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所有的事情从一开始就说开,或许就没有后面这些事情的发生。

  如果他能先一步察觉到楚俞的异样,听信言子星的话,或许他早就发现楚俞是小满哥哥的事实。

  如果简兮没有去断崖,他没有出现在那个雨夜,楚俞就不会误会,季南与也不用大费周章的寻找楚俞的下落。

  如果没有自己,简兮就不需要在他们二人之间做选择……

  种种苦果皆有前因,只是都未能察觉罢了。

  算了,他没有时间再去改变什么,事情若是有转机早在萌芽时期就被掐灭,何会生根发芽,仇恨的种子早已长成参天大树,已无连根拔起的可能。

  他能做出的赔偿只有这些,再贪婪他也给不起。

  今晚桌上的都是满城特色菜肴,从这里开始,就从这里结束吧。

  夜已深,时间差不多,他双手撑在桌沿,缓缓站起身,楚俞见他没吃多少,问他,“怎么了?”

  染酒没有回答,迈了一步,远离餐桌,脚步却显得有些虚浮,心胸突然感到堵塞,一口气提不上来。

  他捂住胸口,实在是压不住那口淤血,直接喷了出来。

  好了,一切都结束了。

  摔倒在地的痛感他已经感受不到,合上眼睛之前,他看到楚俞冲过来将自己抱在怀中。

  楚俞抹去他脸上的血痕,“你怎么了?怎么回事?怎么会吐血?姜荔!姜荔!”

  染酒想要说话,张开嘴却只咳嗽两声,楚俞:“你不要说话,我这就带你去医院!”

  “不用……”染酒艰难的开口,虚弱的靠在他肩膀处,“让我死……”

  “我不要!我不允许,你给我活着听见没有!”楚俞冲着他大吼,“我带你回家,我带你回家看妈妈,你给我活着!”

  染酒感到喉间一热,原是又呕出一口血来,衣服上鲜血一片。

  “我霸占你二十七年的人生……现在……现在还给你……”

  “我不要,我不需要你还给我,你给我好好活着!活着才能赎罪!”

  染酒缓缓闭上眼睛,他只觉得很累,闭上眼睛好像睡着一样,不会痛苦,不会疲惫,什么都不用去想,可是这次不一样,虽然闭上眼睛,但还是能听到外界的声音。

  他听见姜荔说:“还有一口气,快送他去医院。”

  还有一口气……这口气拖得还真长……

  这是他失去意识之前脑海中想的最后一句话。

  直升机是姜荔早上准备好的,随时做好送他去医院的准备,原本的路线是去多伦唯亚,现在却转移去满城。

  李增:“多伦唯亚在地球的另外一头,现在过去最少十个小时!你以为他能撑得住吗?!”

  “抢救药只能维持一个小时,如果这一个小时内检查不出病因,他照样会死!”姜荔说。

  李增看着远去的直升机,长叹一口气,“病因其实你早就知道,”

  姜荔一愣,连忙扭过头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罢了……撤离吧,闹这么大动静,肖定道肯定盯上这里了。”

  满城是楚俞唯一信任的地方,从他在多伦唯亚地界上位开始,满城的人就被他偷偷换成自己的心腹,至少在这家医院里,不会有肖定道以及多伦唯亚的人。

  医生告诉他,染酒体内有二十七根长针,有一根在肺部待了长达六个月,其余的分别分布在各个器官,有些在血管附近,最后一根是在心脏处。

  看上去是这几天入体的。

  他坐在手术室门口的地板上,衣服上还有蹭上的血,扶在额间的手上也有血,有些粘在脸上,本就狰狞的脸上增加一抹戾气。

  回忆着这六个月来染酒的情况,他早就该想到会有这个结局,染酒那么倔强的一个人,下定决心做某种事情,就不会让任何破坏他计划的人知晓。

  从他进岛屿别墅开始,他就计划着自杀!

  二十七根针,整整二十七根,相当于二十七年。

  这就是他说的偿还吗?

  医生将CT成片递给楚俞,“十六根钢针扎进的都是重要器官,有些已经生锈,和周围的组织黏连在一起,还有几根连着血管,稍有不慎就会酿成惨剧。”

  楚俞不敢去接医生手中的东西,更不敢去看,他无法想象这二十七根针在他体内究竟是怎么回事。

  医生:“病人随时都有可能会引发大出血,眼下必须立即进行手术。我们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纪总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楚俞握着拳头,缓缓开口,“他为何对自己这么下得去手……”

  医生叹了一口气,“能把针扎进这么深的位置,可见他用了多大的力气,还是二十七根。”

  “……他是因为身体上的痛苦,才导致情绪总是喜怒无常吗?”

  医院五名专家都在手术室里,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楚俞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无力的靠着,身体的寒冷远不及心脏的疼痛。

  手术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完成,第一天只取出表面的九根,剩下在肾脏中的十八根需要通过机器检测,才能确定所在的位置。

  第二天,五个小时内取出十一根。

  第三天,五根。

  距离成功越近,难度就越大,医生已经精疲力尽,尽量把伤害做到最小,到了最后一天,也就是心脏处的针,他们束手无策。

  医生告诉他,针在体内时间很长,对身体有很大的影响,各个器官衰竭,有些小病开始病变,以后铁定药不离身。

  已经过去两个小时,最后一根针依旧没有找到的迹象,医生说他的生命气息越来越薄弱,或许针还没找到,人就已经不行。

  楚俞眼球里满是血丝,脸上也竟是疲倦之意,他拿出手机,脑袋昏沉,眼睛看的不是很真切,花费五分钟才成功拨打那个陌生的号码。

  拨通的嘟嘟好像是死神的靠近,一下一下的敲击楚俞的心脏,同时一点一滴的带走染酒的生机。

  楚俞准备挂掉再打,不料对面突然接通。

  “你好……”

  听见那温柔又熟悉的声音,这些天紧绷的神经突然断开,泪腺如同雪山崩塌,堆积万丈的坚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好像又重新燃起希望,他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开口,用沙哑的声音喊出那个久违的称呼。

  “妈妈……”