的——”

  尽管没有想到,或者想到了但不确信,但他还是把话说完了,问是谁的画展。

  宋泽就站在门外,像是等待已久,也不知道这里隔音如何,他究竟又把他们恋人之间的谈话听进去多少。但江行起只像没看见他一样,继续迈步。

  牧轶却开口:“你好像有点事要处理。”

  江行起仍然如此:“……什么。”

  牧轶:“我去车上等你。”

  他说罢便离开,虽然实际上宋泽不在意他的存在,江行起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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